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燕离不解，自己有何值得担心的，虽然江南军饷案干系甚大，但目前尚有破局之法，且太子也入了局，相比之前的局面已是好许多了。
“你的黑眼圈那么重，是有多久没好好睡觉了？你这样下去，案子还没查清，人先倒下了。”江如烟也不知为何，看到他不知疲倦的样子，又是可气，又是心里酸酸的，不由得语气也重了几分。
可这副样子落在燕离眼里，确是有几分可爱，他确实好几日都不曾合眼了，这几日流水一般的情报与动向还有探查，他确实无法得空好好休息一番。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跟父亲驻守在塞北时，一场战事能持续数月，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敌方偷袭、乘胜追击、埋伏作战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更别提不间断汇报的军报和敌情，相比之下，现在的情况确实算得上“还好”。
不过，看到江如烟那么担心的样子，他不由得轻声安慰：“放心，无碍的，我今日便回去好好休息，保证明日你见到的我定然神采奕奕，如何？”
“既如此，那名单我明日再给你，左右你也要等太子到了才能动手，不差这一两日。”
燕离稍加思索，便应下了：“好。”
“明日寅时，你来江府后门，扮成江家的侍卫与我一同去清平镇，如何？”
“好。”他也想低调些，不让二皇子的人察觉他的行踪。
燕离的身影在出了江府后，一息间便没入人流，找不出了，江如烟看着他消失的身法，不禁感叹，传言燕家军大败北夏于青阳关之时，一支精兵悄无声息地一夜之间翻越天狼山，偷袭敌军大本营，直取敌方将领首级，打得北夏军措手不及，使北夏连夜溃逃，青阳城之战反败为胜。
难道当时燕家军就是这般风影般的身法？下次定要问问他。
江如烟带着好奇回到院中，舅舅已经跟三哥打过招呼了，想必很快三哥就会把名单详细送过来了。名单上商人名字之多，江如烟几乎可以预想得到。江南地区，水运便利不说，本身还有许多矿山，官吏之间关系错综复杂、难以管理，是以有许多商人打着为朝廷效忠的名头，掺入这趟浑水。或是凭借手中船只众多、运输便利；或是凭借手下铁匠数量多、手艺卓绝，可以为朝廷打造兵器；又或是手下一大笔劳工的，让他们去采石头的，数不胜数。
“天高皇帝远”，这也就让愿意用钱打点关系的官商纷纷钻了空子，里外勾结下来，跟铁矿、冶铁沾了关系的商人在江南简直不要太多。
江如烟心里对燕离要这份名单的目的也有个大概的猜想，左右不过是二皇子用贪污得来的钱养了自己的人，还给他们配了兵器，这么大的事，在当地没些人手、路子可真办不成，里头商人多少必掺了一脚。这年头，但凡有钱人家都要配几个护卫，京里头牵扯多的权贵还养了不少暗卫，人、兵器、粮食、房子，没有一样不少钱的，更别提这二皇子狼子野心还想当皇帝的，这怕是都养成军队了。
江湖钱庄，开遍大熙各个地方，江如烟在去京城之前，可把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权贵、官宦人家的账户支出都大略看过，像二皇子这种谨慎的人，不明不白的钱的流向都一般记在私账上，把柄不会落到江家手上。
但还有些人家，比如永安侯府、庆王府，这种倚仗自身地位、势力，自信不会被彻查的，也就无所谓掩盖。从他们每月进出的资金，就可以看出，这些钱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侯府、王府的日常支出，且月月如此、稳定增长，大致也能推测出来豢养的暗卫人数。
三哥效率很高，很快就把跟铁矿相关的商人名单明细送了过来，厚厚的一叠。
江如烟按照猜测，把最有可能为二皇子走私的人，一个一个找出，二皇子要养私兵，武器用量肯定不少，木匠、铁匠都需要。
这个，平阳赵家，手底下管着江南一半铁矿的开采；这个，福泉李家，漕运、陆运经营了数十年；这个，崇南薛家，手底下养了数百名工匠，木匠、铁匠俱有……
江如烟不但理出了这些重点怀疑对象，还查看了他们这些人在江湖钱庄开的户的账目流水，把他们的收益与在商会登记的情况相比较，把那几个在差不多同一时期账上钱变多的又不符合他们在商会登记情况的又给罗列了出来。
按理说，这些本是燕离的人该做的事，不过，江如烟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原则，再者，实在看不下去燕离那“可怜”样儿，于是，大发善心地帮他一把。
寅时，天色仍昏暗，早点摊也刚开始忙活，白日里人多眼杂，选在此时，省得惹人注意。
刘叔已将马车备好，燕离换上了江府侍卫的衣服，立于马车旁等着，依旧是青叔负责赶车，两人一个身姿挺拔地站着，一个老神在在地坐着，画面莫名有些奇怪又有些和谐。
“青叔早。”
江如烟一出来就看见了这两个人，站在马车旁的那个人，虽扮成了侍卫，但身材高大、俊朗非凡，一身凛冽矜贵气度，哪怕在泱泱人群中还是难以忽视的存在。
“见过江小姐。”这演得还挺上道？
“现在没人，不用演。”
“小心驶得万年船，无妨。小姐如何称呼、使唤小的都行。”燕离躬身行礼，嘴角含笑。
别说，这人演起来还挺像样的。本来是想着避人耳目也不用太麻烦，不过这人既然这么讲究，那就顺他的意吧。正好，就当我为昨晚的辛苦取些报酬了。
“阿离～，今日就辛苦你了。”
江如烟说话原本就带着吴侬软语的软糯，现在带着打趣他的心思，语调婉转，听起来更是甜糯了几分。
听到她说“阿离”这两个字，软软的语气加之从未有过的亲密称呼，燕离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一瞬，身体也僵硬了一刻，在他惊人的意志力下，马上又恢复了正常，不过，他耳朵染上的红温却没有这么快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