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梁晴在新送来的绣线匣子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今夜子时,老地方等你。”
窗外雨雾沉沉,梁晴的眸子中满是空茫。
这几天经历大喜大悲,她早已心力交瘁。
她走出屋子站在回廊,任由雨水将手中的纸条浸湿,浓黑的墨晕染开来,糊成一团,什么也没有留下。
子时,赵显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梁府后花园的墙外,他轻轻敲着青砖,墙对面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咳。
赵显眼中一亮,压住心中的狂喜,奋力攀上墙头,他上半身向前探,伸出右手催促:“阿晴,快些抓住我的手!”
那女子将手伸过来,牢牢抓住。
赵显用力将女子拉出,自始至终女子都低垂着头,没说一句话。
赵显扶着她稳稳落在地上,轻抚她的肩头:“对不起阿晴,昨日实在有事耽误了,我一切都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可是女子一动不动,赵显低头看向女子的脸:“你……你不是阿晴?”
他吓得猛然后退一步。
女子终于抬起头来,赵显十分惊讶:“你是沈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你……”
沈柠笑眯眯地看着他:“是我不好吗?我跟你走你还不满意?”
赵显此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你……我……”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柠上前一步,抡圆胳膊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这一巴掌倒是把赵显打得清醒了些。
他骤然想起下午在那个老婆子手中挨的一掌,怒火掩盖了理智:“臭娘们欺人太甚!”
说着便抬起手臂往沈柠脸上打去。
“嗖”的一声,一支暗箭直直穿过他的发髻,将他整个人往后拉拽,深深钉入树干之中。
赵显被钉在树上,后脑被撞得头晕眼花,愤怒地吼叫起来:“我要杀了你!”
他想拔掉头上那根暗箭,可暗箭却纹丝不动。
他猛力扯开自己的发髻,披头散发地又朝沈柠冲了过来,抬脚向沈柠踢去。
“嗖嗖”两声,又是两支暗箭,这一次直接贯穿他两侧肩膀,再一次把他钉在了树上。
沈柠看着狼狈的赵显,心下痛快,慢慢走近掐住他的脖子。
赵显的怒吼声被深深卡住,发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沈柠冷冷道,“把梁晴骗出去,关在庄子里为你日夜刺绣,让你赵氏绸缎庄名满天下,等你们坐实了夫妻之名,你以此要挟让梁府接纳你,成为你平步青云的助力,你想的可真美啊!”
说着啪啪拍着他的脸。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我和阿晴是真心相爱的!都是你,你从中作梗!阿晴!阿晴!”他大声叫着,“我知道你能听见!我是真心爱你的!除了我还有谁在乎你的梦想?还有谁会倾尽全力支持你刺绣?”
“闭嘴吧,我听着恶心。”沈柠一拳打在赵显的鼻梁骨上,“利用她的梦想来骗她私奔,你的段位倒是高啊。”
“你不要听信这个女人的话!她勾引我!她从第一次见到我就勾引我!不是我的错!”
沈柠冷哼一声,后退一步,抬脚踢在他的肚腹之上。
赵显一阵干呕,剧烈咳嗽起来。
沈柠抬脚又是一踢,直到踢够了,才揉着有些酸胀的腿,回头看向临渊。
他抱着手臂靠墙站着,神情淡淡地注视着她。
沈柠往回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嘴角耷拉下来:“虽然亲自打人渣挺爽的,但我好像抽筋了。”
临渊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放下抱在胸口的胳膊,走过去一把揽住沈柠的腰,带着她越过墙头回了沈府。
沈柠对站在屋檐下的梁晴点了点头,扶着临渊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院子,紫雁从临渊手中把她接过来,安安稳稳地扶到榻上。
齐小萤捏着她的腿,觉得很稀奇:“这是做了什么?还能抽筋?”
沈柠疼得龇牙咧嘴,摆摆手:“不过是踢了姓赵的几脚,谁知道这么弱不禁风啊。”
“临渊,你找根绳子把赵显捆了,你的箭上有标记,把它取回来。
我记得利用漕船走私绸缎,赵家也是掺了一脚的,你带人去他家把证据翻出来,连人带物送去漕司衙门,就算我们给刘大人的见面礼吧。”
“好啦小萤,我没事了。”沈柠揉了揉抽筋的小腿,“你去花园看看梁晴回去了没?昨天淋了一晚雨,今天又在雨中受了凉,可就真要病倒了。”
“你可真操心。”齐小萤撇撇嘴,“自己腿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想别人。”
沈柠愉快地笑了起来,众人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不明白她在开心什么。
沈柠当然开心,自从在白云观救了齐小萤之后,她又让一位出色的刺绣大师免于掉进虎狼窝。
这可是很令人开心的事情,如果越来越多的人命运被改变,那她和小姐的命运,还有临渊的命运,是不是最终都会被改变呢?
上一世,赵显这个混蛋以为将梁晴这个闺阁小姐骗出府,便能反过来要挟梁府认下他这个女婿。
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世家的狠辣无情。
梁家抬手间就让数代经营的赵氏绸缎庄灰飞烟灭,又强行将梁晴嫁给了一个官宦人家的傻儿。
自此,梁晴便被困在了后宅,再也没有传出关于她的半点消息。
沈柠正想着梁晴的事,齐小萤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她去梁四老爷的院子里了。”
沈柠挑眉,招来暗卫小季:“你去看看吧。”
梁府偏院里,梁四老爷躺在榻上,窗户大开,冰冷的雨丝时不时飘进来,将帐幔浸得潮湿阴冷。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都这样辗转难眠了。
突然,院中传来几句低低的交谈声,接着房门被轻轻敲响。
他刚撑起身子,就见房门被推开,自家女儿急匆匆走进来,扑倒在他膝前,将脸颊埋在他膝头呜咽起来。
许多年没有波动的情绪在此刻被牵动,他的心揪痛起来。
犹豫片刻,他伸手抚上女儿的肩头:“怎么了,阿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