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毕竟是小孩儿(1 / 1)

凌晨四点四十分的北留镇还浸在墨色里,粘稠的黑暗像浸透了水的绒布,裹着镇子边缘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街角的流浪狗刚结束一场追逐,几声零星的狗吠穿透薄雾,在空旷的巷道里撞出回音。

林清逸卧室的窗帘缝隙里漏进一丝厨房的灯光,他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时,听见煤气灶点火时“啪”的一声轻响,接着是铁锅与瓷勺碰撞的叮当声。

前世这个时间点,他总在被子里缩到五点二十,直到母亲敲门才睡眼惺忪地爬起来。

而现在,他掀开被子时动作利索的像肌肉记忆。

推开门的瞬间,厨房的灯光在视网膜上投下一片暖黄,母亲围着带油渍的蓝布围裙,正用竹筷翻动着铁锅里的面条。

那油渍是昨夜炒青椒肉丝时溅上的,形状像极了磁场所示的能量波动图。

“妈,您怎么起这么早?”林清逸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在看见灶台上的白瓷碗时陡然柔和。

碗里的鸡蛋面腾着热气,两个荷包蛋煎得外焦里嫩,金黄的蛋白边缘卷着脆边,翠绿的葱花碎在乳白的汤面上浮浮沉沉。

他忽然想起前世母亲生病在床的那个冬天,自己啃着冷面包赶去学校的清晨,喉头猛地涌上一股酸涩。

“你这孩子,最近学习辛苦,不多吃点怎么行?”林母用沾着面粉的手背抹了把额角,将筷子塞进他手里时,指腹的老茧蹭过他的虎口。

那是常年握锅铲留下的痕迹,听母亲说,母她16岁的时候在国营食堂里做过工。

“快吃,吃完赶紧去学校,路上小心。”她转身去关抽油烟机,

围裙带子在身后晃出一个疲惫的弧度。

面条滑入喉咙时带着恰到好处的咸鲜,荷包蛋的溏心在齿间破开,温热的蛋液裹着面香熨帖了整个胃袋。

林清逸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椅上,视线落在墙上的挂钟上——指针刚划过五点十分。

他在时空磁场里度过的那“一天”此刻在脑海里清晰起来:数学错题本上用红笔标注的辅助线解法,英语单词卡片在虚拟桌面上自动翻转,还有体能训练室里做引体向上,每一次拉伸都伴随着骨骼轻微的噼啪声。

出门时楼道里还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对面的门在他按下电梯键时“吱呀“开了条缝,张晨背着粉色书包探出头,发梢还沾着没吹干的水珠。她手里的塑料袋装着全麦面包和盒装牛奶。

“咦,清逸,早呀!”女孩的眼睛在看到他时亮了一下,像落进晨光的玻璃珠。

可林清逸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那片阴影在声控灯熄灭的几秒黑暗里显得格外明显。

“早。”他接过她递来的牛奶,指尖触到纸盒上的冷凝水。“昨天数学卷子很难?”

“嗯,最后两道大题的辅助线怎么都画不对。”张晨啃着面包,面包屑掉在校服拉链上,“王老师说今天早自习前会在办公室答疑,我想早点去堵他。”

她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盯着林清逸的眼睛:“你就不困么?我妈说你房间灯总亮到十一点。”

晨雾在两人之间流动,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湿润气息。

林清逸看着远处山峦在雾中若隐若现的轮廓。

他摸了摸鼻子,装作不在意地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可能是我天生觉少吧。”

石子滚进路边的排水沟,惊起几只蛰伏的蟋蟀。

“别扯,”张晨白了他一眼,面包屑还沾在嘴角,“上次物理课你还把口水淌在练习册上呢。”

她忽然压低声音:“不过你最近真的很不一样,上次小测居然全对了。没作弊吧?”

......

北留中学的大门在雾中逐渐显形,蓝白校服的人流像被吸入漩涡的水流,顺着校门两侧的铁栅栏往里涌。

操场上已经站满了人,体育老师的哨声穿透晨雾,带着金属般的尖锐。

林清逸路过公告栏时,目光扫过月考排名表——自己的名字在107位,多少有些丢人了。

跑操的哨声吹响时,学生们像被惊扰的麻雀般散开来。

大部分人拖着步子,哈欠声此起彼伏,有女生偷偷把鞋带系得很松,以便能假装崴脚退出队伍。

林清逸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迈开步子时感觉到小腿肌肉的轻快——时空磁场里每天两小时的负重跑,让这具十五岁的身体拥有了超越年龄的耐力。

汗水顺着额角滑进衣领时。

有人惊讶地嘀咕:“林清逸?你吃多了?跑这么快?”他充耳不闻,专注于调整呼吸,直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嘿,林清逸!”

张亚楠的声音带着跑动后的喘息,她追上林清逸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光洁的额头上。

这个从大城市转来的女孩即使穿着宽大的校服,也难掩脖颈的纤细弧度。

她从运动裤兜里掏出一个信封,上面用彩色笔画着一箭穿心的图案,粉色爱心贴纸边缘还沾着点胶水痕迹。

林清逸愣住了。

前世他和张亚楠唯一的交集,是初二时小组合作做手抄报,她负责画画,他负责写字,全程没说过三句话。

此刻看着这明显带着少女心事的信封,他甚至能闻到纸张上淡淡的草莓香水味。

“不是的!“张亚楠见他发愣,脸颊瞬间涨红,像熟透的苹果,“这个...帮我给你们班李景恒!”她语速极快,手指紧张地绞着校服袖口。

“李景恒?”林清逸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那个坐在教室后排,总在数学课上偷偷看漫画的小胖墩,怎么会和张亚楠扯上关系?

他忍不住打量张亚楠——她耳垂上戴着细小的珍珠耳钉,在晨光里微微发亮,又在脑海里搜索李景恒的样子:永远汗津津的额头,指甲缝里总嵌着铅笔灰。

“是他昨天塞我课桌里的,”张亚楠见他疑惑,索性掀开校服外套,里面的白色T恤领口处露出半截红色绳结,“我本来想直接还给他,但他一下课就跟那帮人混在一起,我...我有点怕。”她低下头,不知道该咋解释,“我知道你跟他同班,所以...麻烦你了。”

“哦,好的。”林清逸接过信封,原来如此。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重的跑步声,李景恒涨红着脸冲过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滴在衣领上,形成深色的汗渍。他身后跟着的王洋和曹正雷还在喘着粗气,校服拉链胡乱拉着,露出里面印着游戏角色的T恤。

李景恒的目光在林清逸和张亚楠之间来回逡巡,最后定格在信封上。他瞳孔猛地收缩,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你们...在干什么?”

林清逸没说话,直接把信封递过去。

李景恒看着那熟悉的图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又在下一秒涨得比猪肝还红。

他猛地夺过信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转身就跑时,校服后摆被晨风吹得鼓了起来,像只受伤的鸟。

“莫名其妙。”张亚楠小声嘟囔,对林清逸说了句“谢谢”便加快脚步跑开。她的马尾辫在身后甩出一个利落的弧度,发梢的樱桃发绳在雾中一闪而过。

......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教室里的读书声浪让窗户玻璃都在轻微震动。

林清逸刚翻开英语课本,就感觉到后背传来灼人的视线。他从课本上方瞥过去——李景恒坐在后排,腮帮子鼓得像含着两颗核桃,王洋正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手指时不时指向这边。

“逸哥,出去聊聊?“下自习铃刚响,王洋就带着曹正雷和霍成杰堵在座位旁。王洋双手插兜,故意把校服外套敞开,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

林清逸放下笔站起身,比王洋高出一个头的身高让他不得不微微低头看人。“有事?”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问今天吃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王洋斜眼看着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就是景恒想问问,你跟亚楠到底什么关系?”

李景恒挤到前面,仰着通红的脸:“她为什么把我的信给你?还跟你一起跑步?我告诉你林清逸,你别打她主意,她是我的!”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唾沫星子溅到前排同学的后背上。

周围响起压抑的窃笑声。林清逸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通红的小胖墩,突然觉得好笑,这个年纪的男孩,往往把荷尔蒙冲动误当成爱情,再用幼稚的暴力来宣示主权。

“信是她让我还的,跑步是偶遇。”林清逸淡淡的说,目光扫过李景恒身后蠢蠢欲动的三人,“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张亚楠。”

“我不管!”李景恒猛地往前踏一步,却被林清逸毫不退让的眼神逼得顿住脚步。

他能闻到林清逸身上淡淡的肥皂味,那是和自己身上汗味截然不同的清爽气息。“反正你离她远点!不然...不然有你好看!”

“不然怎样?”林清逸挑眉,眼神陡然变冷。他可不是什么三好学生,以前也是学校里有名的混子,再加上大伯是政教处主任,一般也没人愿意触他的霉头。

李景恒被他眼里的寒意震慑住,往后退了半步,色厉内荏地喊:“你等着!”

说完便带着跟班们匆匆离开,王洋临走前还故意撞了下林清逸的课桌,桌上的铅笔盒“啪“地掉在地上。

“清逸,他们不会真动手吧?”张晨课间跑来时,手里还攥着半张数学卷子,边角被捏得发皱。她身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她发顶镀上一圈金边。

林清逸捡起铅笔盒。

“放心,”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一群小屁孩而已。”

窗外的晨雾已经散去,阳光正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操场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清逸望向操场远处,张亚楠正在和几个女生讨论着什么,阳光落在她微卷的发梢上,像撒了把碎金。

而李景恒和他的跟班们,则躲在教学楼的阴影里,时不时朝望向张亚楠的方向。

林清逸转回头,翻开数学卷子。

最后一道大题的图形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下第一条辅助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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