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柠！”秦淼看到沈柠的时候满脸惊喜，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你从白云观回来了？”
沈柠任由她握着自己的双手：“王妃的寿辰，我早就备好了礼物，怎么能不来？”
秦淼打量着她，她今日一袭槿紫色襦裙，发间一支玉兰花钗，素净中透着几分灵动：“你还是这样光彩照人。”
沈柠害羞地笑了笑：“不然呢？难道要为一个混蛋黯然神伤？”
秦淼突然张开双臂抱了抱她：“没事就好，我是真怕你就这样消沉下去呢，不过想想也不会，毕竟我们沈大小姐，新婚第二天就敢从夫家杀出来。”
沈柠眼中的笑意忽然淡了，染上一层忧愁：“你还不知道吧？昨晚林家派了杀手，要在白云观杀掉我呢。”
“什么？”秦淼脸色骤变，方才还含笑的眸子瞬间结冰，“我刚刚怎么就没抽死那个混蛋！”
沈柠摇了摇头：“不过什么证据都没查出来。”
秦淼冷哼：“除了他们，谁还会跟你有仇？放心吧，今天你不会见到他的。”
王妃对于沈柠的到来也十分诧异，安抚了几句便让县主带她去外面玩。
花园中，贵女们各有各的玩法，见了沈柠，却都丢下手中的事，将她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沈柠只得将刚刚和秦淼说的话又讲了一遍。
“不是林家是谁？你又没和谁结过仇。”一位小姐说。
“对呀对呀，我看就是那姓林的，想要害死你，好把他那个生了庶长子的小妾扶正。”另一位小姐也很愤怒。
“是啊，新婚之夜就给了堂堂沈府贵女这样一个下马威，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句话听着有些怪异，沈柠瞟了一眼，发现是钱家的二姑娘。
钱二姑娘眼中的嘲讽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被沈柠看了个正着，有些讪讪地别过头去。
有人轻轻扯了她一下，她甩开袖子：“咋了？我说的有什么毛病？不就是一个下马威吗？人家都骑她头上了，她只敢逃出府去，哼！“
沈柠哦了一声：“那你会怎么做呢？”
“自然是把那母子俩……”钱二姑娘突然说不下去了。
她要是真说了，怕是要被阿娘撕烂嘴。
“总之，不会像某些人似的只敢逃跑！”
钱二姑娘气哼哼地离开，其余关系不那么好的贵女也就纷纷散了。
秦淼被王妃叫了回去，沈柠便带着紫雁和马嬷嬷往王府的荷塘边走，那里倒是清静。
远处，一抹白影闪过，小白已经翻过院墙往王府的书房去了。
这时，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唤了她一声：“林少夫人。”
沈柠回头，只见一位穿着浅绿纱裙的小美人站在那里，怯生生一副受气包模样。
见沈柠回头，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后退半步。
“你是谁？”沈柠当然认识她，眼中染上了恶意。
那姑娘一怔，微微红了脸：“我姓云。”
“姓云？谁家的？”
“林府的云姨娘是我的姐姐，少夫人，我们云家是小官之家，当然比不上您，我姐姐也丝毫没有想夺取您的地位，您何必咄咄逼人呢？”
沈柠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你说说，我如何咄咄逼人了？”
“我姐姐再怎么不好，到底还是林府的姨娘，这是府内的事，您怎么能将这些事都闹出来呢？”
“你找我就是来教训我的？”沈柠有些腻味。
这位云姑娘眼泪都要出来了，急切地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替我姐姐辩解一二，她一向柔弱，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林少爷……她也没办法，不是吗？”
“你姐姐柔弱，你看着也挺柔弱的，你们家可真是一脉相承。”
云姑娘眼泪流了下来，好不可怜。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云姑娘的声音突然变大了：“少夫人，我姐姐得罪了你，我却没得罪你，你为何要如此羞辱我？”
话音未落，她纵身往荷塘一跃。
沈柠满脸问号：“这是个什么路子？”
她转头，看到越王世子秦楼带着两个侍卫走了过来，也是满头问号。
一个护卫飞身而起，云姑娘还没落到池底就被他一手拎起，扔到了回廊上。
而云姑娘的侍女，刚想放声尖叫，就被马嬷嬷一巴掌打得满口血。
云姑娘也被这一幕搞得有点懵，费劲心力搞这一出，就湿个裙角？
她缓了缓，才楚楚可怜地看向越王世子。
若不是她姐姐闹出这样大的事情，她可难有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露脸。
秦楼的目光在云姑娘身上一扫而过，没有任何情绪。
在看向沈柠时，眸光瞬间化作春水，晕染着细碎的温柔：“你没事吧？”
沈柠抬眼，正撞进他专注的目光里。
世子看小姐时总是这样，像是看着易碎的珍宝。
她忽然想起前世的上元节，那一年小姐还没出阁，秦楼站在越州城最高的灯楼上，为她系斗篷带子，指尖擦过小姐下巴时，也是这样温柔又克制的眼神。
可秦楼不知道，他现在看的不是那个柔软的小姐，这副皮囊下，藏着另一个冷硬的人。
避开他的眸子，沈柠用下巴尖点了点还躺在地上的云姑娘：“马嬷嬷，打她。”
云姑娘正默默向越王世子传情呢，没想到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浑身一哆嗦。
马嬷嬷可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一把抓住她的衣襟拎起来就是两巴掌。
“别打脸呀，她一会儿怎么回家呢？”沈柠倚着栏杆，顺手接过侍女递来的热茶，慢悠悠地开口。
茶雾氤氲间，她瞥见秦楼依然站在原地，他看着她，始终保持着三步之外的距离。
那是他给自己划定的界限。
马嬷嬷愧疚地笑了笑，布满老茧的手指猛地掐住云姑娘手臂软肉一拧。
“啊！”
“你别叫，再叫我给你折断。”
云姑娘的尖叫立马卡在了嗓子眼儿，泪眼朦胧地向秦楼伸手：“世子爷，世子爷救我！”
秦楼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是看着沈柠，眼中都是伤怀和心疼。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不过十岁，在王府后院和淼淼荡秋千，那时她笑得那样明媚，连风都偏爱她。
她十三岁那年，他请父王为他提亲，却换来父王严厉的呵斥，她身份特殊，让他不许肖想。
后来她定亲，他站在人群里，看着她与林家公子交换庚帖，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指尖却捏得发白，那晚，他在王府的练武场挥剑到天明。
再后来，她大婚，他坐在宾客席上，看她一身嫁衣如火，却在新婚夜被林家折辱。
他本该护着她的，可他什么都做不到。
就像他事先派人调查林家，得到的结果只能是毫无异常；
就像他在听闻她逃去白云观时，派暗卫保护她，可那人更听父王的话，见有人相救，没有出手，让她脖颈被划伤。
就像现在，他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看着她被人欺负，只能自己出头。
一如这些年，他始终站在她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却从不越界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