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眼眸微睁,“主公找我?”
“是。”
方无臭着一张脸,显然比她还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不是……主公找我做什么?”
温宁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她这两天自认很是谨守本分啊!出格的事情还没做呢!
忽地,她眸色微闪。
不会是因为她今天在铜驼街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救了那个妇人的缘故吧?
陈瑾风会派人盯她一段时间,是温宁早就预料到的,便是她觉得自己那天在地牢里的表现无懈可击,如他那样多疑的人,定然也不会轻易放下疑虑。
她也猜到,他迟早会再找她,但她以为,那会是在她正式给人治病之后。
方无暗暗咬了咬牙,只觉得她如今的模样虚伪得可以,“我如何知道!”
主公主动来找她,不正是这女人想要的吗?
这会儿在他面前装什么装呢!
温宁这会儿却已是大概理清了思绪,抬眸看了看浑身冒寒气的方无,也不怎么在意,撇了撇嘴道:“行,那就去吧。”
这话说得,仿佛自己应主公的召唤是多么不情不愿一般。
难怪他防了后院那群女人两年,偏偏没有防住她!
方无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转了个身,冷着脸道:“跟我来。”
温宁一言不发地跟上。
陈瑾风的多疑有些超过她的想象。
虽然她早就想好了,若陈瑾风再找他要怎么跟他说,但她这会儿觉得,自己先前想得也许太简单了一点。
这种心思如此深沉多疑的男人,她终究是第一次接触。
她脑子飞速运转着,跟着方无一路往东院走去,比她那次往地牢去的时候,走得还要深。
这都护府里的人都防后院那些姨娘防得跟什么似的,东院深处更是严禁她们进出。
温宁正暗暗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前头,突然又传来方无冰冷的嗓音。
“别以为你用一些不入流的小伎俩,就能赢得主公的青睐。”
温宁收回目光,看着前方正眼都没看她的男人,微微挑眉。
“主公不是会被轻易蒙蔽之人,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轨的想法,不用主公动手,我就会先清理门户。”
这句话,他说得可谓杀气四溢,春喜的身子不自觉颤了颤,脸色都白了。
温宁却不禁听笑了,“可是在方总管眼里,全天下的女子都对你们主公有不轨的想法?”
这女人还装?!
方无脸色冰冷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他相信主公不会轻易被小人蒙蔽,但……若主公当真受了她的蛊惑,就是他的错。
是他没有守好第一道关卡,让这女人竟是舞到了主公面前!
他便是以死谢罪都不够。
温宁却也懒得继续跟他多说,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人心里的偏见啊,是座大山,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消除的。
方无一路带着她们左拐右拐,最后走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前,通往院子的月洞门上头写着三个铁画银钩的字——乘风阁。
一进到里头,温宁先是见到了一个池子,池子设计得很别致,里头还有一个小小的瀑布,潺潺的流水声响在傍晚昏黄的天色中,清澈透亮的水里游着好几尾颜色鲜艳的锦鲤,给这个院子增添了一丝趣味与活力。
周围错落有致地种着许多花草与树木,右上角处,还有一棵蔽日干云的梧桐树,巨大的伞盖尽情地伸展,遮挡了小半个院子。
温宁心里,顿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类似于,原以为她这个便宜夫君是个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阴谋诡计的枭雄,住的地方却出奇地有生活气息?
刚走到里头,前头的方无便停下了脚步,走到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说话的语气却仿佛要赶人,“温姨娘进去吧,主公就在书房里。”
说着,冷冷地看了春喜一眼,“你留在这里。”
温宁给了春喜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沿着方无示意的方向走到了东厢房处,轻轻地唤了一声,“主公。”
里头静了一小会儿,才传来声音,那声音悦耳依旧,此时带着淡淡的慵懒,“进来。”
“是。”
温宁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拉开房门。
温宁这几天,已是对这个朝代有了一些了解,如今有点类似于魏晋时期,高足家具还不流行,更没有后世常用的那种椅子,时人都习惯在房间里铺上榻榻米,直接席地而坐。
陈瑾风书桌所在的地方是侧对着门的,温宁一打开,就看到盘腿坐在地上的男人正曲起一只手,撑在一旁的曲凭几上,手握拳正抵着太阳穴的位置。
随着这个画面一起扑过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药味。
温宁的脚步微微一顿。
虽然药味已是很淡了,但还是被她的鼻子精准地捕捉到了。
就这一瞬间的停顿,书桌那边的男人便察觉到了,转头,一双泛着寒芒的幽深凤眸直直地看着她,嘴角微勾,漫声道:“温姨娘不过来,还想在那边细细参观一番不成?”
“……”
跟这男人打交道,当真是一息都不能松懈!
温宁立刻扬起一个娇娇怯怯的笑容,道:“妾身只是第一次来主公的书房,有些紧张。”
陈瑾风微微扬眉,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温宁却也不敢再四处乱看,稍微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就见到陈瑾风正对面,已是放好了一个坐席。
说起这坐席,也讲究得很,天子坐的都是五重席,诸侯要辅则都是坐三重席,更低等级一些的官员则是坐二重席,平民百姓只配坐一重席。
更甚者,很多穷苦百姓连坐席都买不起,都是直接席地而坐。
温宁大概辨认了一番,嗯,虽然这坐席只有一重,但好歹有得坐。
而且她没看错的话,陈瑾风坐的也只是一重的坐席,只是对于他这种地位的人来说,这些礼仪规则已是约束不了他了,自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温宁走到陈瑾风面前,行了个礼后,便在坐席上跪坐下来,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
这是这时代最规范的坐姿,幸好这个身体已是习惯这种姿势了,要是换成她原来的身体,估计坐不了一会儿就要腰酸脚麻。
而她对面的陈瑾风则潇洒多了,他原本是盘腿坐着,这会儿左腿曲起,左手轻搭在膝盖上,右手闲闲地放在桌子上。
他身材比例好,这样的动作被他做出来,说不出的慵懒随性,倜傥风流。
温宁却没有一点品鉴美男的心思,一双眼睛控制着不去看他放在桌面上的那把泛着寒光的长剑。
啧,这家伙,明显来者不善啊。
对面的男人一直不做声,直到她坐好后,才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凤眸微眯,“你……好像不意外,我会让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