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风裹挟着砂砾,刮得人脸生疼。云珩披着灰鼠皮大氅,在寒鸦关城墙下勒住缰绳。守城士兵见来人腰悬宁王府玉牌,连忙打开城门。袁将军早已在箭楼等候多时,铁塔般的身影在烽火映照下格外魁梧。
“四公子别来无恙。”袁成抱拳行礼,铠甲铿锵作响。云珩还礼时瞥见他案上摊开的密信——正是端王府的朱漆印鉴。“看来将军已知我为何而来。”他解下佩剑搁在案几上,开门见山,“端王许了将军什么好处?”
袁成浓眉一挑,忽然大笑:“他说调我回京执掌禁军!”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云珩不动声色地斟了杯烈酒推过去:“禁军统领年方四十,端王这话未免太早。”袁成接过那杯烈酒,拍了拍云珩的肩:“我们俩个可是生死之交,就是真的执掌禁军我也不会背弃你。”
两人目光在火光中相接,俱是心照不宣。
三更时分,云珩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条蜿蜒曲线:“端王要动漕运,必先取北疆兵权。”袁成盯着那道水痕渐渐干涸,忽然一拳砸在案上:“老子在这守了二十年,他倒想摘果子!”
云珩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从怀中取出宁王亲笔密函。羊皮纸在烛火下显出暗纹。
“我父王的意思是...”云珩指尖轻点地图上某处,“袁兄不妨假意投诚。”袁成瞳孔骤缩,络腮胡都抖了起来:“让老子当双面细作?”
“正是。”云珩压低声音,“端王如今在朝中势大,若再掌控北疆军权,必生异心。父王希望袁兄当我们的暗棋。”
袁成沉吟片刻,忽而冷笑:“那待老子耍耍那端王。”窗外忽起一阵狂风,吹得火把明灭不定,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二人密谈至深夜,待商定细节,云珩便悄然离开。临行前,袁成忽然叫住他:“兄弟,您家夫人应该是快要临盆了吧,您还是早些回京吧。”
云珩心头一紧,想起苏颜隆起的腹部,归心似箭。
离关那日,袁成亲自送云珩至十里亭。塞外黄沙漫天,袁成忽然解下腰间佩刀递来:“送给你了。”
云珩接过这柄伴随袁成二十年的玄铁刀,心知这是比任何誓言都重的承诺。刀鞘上深深浅浅的划痕里,还残留着不知哪场战役的血迹。
回京那日,正值盛夏尾声。云珩风尘仆仆踏入听雪院,却见苏颜正坐在廊下绣花,云昱趴在她膝边玩九连环。见他回来,苏颜眼眸一亮,刚要起身,云珩已几步上前按住她:“别动,仔细身子。”
云昱扑过来抱住父亲的腿:“爹爹!”
云珩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目光却始终落在苏颜身上。她比离京前更丰腴了些,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晕,只是眼下有些疲惫的青色。他心疼地抚上她的脸:“这些日子可好?”
“都好。”苏颜笑着拉他坐下,“桃夭照顾得周到,昱儿也懂事。”
云珩松了口气,待晚间歇下,才将北疆之事细细说与她听。苏颜听完,沉吟道:“端王若真得了北疆兵权,怕是下一步就要对宁王府不利。”
“父王已有安排。”云珩握住她的手,“我们在端王身边安插了人,只待时机。”
苏颜点点头,忽觉腹中一阵抽痛,不由得轻“嘶”一声。云珩瞬间绷紧神经:“怎么了?”
“无妨,只是孩子踢得厉害。”她笑着摇头,却见云珩已紧张地唤人请太医。
待太医诊过脉,道是产期将近,需多加注意。云珩便彻底搁下朝务,寸步不离地守着苏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