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王府(1 / 1)

静静看着旭娘将被子铺好,床那边,已经架上了屏风,旭娘的床就按在了客厅靠墙的位置,与我们只有一屏风之隔。

小厮们退下,旭娘回头看了看我二人,移步过来扶我“夫人请。”

我笑的勉强,却也只是连声道“好好好。”

旭娘随后转身去扶陆寒煜,被陆寒煜躲开一下拒绝了。他这态度冷若冰霜,似曾相识,仿若初到陆府时对我的态度。

旭娘微微抿了下嘴唇,略感难堪,只得点头道“夫人和将军若有什么需要,再吩咐旭娘。”说罢略显难过的施施然退下了。

与陆寒煜平躺在床上,悄悄听着床尾屏风后的动静,大概五分钟之后,听得旭娘翻身上床,又静等片刻,我坐起身来,张张嘴巴对陆寒煜比划道“我睡这边,你睡那边。”

他枕在胳膊上,用手指指我指指床尾,然后指我一下在空中画了个叉号,又指指自己。

我一仰头,指指他又举举拳头“一样!”

我轻手轻脚将枕头扔到对面,起身欲爬过去,爬到一半方掀开被子要钻进去,转头瞬间却见旭娘捧着一束紫色花草没有声响的走进来了,她站在床边正对着我,见我这般姿势自是摸不着头脑,我压抑受惊的心情先发问道“旭娘,你咋又来了,你不睡吗?”

旭娘道“这灵香草助眠效果好,我想着夫人初来,将它放在床头有助于晚间休息,这才送进来些。”

我忙点头道“谢谢你啊,你放下就快去睡吧。”

旭娘点头,将灵香草插入床头花瓶,又道“夫人怎么去这头睡了呢?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呵……这……这床小了些,我去这边睡地方大些!”

旭娘笑道“这被子本就是双人被,两床被子在一块儿自然会觉得挤了些,撤去一床被子便好了。”

她说着便附身过来拿我的被子,我忙按住被子,“不不,我怕冷,这么睡,暖和……”

我笑的尴尬,旭娘笑的愈发柔和,反生出了几分慈爱,她好声解释道“还是拿掉一床被子好,这么睡不舒服的,我再去给夫人拿个小暖炉,一定不会冷的,夫人相信旭娘。”

“太……太麻烦你了!”我抓她的手终究是抓了个空。

旭娘抱着被子去了外间,声音由近渐远又渐近,“夫人别这样说,旭娘来这里就是为了夫人和将军,若是被老夫人知道我服侍不周,怕还要挨骂呢,更何况新婚夫妇哪有分着睡的,夫人便是为了我不被责罚,也千万别拒绝旭娘,就让旭娘为您做些什么吧。”

接过旭娘递来的小暖炉,旭娘扶我躺下,又将被子盖好,“夫人好梦,旭娘下去了。”

“好好,你快去睡吧,不用总来看我们。”

我平躺在床上,只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向旭娘摆了摆。

旭娘退下,听得陆寒煜在旁边轻声一笑。我知他是见我尴尬觉得好笑,转头向他瞪去,压低声音道“你笑什么!”

他往自己那边拽了拽被子,翻身背对向我。我深深盯他一眼,一把拉过被子,往我这边拽了过去,他回身看我,又将被子拽过去,还道“里面那么大地方,往里边点。”

我拽着被子“不然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不要。”他淡淡拒绝,往里面踢了踢我。

我心火一旺,抬腿朝着他用力一推,谁知道他竟一个骨碌滚去了地上。

我惊的捂住了嘴巴,翻身看他道“你那边真没空了啊!”

他侧坐在地上,叉起了腰,一个箭步冲来,站在床边将我压到了床上,语气阴沉沉“赵平琛……”

“对不起。”我当机立断,立马老实的认错。

“你最近是越来越胆大了……”

嘴角一弯标准一笑,好在旭娘及时出现,听得陆寒煜身后响起声音,“将军可还好?我听见声响落地,忙赶来看看,可是将军坠床了?”

我推开陆寒煜“没有没有,他觉得热,下去凉快凉快,还说想要睡在地上呢。”

“若是觉得热,我拿扇子来扇一扇,地上可睡不得,凉坏了身子要吃病的。”旭娘道。

“这里没什么事情,更谈不上需要服侍,旭娘,还请你少进来为好。”陆寒煜道。

旭娘默了默,忙解释道“旭娘不曾想打扰将军休息的,只是……只是……”

她声音带了些哭腔,虽不明显,但还是能听得出来有些慌张无措,我忙道“旭娘你别放在心上,他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是什么意思?”陆寒煜问道,又对旭娘道“旭娘,不管是老夫人的意思或是谁的意思,我身边实在不需要多余服侍的人,况且一周后我们便离开了,你真的不用如此费心。”

“他是说,你们好歹沾亲带故,你这样热心费力,相处起来他反倒觉得有压力。”我巴巴跟在后头解释道。

旭娘缓缓点了点头,声音略显落寞“是,旭娘知道了……”

我“哎”了一声,开口安慰“旭娘……”

话没说完,被陆寒煜推了回去,他转头对旭娘道“时候不早,你去休息吧。”

旭娘退下,陆寒煜松手上床,有些无奈的看我一看,将枕头放到了对面。

“慎言,则寡尤。睡觉!”他如是说道。

我暗暗在心里踢了他一脚,一拉被子,倒在了床上。但陆寒煜躺在旁边,感觉实在奇怪,躺了一会总是睡不着,也不知是旭娘拿来的香草,还是暖炉里放了香,总有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围绕身边,像是花香夹杂着皂角的香气。

好香啊!我在心里深深感叹,怎么会这么香,香的人睡不着觉,香的人饥肠辘辘,我心烦意乱,猛地坐起身子。

陆寒煜睁眼看我,“做什么?”

我皱着眉头,略带几分不耐,又带几分无奈“我饿了。”

陆寒煜没说话,他只是一拉被子,翻了个身。

我饿啊!在心中仰天长啸,脖子一仰,盯着床帘片刻,闭上眼睛定了一定,我总归是不好出去的,又不是在自己院中,旭娘还在外面……今日一时不慎已惹来了麻烦,万万不能再无所顾忌行事了。

这么一想,最终忍耐住了出去觅食的冲动,往后一倒,强制性睡去。

第二天一早,前去饭厅用餐,四娘娘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好几次见她欲言又止,许是没想好如何措辞开口。终于在最后一道汤菜上齐时,四娘娘一下决心,拿着手帕的手往腿上一拍,开口了。

“煜儿,昨日下田,你二人可是好出风采。”她语气并不严厉,提醒的也委婉,比起昨日,倒并不十分生气。

陆寒煜微微侧了侧身子,低头老实认错道,“是我二人昨日见春色明媚,阳光和暖,田地众人辛勤团结,一时大受感染,失了分寸。”

“是,四娘娘,昨日与大家劳作时兴奋了些,本只是略作玩闹,不想……不想摔倒在了田里,是我们错了。”我跟着道。

四娘娘咽了咽话,看看我二人,委婉提醒道“你们年轻,又是新婚夫妻,好玩儿些本没什么,可还是要记得身份,虽是自家雇农,在他们面前大打出手,便是引起下人议论,也非当家之道。我自认你一向是稳重,比你那几个哥哥弟弟都要让人放心,可是于治家一事,还需得尽些心力。”

“是四娘娘,是我做的不周,日后定当注意。”陆寒煜道。

“琛儿年轻,于管家一事自是生疏几分,身旁又无经验老道的嬷嬷指点,我知你祖母性子向来疏阔,不爱去管这些事情,少不得有些地方不明白不知道,还需找个得力之人多多扶持。”

我点头“是。”

四婶这时笑着打断这严肃的气氛,只道“好了好了,母亲,孩子们都知道了,平琛和煜儿都是聪慧孩子,一点就通,咱们还是快快用餐吧,昨日忙累一天,也饿了。”

四娘娘面色柔和几分,点头缓缓道“你们别嫌我啰嗦,这人生在世,本就事情重重,该当谨慎些,才不至招惹是非,平添困扰,祖母是希望你们好。”

“琦儿涛儿,你们可也记得祖母叮嘱?”四婶问道。

陆琦陆涛点头。

四娘娘只道“用餐吧。”

终于松了一口气,我谢过四娘娘夹来的菜丸子,浅浅低头。没吃几口,有小厮进来递信。

小厮面色有些奇怪,四娘娘将信拿过去,看完之后面色变了一变,她看看我和陆寒煜二人,脸色比方才更阴沉几分。我一头雾水,怎么这信上写了什么?与我二人有关么?我看看陆寒煜,他并无什么反应,只是等着四娘娘开口。

四娘娘微叹了口气,脸转向一边,过了片刻,又恢复往常气态,对我二人道“你们与城西王钰坤家有过联系?”

我看向陆寒煜,他摇摇头“不曾。”

四娘娘这才将信递来,陆寒煜接过,我微微探了身子去看,瞥了几眼,大概是说知我二人来此,久仰幸会,想要邀我二人去王府做客。

瞧着很正常的一封信啊,怎么四娘娘脸色如此不好。

陆寒煜将信折起,放到桌上,“刚到的时候,是有过些争执。”他将那日我们初到颍州,路遇恶霸强抢民女,而后又大打出手的事情说来。

四娘娘倒没有生气,只点着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这几日我心有烦忧,对他两个小的管的严厉,你们回乡一趟合该高兴团圆,原是不必这样。”四娘娘转了话头,讲起事情缘由。

细细听来,颇为复杂,大概便是陆琦与一书生相好,暗定终身,却在某日被本地横行霸道的王府独子王兖相中,那王兖使了些手段,让书生成了贱籍,他们虽顾念着陆府在当地也是世家大族,不敢蛮横强抢,却总是派人上门骚扰,十分无赖,因此这几日陆府才大门紧闭,众人也少外出。

陆涛一拍桌子“他们就是流氓!是无赖!”

四婶虚拿手帕,擦了擦眼泪“琦儿一向乖巧,可这事情未经长辈之意,原不好张扬,那王府拿定了我们不敢声张,活像一贴狗屁膏药,黏在身上摘不干净。”

“还不是多亏了你这好女儿平日安分守己,都敢背着父母长辈,与外男私相授受,被人拿了把柄,又有什么能说的!”这几日一向少言的四伯也开口了。

“你现如今说这样的话了?”四婶急了几分,往前探着身子质问道“琦儿向来是安分的人,如今也正是婚配年龄,就算有个中意的,也从无逾矩,又有什么问题,要不是你平日疏于理会,怎会不知女儿心意?你如今却能对我们说这样的话,怎不见你对那些泼皮有个什么办法?”

“瞧瞧,你跟你教的好女儿!简直是反了天了!”四伯一拍桌子。

“行了!”四娘娘一声训斥,止住众人,又对陆寒煜道“这王家不是什么和善之家,今日邀你们前去,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我把事情告诉你们,也是要你们心里有个底,若是不去,辞了也就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陆寒煜点头,道“依祖母的意思,不妨就辞了。”

四娘娘点头,又唤小厮交代几句,拒绝了此次邀约。

大家兴致不高,早饭草草吃了几口,便都结束,回了各自房间。

坐在西边靠墙的书桌前,我又打开那封请帖,细细看了一遍,念道“几日前,小厮眼拙冲撞了夫人,十分惶恐,也为请罪,还望夫人宽恕,请务必赏光前来,否则吾心中愧疚难安。薄酒恭候,期至二位。”

陆寒煜正进门,见我拿着那封请帖絮念,道了句“你倒很感兴趣?”

“那也没有,我只是看看。”我放下请帖,接来春凝送来的糕点。昨起就没怎么吃饭,早饭又吃的匆忙,便托春凝去街上买些点心,玫瑰酥酪还温热着,香气扑鼻而来,陆寒煜没说什么,径直去床边拿了些鱼食,去院子里喂鱼去了。

原以为这事就此作罢,谁知晚饭时,小厮又拿了请帖来报,说是王府来人送信,决意是要请我二人去他府中赴宴。四娘娘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陆琦和四婶也不再说话,陆寒煜见状,便开口道“既如此,不妨便去一趟罢,就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四娘娘仍有忧心“他非善类,举止行动不是我们这样的清流人家能够应对的,那些流氓行径,若是硬碰硬了,也免不得沾惹一身腥气,我是生怕这块狗皮膏药贴近了身,扯不下来,这才要他们避让着些,大门一关,时日长了这事也就过了。”

陆涛接口道“是啊,他们是仗着钱多势大,府里面玩儿的花呢,谁不知道,这王府就跟半个青楼妓院一样,若与他们有什么牵扯,咱们这样人家的名声可就污了,旁人哪管这些,背地里定是要招惹许多口舌议论。”

“可我瞧他们在街上也横行霸道,难道这地方的官府就不管管么?”我道。

“他们王府垄断这一带的香料茶叶,单是那生着荔枝的小山,他们家就独包了两座,年年进贡,官府的人还指望着他们呢,就算要管,也是做个样子,雷声大雨点小的沿街走一圈,之后还不是该怎样就怎样。”陆涛语气不忿。

“可是这样退让着也不是长久之计,难道琦妹就要因为他们而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吗?”我忍不住道。

陆琦偏了偏头,忍住眼中泪水。

屋内一时沉静,四伯哼道“一个梳头匠,该当也没什么可惜的。”

“不是的……”陆琦声音很小,可是十分坚决“他只是家境贫寒,不得已要打工赚钱,方能继续念书……”

“那你可知什么人需要找他梳头,他,也称得上秦楼楚馆里的常客,不过是无福消遣,三百六十行,偏偏选了这么个行当,可又知他心里怎么想的呢,你还有脸?便不是王家,我也不让你找这么个东西丢了我陆府脸面。”

陆琦忍了忍,咬着嘴角颤声驳道“他不是……”

四伯眼睛一瞪,被四婶拦了下来,“你行了!”,便只看了四婶一眼,也没再说话。

四娘娘闭了闭眼,开口问道“煜儿,这事你怎么看?”

陆寒煜略一点头,道“孙儿拙见,说的不对,祖母勿怪。”

四娘娘点点头,陆寒煜这才开口“孙儿并未见过这人,不敢妄自论断,不过依孙儿的看法,考察一个人还是要看其品性,有人生于王孙家衣食无忧,有人生于贫寒窟诸多无奈,况人生际遇波荡起伏,他若当真心性纯良,在困境中能够坚守向上博得一番事业倒也是个可堪重用的人才,若是夫妇真心相爱,生活定是蒸蒸日上。”

“那王府赴宴一事,煜儿觉得呢?”

“且去看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也唯有洞悉对方所想,才能找到突破之处。”

四娘娘想了片刻,终是点头道“也好,那便去看看吧,务必警醒着些,只是琛儿……”

“我无妨的,去便去了。”我道。

“嫂嫂,不若你还是称病,就留在府中吧,大哥一人去也可以吧?”琦妹有些担心。

我想不到这事于我能有什么威胁,只轻松抚慰道“没事的,别担心。”

陆寒煜看着我,好像要说些什么,但他没有开口。

四娘娘坐在位上,眉头蹙着,眼神流转想了片刻,轻声一叹,满是无奈疲累,她伸手,女使递来拐杖,她握住拐杖,又嘱托道“明日要多带几个人跟着,我有些累了就回屋了。”

四娘娘起身回屋,众人目送她离开,也起身要走,女使过来收拾碗筷,我在众人中悄悄喊住琦妹,又复问了她些事情,这才回屋。

心里隐隐的有那么一丝激动,大概是这件事情实在有几分冒险性质,难免让人觉得刺激有趣,我摩拳擦掌,在心里忖度了一番。本想着只小六陪我去便好,可春凝不愿,定要与我同行,我知她忧心我安全,可我更忧心她,于是好说歹说,春凝还是不愿。无奈,只得交代春凝明日去买些红豆和糯米纸,又细细的在心里准备了一番。

躺在床上,虽闭着双眼,心中还是难掩兴奋,拨弄着手指,想着很多打算。陆寒煜终是忍不住,冷不丁的冒了声“你到底在亢奋什么?”

“我都快睡着了。”我道。

他很无语,一下翻了个身。

我收起胳膊放入被子里,闭闭眼使劲儿睡去。

第二天一早,春凝就买来了要用的东西,等到下午赴宴之前,将红小豆切开,又将糯米纸沾了水,面糊熬了浆,除了用胭脂点的红点,又在脖子胳膊上贴了些红豆,春凝也不外如是。细细交代了春凝小六,要他二人一定不能分开,若是旁人给了什么吃食,也要少入口,少开口。临走时看着春凝白净的一张脸,用略微在她脸上抹了点黑粉,点了几个麻子,看了一看没有丑的出奇,但也足够让人不去注意,这才满意的上了马车。

陆寒煜看着我的一番行动,也只是饶有趣味的歪嘴轻笑,没说什么,我也没有理会他的笑容。

去到王府,下车时天已经见黑,门口有小厮热切上前带路,穿的和几日前在街上见到的装扮一样,只是在这样一幅殷切笑意当中,不免让人觉得十分扭曲。

天色较暗,我带着帷帽视线不是那么清晰,但是一路上石板路油亮干净的出奇,地砖也比旁人家要大,烛光明亮,屋宇轩昂,充斥着奇异香气。

我们来到一处庭院,房间大门敞开,里面是一圆桌,佳肴丰盛,已有三人入座,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年龄相仿,另一人年纪较二人要大,还有两三女使立于角落。

小厮送到门口,屋内人瞧见我们便忙起身相迎,互相行礼过后,年纪较大的人先开口笑道“陆将军和夫人能来,是我王某人的荣幸,这是犬子和儿媳,二位快快请坐。”

又再次互相行礼见过,众人落座,寒暄几句。

王兖道“不日前家中小厮冲撞了夫人,夫人能来王兖实在是大为感动,还要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切莫觉得拘束,定要吃好喝好为是!”

我点头“多谢王公子盛情,近日偶感风寒,大夫说不宜着凉,就恕我不摘帷帽了,还请不要介意。”

“是是,夫人身体为重,王兖怎么会介意。今日二位能来,就是给我王兖面子了,我先敬二位一杯!”

王兖举杯,一饮而尽。

王钰坤笑道“犬子素来爽直,让二位见笑了。”说着便也举杯来敬。

“您客气了。”

陆寒煜一杯下肚,王钰坤又倒满向我看来,我端起茶杯“不胜酒力,以茶代酒。”

“吃菜,先吃菜,”王兖夫人笑道“二位能来,咱们都很高兴,我们王家是外姓,迁来此地,独门独户的,朋友也少,立身也是不易,将军人中豪杰,公爹年轻时也是舞刀弄剑的好手,天南地北收集了不少好剑好刀,得知将军要来,当真是高兴的不得了。”

“是么,阁下也善兵器?”陆寒煜道。

“哎呦,是家媳顾着我的心情夸张了,”王钰坤笑起来“我从前跟着人家走镖,天南海北是去过不少地方,见识的人多了,就知道自己这点功夫不过是花拳绣腿,于是另谋出路,赚了点钱,不过对这些剑啊枪啊倒是很感兴趣,收藏了不少,也有些名剑,怕是将军都不一定见过。”

“这我倒是有些好奇了,阁下不妨说说。”陆寒煜来了兴致。

王钰坤道“且不论别的,将军可知道赤霄?”

“高帝的青铜宝剑,斩白蛇、立不世之功,剑上秀花纹、饰七彩珠,寒光逼人、刃如霜雪,剑身镌刻:赤霄二字。”

“是了,丝毫不差。此剑就在我的剑阁中存放。”王钰坤有几分得意。

“阁下是怎么?”

“因缘际会,此剑与我有缘。”王钰坤笑的深了几分,向陆寒煜讲起经过。

王兖夫人见二人聊的畅快起来,将一道水晶八宝乌鸡汤挖入我碗中,笑道“夫人尝尝,这要用今春新下的鲜笋做料,十余只母鸡熬汤,小火闷煮两个多时辰才能出的一道菜,可谓是鲜香清口,风味极佳。”

“夫人费心了。”我端起小碗,尝了一口,果真滋味甚好。

房间的门一直敞开着,可屋内还生着暖炉,竟在春天的傍晚让人吃的有些热意。

门外花香缭绕,又是不同于进府一路上闻到的香气。

陆寒煜跟王钰坤自顾在一旁说话,我看他二人喝酒聊天倒是热闹,不禁的怀疑昨晚大家为何要如此戒备,就是到现在也没见有什么的图谋不轨的意图,难不成就是吃个饭交个朋友,若是鸿门宴,我二人身上又能有什么所图呢?我一时想不明白。

原本有些刺激的心情消减了不少,王兖夫妇与我闲谈颍州风土人情,自是一番随口应和。

酒过半巡,王钰坤带了陆寒煜去剑阁观剑,席上只剩我与王兖夫妇三人,王兖夫人斟满了酒向我走来,坐到我身边,口中道“夫人这一晚上也没有摘下帷帽,想必是府内照顾不周了。”

我道“夫人哪里的话,我身体弱了些,夜间寒凉,虽是春日,也禁不得风,夫人可是在怪我?”

“这怎么会,”王兖夫人拍了拍我的手,“我虚长夫人几岁,便托大称夫人声妹妹,今日相见,只恨晚了些,这深宅大院里,我是平日连个说话的人都少有,妹妹这般可人儿,我今日是一见如故,当真稀罕的紧。”

我欠身笑了笑,王兖夫人起身,将酒杯递给我“为的今日高兴,一是感谢妹妹过来,不计较那小厮有眼无珠的冲撞,二是与妹妹一见如故,今夜喝酒谈天肆意高兴,姐姐要敬你一杯。”她不待我说话,将酒杯递给我“妹妹随意就好。”

我只得接过,浅啜了一点,低头放杯时瞧见对面王兖低了头似想透过面纱瞧我,我偏了偏身子,坐了下来,对王兖夫人道“姐姐亲厚,既拿我当亲妹子,我也不跟姐姐客气了,有一事还想问问姐姐。”

王兖夫人道“是什么事,妹妹但说无妨。”

“前几日我家兄弟托人来问,说是他贴身小厮有个交好的梳头匠,不知办了些什么错事,被落了贱籍,卖身文契也签了出去,梳头匠的老父为这事病了一场,特来求他小厮想想办法,那小厮幼时受老父恩惠,便来求我兄弟,我兄弟便同我说了。今日姐姐这么一讲,我便想起了这事,那梳头匠倒是被签在了王府门下。”

“哦?还有这事,这府内人口进出的多,我倒不能一一记得。”王兖夫人笑道。

“那梳头匠名字起得好听,叫做詹舒柳,倒是叫我印象深刻。姐姐也是爽快的人,我便也直讲了,还想请姐姐放了这人,全了我兄弟的厚义。”

“詹舒柳,这……府内人口买卖也不过我手,少不得要去找管家打听打听,若是真有这人,放了倒也无妨。”

“这人是尚没有召入府内的,可卖身文契却在府中,姐姐不妨这就问问。”我道。

王兖夫人犹豫,开口嗯了两声不待说些什么,那王兖一拍桌子,“啊,我记得,这詹舒柳嘛,老纪前几日将文书拿给过我,隐约是有这么个人,夫人既要,你便去拿来。”

王兖夫人看了看他“可这……”

“无妨无妨,就在我书房柜子里放着,你便去找来,东边开门柜里第二层,放了一叠文契,用紫手绢包着在楠木盒里。”王兖道。

王兖夫人看着他“啊”了一声“行吧,那我便去找来,叫什么詹……”

“是叫詹初柳吧?”王兖道。

“詹舒柳。”我道“舍予舒……”

“罢了,夫人便同我一起去吧。”王兖夫人打断我道“不怕夫人笑话,我是大字儿不识,夫人自己看好了,也省的我再走一趟。”

“是啊,我瞧将军还要好一会儿才回来,夫人也顺路去看看院里景色,你就招待好夫人啊!”王兖应和道。

“是了是了。”王兖夫人道。

我看看春凝小六,他二人就站在门外,我向外嘱咐了一声“我随夫人去书房一趟,你二人在这不要没了规矩。”

春凝小六转身进来,走到我身后,却被王兖拦下,他笑道“无妨,不必跟着,难不成在我王府,还缺了人手不成。”

我点点头,小六春凝不再跟上,又去了门外等着。

跟着王兖夫人在回廊拐了两个弯,我偷偷将胳膊上的红小豆扣了几个洒在路上,等到一处房间,王兖夫人推门进去,屋内是亮着的,构造与王兖方才所说差不多,屋子不大,一床一桌,东边墙边却实有个开门柜。王兖夫人走到柜前,开门从中拿出一盒,打开里面正是用紫手绢包着的一摞纸张,她打开交于我,“夫人看看,究竟是哪一张?”

我接过,帷帽上的白纱隔着,我便只得将头低下,放低了看,王兖夫人转身,将一盏烛台拿近,光亮了些,许是烛火里的近,我隐约觉得身上也跟着燥热,有些烦躁的扯了扯领子,继续加快速度翻找着文契,那烛火离得我近,烟气从帷帽下往上,钻进了帷帽,王兖夫人一直静静站在我旁边,她手帕微微扶着口鼻,凑近了看我手中文契,我心中一动,扶了扶额角,轻声道“今晚可有些闷热。”说罢,又翻了几页,缓缓倒在了身后小床。

王兖夫人附身轻推着唤了唤我“夫人,夫人……”

见我没有反应,这才向门外说道“行了,进来吧。”

门一关,默了两秒,感觉脸上帷帽敞开,有男声道“果真,比画像上还好看几分,老纪这次办的不错。”

那声音正是王兖,他笑的猥琐,被他夫人不耐烦打断“行了,赶紧的。”

王兖笑着抱了抱他夫人,好生道“还要多谢夫人,与我配合得分毫不差,带我日后再来好好疼疼你嘛!”

王兖夫人带着些嗔怪,笑骂道“每回都这套说辞,讨厌死了!”

王兖哼哼唧唧,我眯起眼睛看着二人短暂调情,王兖夫人止住王兖“行了,我还要给你应付姓陆的去呢,哝,拿着,给她多闻一会儿。”

王兖夫人离开,门一关,我闭上眼睛,感觉身边有气息靠近,等了片刻,就只听王兖污言秽语评论了一番,又听他叹道“这些许时候了,怎么还不醒?”他拍打了下手中物什,又靠近我鼻端更近了些,气味更呛鼻了,我轻咳两声,装作微微清醒。

他“哈哈”一笑,“美人儿我来了!”

说着动手解衣附身过来,我拿起手中准备的细针,往他脖颈处一扎,两秒之后,他倒了下来,我压着心间烦躁将他移开,向门外看了一看,没什么人,这才走到床边,对王兖拳打脚踢一番,“呸,什么死变态!”我不解气,环顾屋内四周,也没什么合适器具,想起那个木盒,拿起来往王兖身上使劲儿砸了几下,这才提醒着自己赶紧去找文契。我翻遍那一摞纸张,并没有詹舒柳这个名字,又翻箱倒柜一番,也无所获。

揉揉胸口,总觉得莫名烦躁,开门溜出去,路上也没有什么仆人,正不知道往哪走呢,听得远处传来声音,“少爷要的龙涎香没有了,不知这苏合香行不行。”

“苏合香?”

“嗯。”

“少爷可不爱用植物香,你还是快去库房换一种吧。”

“那……我回去换,你先去卧房放下衣裳?”

“好,快去快回。”

我躲在柱子后面,待两个女使一左一右分开,这才跟着前头的那位女使,来到了王兖卧房,这段路程与方才差不多,待女使开门放下东西离开,我紧跟着开门溜了进去。

一入眼,满屋的紫檀家具富贵至极,虽来不及细细观察,也为这入眼的贵重大气吃惊了一番。翻找着卧房内的橱柜抽屉,直到在东边的墙角,才找到了一叠卖身文契,门外有声音响动,我心中慌乱,却还是屏气凝神听了一下,这才加快手上动作,詹舒柳三个字映入眼帘,眼疾手快的将它从中抽出,门声响动,我欲往花瓶后躲避,才发现近来的人身形熟悉的很。

“陆寒煜?”我惊声道。

他“嘘”了一声,我将手中其余文契放回原处,门外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环顾四周藏身之处,他拉着我进屋躲入了床底。

床边围帘一盖,乌黑一片,嘴角一凉,他将一药丸塞入我嘴中,一拍我肩膀,药丸咕咚滑进嗓子落入肚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从王兖骂声在门外响起到大门打开,我不还及问出“你给我吃了什么?”王兖的骂声就又在屋内响起,除了他,还有王钰坤也在。

“人呢?”王钰坤道。

“肯定还在府中!”王兖几乎是怒气冲冲,听得桌子一拍“让他们!给我搜!”说完又道“姓陆的回去了吧?”

“回去了。”

“这小娘们,算计到我的头上了,什么时候我想要的人能跑出我的掌心过,看找到后老子怎么收拾她。”

“你的动静别太大,姓陆的也不是个老实角色,别招麻烦。”

“你放心吧,不会失手,在我手上睡过的有夫之妇,还没有一个敢自掘坟墓的,把这事儿说了出去,她们更别想好活。”

“怎么?我的天爷哎,到底怎么回事?”是王兖夫人,她急冲冲的进来“相公,人给跑了?”

“跑了,还给我打了一顿。”

“什么!打到哪里了?”

“行了行了,都是胸腹后背,看不见的地方!”王兖没好气道。

“这可奇了怪了,那掺了迷药的蜡烛在她面前烧了好长时间,我亲眼看着她倒的。”王兖夫人道。

“不会是你拿错烛台了吧?”王兖道。

“不会的,我亲眼看着她倒的,你不也瞧见了吗?”王兖夫人有些不耐。

王兖沉吟一声“奇了怪了,那醒神的东西我也是在她鼻尖放了很久,才有些反应,她该不会从一开始就是装的吧……对了,她带来的两个人安置好了。”

“好了,就跟以前一样,不过那茶水倒在那小丫鬟身上,她死活不去整理,后来秋莲找了个由头,才支出二人片刻,等姓陆的回来,告诉他说人早走了,他离开后,又跟那小厮丫鬟这么一说,他们也才走的。”王兖夫人道。

“外头的人都走净了?”王钰坤道。

“走净了,我眼瞧着走净了的,这才去小房里看,见没有人,这才过来。”

“你也别在这里等着了,带着找人去,一定把她给我找回来!”王兖道。

“相公,这人不会出了府吧。”

“不可能,我问过门房上的人,她定然在这府中,”王兖语气阴沉了几分,又道“今夜,务必给我把她找到,我就不信,她能翻出了天,还不快去。”

王兖夫人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我在床底听着几人对话,越听越气,却也恍然大悟。定是上次在街上发生冲突之后,那人回来禀他说我模样姣好,王兖便动了心思。他夫妇二人相互配合着,平日掳掠民女,对于稍有门脸的人家,那些有夫之妇,就像今日这般一样,先请来府内做客,然后把人分开,将女子留入府中,先用秘药使其晕倒,为了尽兴,再让人略微醒神,事后推辞酒醉也好,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好,叫人哑巴吃黄连,不敢追究。安抚好了送出府,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吃准了女方不敢声张,才一而再再而三屡试不爽。

我握紧了拳头,只恨方才下手轻了,更没想到,王兖那夫人竟也帮着行此恶事。气的脑袋一阵眩晕,我闭了闭眼睛,缓缓心神,身上一阵阵发抖。

床底逼仄,围帘一盖几乎密不透风,黑暗的环境中,一种恐惧慌乱突然袭来,满身满心只觉害怕无力,愈发的喘不动气,我极力克制,可身体在发抖,声音也喘息起来。突然被人碰了一下,我恍然惊觉,陆寒煜还在这里。这一丝人气来的及时,我迫切的想要抓住,他的手放上我的肩膀,我握住了他的手腕,温热很快传入掌心,我紧紧的握着这一丝人气,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稻草。

他声音在耳边响起,极低“你怎么了?”

“我想出去,我喘不动气……”

他往这边一靠,气息离我更近了些,脸颊感受到了陆寒煜身上的温度。他伸手微微掀开床边围帘,看了看外面,光透进来,我向外看去,身上似乎也暖和了不少。

王兖正坐在门口的圆桌旁,王钰坤则站在门外看着东边小路。

陆寒煜道“你身上的红豆呢?给我几粒。”

我伸手摸向颈后,陆寒煜接过红豆,看了看外面,伸手向外弹了两下,门外墙上挂着的灯笼落了下来,王钰坤背对着灯笼,灯笼一落,吓了他一下,王兖闻声也起身前去,站在门口,王钰坤将灯笼捡起,“没事,灯笼掉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也没人来报?”

王兖没有接话。

陆寒煜小声道“待会灯一黑,便出去,抓紧我。”

然后又是嗖嗖两下,门口的两盏灯笼也一左一右的熄灭了,接着屋内也黑了下来,我忙忙滚了出去。抓着陆寒煜起身,他站在帘子后,待王兖转身进来查看发生何事,一掌劈向他颈后,将他迅速拖倒一旁,又给了进门的王钰坤一掌,两个人晕死过去。

我们便赶紧出了房门,没有原路返回,陆寒煜带我去了屋后,他翻上屋脊看了片刻,然后下来,左拐右拐最终到了一处墙面,而后翻墙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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