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身形微晃，长剑拄地，鲜血从口中涌出。
沈柠冲上前扶住他，死死捂住他的肋下，那里湿漉黏腻，已被鲜血浸透，临渊的脸色苍白如纸。
“阿渊！你怎么样？”她声音发颤。
临渊看了她一眼，垂头抵在她的肩头：“大小姐可知，这世上会这样叫我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沈柠慌乱地抱住他，手上全是温热的血，心脏毫无节律地抽痛着，几乎让她昏厥。
原来，就这样无意识地喊出他们之间独属的称呼，也要受到惩罚吗？
这是沈柠昏倒前唯一的想法。
禁军的火把光芒照亮了这片血腥的角落，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快速越过满地狼籍，将昏倒在地的沈柠稳稳抱起，厉喝：“快！叫大夫！”
沈柠的昏倒不是受伤，所以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姓张的将领一直守在她的屋前。
紫雁走出来对他行礼：“将军，我家小姐醒了，请您进去。”
这丫头熬了一夜，现在眼睛通红，看着既可怖又可怜。
张梓风走进屋内，看见沈柠已经稳稳当当坐在桌子前，没有任何异样，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昨晚没有及时救下沈大小姐，他回去怕不是要被姓刘的扒一层皮！
想到那个可怕的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沈柠起身致谢：“多谢张将军救命之恩。”
她属实也没想到，最后竟然引来了禁军。
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她所不知晓的内情。
“将军可查出昨夜要杀我的是什么人了？”
张梓风的眼睛闪了闪，摇头道：“全是死士，没有任何记号，我们一来便都自尽了。”
沈柠察觉到了张梓风眼中一闪而逝的异样，暗自思索，这背后是禁军都不敢直接对上的人吗？
这一点提醒了她，或许自己的思路应该更广一点。
她的目光望向西方，那是长安城的方向，帝国的中枢。
张梓风见她如此敏锐，暗自懊恼自己刚刚没有掩饰好情绪，打了个哈哈：“大小姐无碍我便放心了，这就告辞。”
张梓风走后，沈柠命人唤张昭。
来寻张昭的人并没有把他领到沈柠的屋子，而是来到了护卫们的居所。
张昭走进房门，一眼看见了脸色苍白、躺在榻上的临渊，一只白猫蜷缩在他的腰侧打盹儿。
他移过视线，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大小姐。
张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小姐，她神情冷漠，端坐在书案前，仿佛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泥人。
见他进来，泥人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飞鸽传书回越州，立刻让楚医官来扬州城。”
张昭看了一眼躺在榻上昏迷的临渊：“梁府已经请了扬州最好的大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柠打断：“速去！”
她绝不会再让临渊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事。
张昭看着扑簌簌向南飞出的几只鸽子，神色莫名，怀着满腹心事回到沈柠身边复命。
沈柠正在纸上迅速地写着什么，这一会儿的功夫旁边已经摆了满满两大篇。
见他进来，沈柠停笔：“张昭，你忠于谁？”
张昭愣了一瞬，单膝下跪，郑重道：“张昭受命于沈府，自然忠于沈府。”
沈柠走近，低头看他：“张昭，你忠于沈府的谁？”
张昭被沈柠的目光所震慑，这不是一个该出现在娇养的闺阁小姐身上的目光。
沈柠的眸子就这样凝视着他，仿佛不得到一个答案就不罢休。
沈柠低头看着这位年过三十的护卫长，上一世，是他一直兢兢业业守护着小姐的安全，最后整个护卫队全部战死，那些利箭才得以瞄准她和小姐。
可这些对大小姐是足够的，但对现在的沈柠来说还不够，她要的是绝对的忠诚，不受任何人干预的忠诚。
于是她直接问了出来：“张昭，你忠于我，还是我的父亲？”
张昭惊诧，沉思片刻后，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张昭效忠大小姐多年，只忠心于大小姐。”
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自己的答案是忠于沈大人，或许自己立马就得收拾包袱回越州去。
沈柠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她抬手将张昭扶起，转身回到案前坐下：“对于昨天晚上的刺杀，你有什么想法吗？”
张昭沉思片刻：“小姐初到扬州城，做的事情并没有得罪什么厉害的人物。我认为昨晚上的刺杀并不是针对小姐本人，而是针对小姐的身份。”
沈柠冷笑：“我的身份？越州刺史的女儿？”
张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沈大人与越王一向不睦，如今大小姐在梁府做客，若是大小姐在梁府被刺，岂不是可以离间梁家和沈家？”
沈柠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但其实在她心里，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不说越王因为军械库的事自顾不暇，另外还有一个刘安就在江南盯着，他还有闲暇来离间她爹和梁府？他图什么？
不过这些猜测沈柠并没有公之于众。
她看向张昭：“不管怎么说，若是没有扬州城的人做内应，昨晚不可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真是可笑，那么多死士悄无声息就进了世家大族的宅邸？”
张昭摇头：“没有留下活口，恐怕不太好找到是哪些人帮了他们。”
沈柠将铺散在桌案上的几张纸叠起来拿给张昭看：“既然找不到是谁搞出来的这件事，那整个扬州城有能力做这件事的家族，全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张昭一字不漏地看完沈柠写出来的东西，一向稳健的手都有些发抖。
对面这人真的是大小姐吗？不会是被什么精怪附身了吧？
这上面罗列出了扬州几大家族的各种罪行，甚至连证据是什么、证据在哪里都列了出来。
“小姐怎么知道这些？这些罪证可是真的？”
沈柠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是不是真的，你去查便知道了。从现在开始，临渊手下所有的暗卫都归你调派，三天之内，我要你将所有的证据摸透，不要惊动任何人，也不可有半分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