今日气正好,阳光充足。
风大娘和虞暥两人挑着背篓,到街上找了一个空着的摊位,在街边卖布。
虽说风大娘家的布一绝,但风大娘和虞暥在街边站了一上午也不见有人来买。远处,只见虞音和她的婢子豆蔻缓缓向摊前行来。
虞音走到风大娘摊前,风大娘笑的一脸殷勤问好道:“县主来逛街呀?”
虞音笑道:“对呀,风大娘,今日我要在你家做套喜服,可有什么布推荐?”
好巧不巧,风大娘今日拿在摊上卖的正是做大红嫁衣的布料。风大娘虽不知虞音做喜服要干什么,但她也不敢多问,便从摊位上拿出一卷红布,打开笑着介绍道:“县主,您看看这布,上面绣着蝴蝶兰。蝴蝶兰又称蝶兰,花形似蝴蝶,芳姿艳质,艳压群葩,素有“兰中皇后”之称,花的寓意是,我爱你。”
风大娘说着,又用手抚摸布料,“县主,您再看看这面料,这匹布是由冰蚕丝所织,面料舒适柔软,轻薄透气,穿在身上那是绝对好看又舒服。您再看看这绣工,您可以自己摸摸,采用滚针绣的方法绣出的蝴蝶兰,这蝴蝶兰被绣的多好看,绣工活灵活现,巧夺天工。”
听风大娘将这匹布说的千好万好,虞音也没耐心再继续听下去,只见她伸手取下腰间银子,放到摊前,一脸爽快道:“这布我要了。帮我做两套喜服,一男一女。”
风大娘连忙点头附和,“好好好,那就是新娘新郎各一套。只是县主,这喜服若您要量身定做,那得测量新娘新郎的身形啊!”
虞音笑道:“这个好说,是本县主要成婚,成亲的对象就是你家儿子怀仲,新郎喜服就按照他的身形做,至于我的,等会回府量好了,我就写在纸上,派人给你送来。”
风大娘知道怀仲不喜欢虞音,便一个劲的婉拒道:“县主,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民妇之子身无长处,不堪大用,又愚笨至极,县主琼花玉貌,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民妇之子实在配不上县主,还请县主开恩,另择良配。”
虞音心平气和解释道:“无妨无妨,本主又不嫌弃他。”
风大娘极力辩解,“县主,其实,其实民妇之子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还请县主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本是心情大好的虞音,在听到怀仲有喜欢的人后,大怒道:“真是岂有此理,本主如此身份下嫁与他,他居然还敢喜欢别的女人。这简直就是不把本主放在眼里。风大娘你说,怀仲在哪?今日这个亲,他同意本主也要成,他不同意本主更要成。”
见着风大娘为难,虞暥上前讲理道:“即便一县县主,也不能强人所难。怀公子本就不中意你,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苦一再相逼?”
虞音跋扈惯了,她现下在气头上,便也不会管面前之人是谁。虞音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出言嘲讽道:“你一个贱民,也敢教训本主?”
风大娘见虞音发火,急忙上前劝道:“县主,县主息怒,这小子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所以才会口出狂言,惹怒县主,县主您就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了?”
虞音得理不饶人,“得罪了本主还想好过?来人,给本主压住她,让她跪在地上,掌嘴千下,跪到子时,方能起身。”
风大娘极力劝解,却被虞音拦住,豆蔻朝虞暥缓步走去。
虞暥没有武功,面对豆蔻的步步紧逼,虞暥最终还是被豆蔻压倒在地。
豆蔻力气很大,虞暥被压的动弹不得。
虞暥双眼死死瞪着虞音,一脸不服,他冷冷说道:“县主,你若今日敢动我一下,来日你必会后悔。”
“啊额~”
话音刚落,无缝衔接的一巴掌被扇到虞暥脸上,虞暥的脸通红一片。虞暥顿时疼得落下泪来,但她的双眸却依旧仇视着虞音和豆蔻。
虞暥虽不是第一次被人扇耳光,但虞暥心里却是又羞又气又恼,可在强权下,他不得不忍。
就在豆蔻要扇虞暥第二记耳光时,远处一个声音传来,“住手!”
虞暥回头,只见怀仲一袭白衣,缓缓向众人走来。怀仲将虞暥挡在身后,他向虞音行了一礼,“县主,这公子是无辜的,放过他吧。”
虞音笑道:“放过他可以,你得答应回去与我成亲。”
怀仲轻蹙眉头,一口拒绝,“绝无可能!”
虞音不解道:“怀仲,我到底有哪里不好?值得你次次拒绝。”
怀仲义正言辞道:“大丈夫当先立业后成家。没有建功立业之前,情爱二字,只会影响我的前途。”
虞音轻叹气,耐心劝说道:“怀仲,你不是想建功立业当状元吗?只要你娶了我,我随时都能让你建功立业,许你状元之位,所以你还犹豫什么呢?娶我吧?”
怀仲怒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畏惧强权,靠权势上位?又岂能甘于人下,看他人脸色行事?我怀仲才华横溢,绝不做那用手段,用强权害人不利己之事,所以县主好意,请恕怀某无福消受。”
见怀仲软硬不吃,冥顽不灵,虞音彻底怒了,她发火道:“怀仲,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考不上状元吗?实话告诉你吧,就是因为你穷,你出生寒门。年年科考的富家子弟和官家子弟,他们有许多都是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而正是这样的纨绔子弟才会拿你们这些拥有才华却没有权势的寒门子弟的考卷给自己做顶替。怀仲,不得不否认,你才华确实出众,可你有想过,自己为何连考三次都不中吗?明天就要揭榜了,我敢笃定,这次中榜绝对没有你。”
虞音的话似当头一棒,致命打击!
怀仲对虞音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惊的全身发热,心脏猛地揪起,他又不确定的问了一遍,“你,你此话当真?”
虞音还不知事情的严重性,只一脸轻描淡写道:“自然是真的。”
怀仲气极反笑,他不可置信摇头,嘴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
怀仲一遍遍否决虞音的话,以此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
“我真没骗你。”虞音轻笑,“不过,你既然不信我也无妨,大不了我帮你查查,看看是谁在拿你的考卷冒名顶替。”
怀仲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但他还是不愿失了礼数,便拂袖离去。虞暥和风大娘也将铺子收了后,跟着离去。
施州城下,两军对垒。
只见城楼上是暗中设伏的弓箭手,城楼下,站有覃家军一千人。
这一千人身着战甲,头戴头盔,他们中三百人握着长矛,三百人握着长枪,还有四百人握着刺刀。
他们摆做一字长排队形,而他们的领头人——覃章则骑马在一千人后方。
覃章虽年事已高,但依旧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只见他长枪立马,腰杆依旧笔挺的坐在马上。
而苏歆身穿银色盔甲,手握长枪,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用一根发袋高高束起。一眼看去,干净利落,英姿飒爽。她站在三万禁军前面,禁军有男有女,但都紧握手中长枪刀剑,仿佛眼中都可以看到汹涌澎湃的火焰在燃烧着。
只听苏歆一声令下,“进攻!”
身后的士兵不惧生死,勇往直前,向前奔去。
覃章一举手,扬声道:“列阵!”
话音一落,一千士兵纷纷形成圈的围了上去,他们摆成一条长蛇形状,分为三部分攻击。
苏歆知道覃章所摆出的阵法乃一字长蛇阵。
此阵法成阵时,形状如蛇,成一条直线,但若敌人攻击时,阵型就会转变,中间就会出现弧度,将敌人包围其中,然后再以前方或后方摆阵的士兵进行攻击。
此阵分为三部分,蛇头,蛇腹,蛇尾。击首则尾至,击尾则首至,击腰则首尾皆至。
城楼上战鼓响起,楼上的弓箭手也在不断发射弓箭。
万箭齐发,箭雨漫天,乌压压的一片落下,箭射杀在后方冲击的禁军身上。
这阵法进可攻退可守,攻守兼备。
而禁军在攻击蛇首时,尾动,蛇尾则将敌人刺死,这就好似大蛇用尾巴卷死敌人一般,击蛇尾时,首动—咬,若横撞蛇身,尾首至—绞。
这便是蛇杀人时的习性,而一字长蛇阵便是根据蛇杀人的习性而改变过来的阵法。
进入阵型的士兵因不知此阵如何破解而被覃家军绞杀的毫无还手之力。
“啊啊啊啊啊!!!!!”
惨叫哀嚎哭泣求饶,一声接一声响起。
空中滚烫的鲜血翻飞,倒地叠加的尸体络绎不绝。
苏歆知道若想破此阵法,就得分段击破,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使其首尾不能相呼应。
伤心知晓后,她施展轻功,飞进阵中。
“杀!”
一个士兵大喊一声,众人跟着苏歆一起冲入阵中。
她看着阵中还未死绝的禁军,扬声道:“没死的都站起来!”
一声令下,一些受了轻伤的士兵纷纷从地上爬起。苏歆大声疾呼,“众人听好,别聚在一处,一部分兵从头攻去,另一部分向后攻去。”
禁军听令后,立马将队形分散后,分两队攻击首和尾,而苏歆从队形里拾起一杆长枪,从中间攻去,只见她枪如擎天,威风凛凛,枪尖尖锐,泛着森森寒光,一枪刺去,长枪只从士兵的胸膛穿过,一连刺穿几十人,士兵齐齐倒地。
枪从他们身体里透过后,苏歆接枪,红木制的枪杆被血浸了个透湿,鲜血沿着寒芒刺眼的枪尖滴落在干涸的土地里。
苏歆的手腕转动,长枪横扫一片后,又是几百个士兵被这一枪打飞在地。
蛇腹遭受重创后,阵型开始散落无章,首尾碰不到一起,就不能绞杀敌人,最后,就只剩下将首尾一举击破了。
目前的长蛇阵蛇腹被击破后,蛇尾和蛇首各自为阵,倒也不足畏惧。
覃章见苏歆破了此阵,他施展轻功,从马上纵身一跃,手握长枪,一个飞身上前。
“呲~”的一声,两把长枪因互相碰撞而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长枪相交,铁血纷飞,日光照在两把相交的枪尖上,映出的白光夺目耀眼,却又忽暗忽明。
长枪如蛇,犀利无比,又如游龙,一啸毁天灭地,威力无穷。
空中狂风乱涌,灰尘漫天,将两人的衣发吹的翻飞起来。
两人过招,也都不留余力,电光石火间,两人过了不下百招,最后打成了平手,可两人也被对方伤的不轻。
苏歆的盔甲被撕破,全身遍布伤痕,脸上残留的是已经干涸的鲜血,而覃章的头盔已被打掉,黑白相间的长发在风中散落,他满是褶皱的脸上是不屈服不认命的倔强,而那双深陷浑浊的眼中是坚毅的目光。
夕阳西下,两人鸣金收兵,各自回城。此一战也就此结束。
傍晚时分,皓月当空,繁星闪耀。
庭院中,白清兰和陌风对坐在院里的石椅上。
白清兰问道:“这是第几天?”
白清兰是问打了几天仗,陌风如实应道:“已经五天了。”
“那还剩多少士兵可战?”
“差不多一半。”
“粮食呢?”
“若省一点吃,不足五日!”
白清兰轻叹,“希望珺卿能快点先把粮食送到。虽说粮食到了也不一定能守住城池,但,至少能让将士们再撑一段时间。”
陌风轻声问道:“清兰,你就这么信他吗?”
“我不信他又能如何?我们已经和燕国开战了,我只能对珺卿抱有希望。”
陌风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走到白清兰面前,陌风将头埋进他的腰间,陌风轻抚白清兰的后背,两人就这么相互拥抱,谁都没再多说一句。
乐安郡里,这日一早,众人就聚集在张贴告示的地方,众人都在等待告示揭榜,状元名单的揭幕。
怀仲和他的十个朋友都站在这里,十个朋友给怀仲打气道:“仲兄,你文采斐然,这次一定能高中……”
“对呀对呀,仲兄,你要是真的高中了状元,一定要请我们吃饭啊……”
“那何止是吃饭啊,我们要跟着仲兄一起升官发财,吃香的喝辣的……”
……
众人话还没玩,朝廷的告示便让人拿了过来,贴在了墙上。
怀仲的十个兄弟在榜上的状元名单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的名字,但却在第一行,状元的名册上见到了梅磬的名字。
一个兄弟因激动兴奋,大声惊呼,“梅磬,这儿,这儿,你中榜了,中榜了……”
梅磬闻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屏住呼吸走到榜前仔细一看,当看到他的名字时,他惊的目瞪口呆,“中了,中了!!!我真的中了,真的中了啊!!!”
梅磬激动的热泪盈眶,连话都说不清。
围观的人听到梅磬高呼自己中榜,那些榜下捉婿的富贵人家的大老爷立马围了上去献殷勤道:“我看公子一表人才,出口成章,想必还未娶妻吧?我家小女年芳十八,相貌出众,才华横溢,公子要不要考虑考虑啊?”
一个穿金戴银的大老爷插话道:“公子,她家女儿都老了,我家女儿年芳十六,长的那是花容月貌啊!公子要是愿意,我愿出三倍嫁妆!”
“公子,娶妻当娶贤,我家女儿不仅有姿色,琴棋书画那是无所不会呀!而且,公子若娶小女,我定当铺满一街假装,定不辱公子门楣!”
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挤上前,乐呵呵笑道:“公子,商人之女有什么好娶的?家妹年芳十七,出自书香门第,模样姣好,身姿卓绝,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她写的一手好字,能唱会跳还温柔,公子若是能见上一面,绝对喜欢的。”
众人听后不服,“你那不就一妓子吗?还能唱会跳的?公子是状元,怎能配一妓子,岂非是有辱门楣?”
有人附和道:“就是啊!我家虽从商,再不济也是良民,你倒好,弄一妓子过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是要羞辱谁啊?”
这膀大腰圆的男子闻言,一脸怒气,他大吼道:“你他娘的说谁呢?”
众人闻言嘲讽道:“出口成脏,有辱斯文!就你这还书香门第?我看,悍匪还差不多?”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竟还大打出手,而梅磬可没时间跟他们闲聊,他要回去把这好消息告诉詹氏,便趁他们打架先走一步了。
而另外九个人却还在帮怀仲找名字,其中还有人安慰道:“没事没事,状元没有,那探花举人绝对有一个是你,我们再仔细找找……”
“对啊,仲兄文采卓绝,若是一样都不中,那就太不公平了……”
九人说着,又在举人探花的名单里找了半天依旧没有。
远处,虞音一脸傲气的走到了怀仲身边,虞音带着同情的目光看向怀仲,轻叹气,“别找了,这次你没中。至于原因嘛,跟我来吧。”
怀仲一人跟着虞音来到一旁的无人小巷,虞音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怀仲,怀仲打开看后,只见上面写着:
夫君主治国,循规蹈矩,弗失其度;守正奉法,不偏其方。洞幽烛微,察本知末;施政行令,必循其纲。是以万事咸就,厥功有保;八荒四海,靡不臣服,呈熙和之象焉。
治国理政,贤才为枢;兴国安邦,俊彦作障。国之昌盛,缘贤才之辐辏;朝之衰颓,由用人之失当。贤才者,若大厦之梁栋,大厦以固;犹大川之源泉,长流不竭。其得失系乎社稷,关天下之兴亡;其去留关乎邦国,决百姓之福祸。
稽诸往史,盛世之兴,每因群贤毕集;乱世之始,多由才路壅塞。是以明主临朝,以招贤纳士为首要,广辟贤途;以知人善任为鸿图,善用贤良;以制度鼎新为津梁,保贤才之畅达。
为政之道,任人首务;举贤之规,用才必取贤良。“任人唯贤”,载于《尚书》之典;“任官惟材”,著于史籍之章。盖谓选吏当求贤俊,任下应择忠良。国有贤良,其治必厚;邦无俊彦,其治乃荒。
“尊圣者王,贵贤者霸,敬贤者存,慢贤者亡”,古今一理;“养神求生,举贤求安,失贤则危,得贤则康”,中外同芳。贤乃有德,才具专长。德能兼备,家国其昌。
治国有常,利民为本;施政有则,惠民为璋。仁言弗若仁声,深入人心;善政莫如善教,赢得民望。善政民畏,善教民爱;善政敛财,善教兴邦。
治身养神,养生以臻康健;治国举贤,举贤以获安详。凡事预立,未雨绸缪;防患未乱,弭祸于襁。是以养神则身健,举贤则国昌;失贤则国危,得贤则民康。
善哉斯言:治国有道,贤才为宝;为政有术,任人为要。以贤兴邦,邦国永固;以才治国,国祚恒长。
怀仲不解,“这次科举的题目是撰写一篇《治国理政》的文章,这篇论文是我写的。可这上面的名字为何是岑靖?这岑靖是谁?”
虞音解释道:“你的考卷被岑靖派人给替换了,他冒用你的考卷成为了举人。至于岑靖,他是太傅岑钊之子,岑钊官居正一品。”
怀仲将手中考卷紧紧握在手,力道大的恨不能要将考卷捏成粉末。
怀纪恨恨道:“太傅又如何?官大就能为所欲为吗?那这世间可还有王法?可还有天理?”
虞音劝慰道:“官大一级确实能压死人,所以,想考状元你还是得找个靠山。”
怀纪没有再理虞音,只是转身便走。虞音虽然刁蛮任性,但心性不坏,见怀纪离开,她也没有阻拦,只是气的跺了跺脚,埋怨道:“本主好歹帮了你一把,谢都不谢就走,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虞音消气后,也一脸幽怨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