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景舒而言,重火宫虽有些冷清,但日子过的还算安稳,接下来的几日,除午时去膳厅外,其它时候她便在书房看书,如今虽有沉弓,可她却不懂驾驭之法,只得在仙族的书籍中碰碰运气。
自打那日分别后,灼熠便再没露面,离清也没有来过。
闻渊神君也曾说过,离清去处理青云观的事了,可过了几日依然音信全无,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究竟何事需要耗费这么多时日,每每想到这里,景舒便觉得有些担心,可又细想来,哪有什么人间事是离清这个神君办不成的呢,或许他只是还有旁的事,毕竟许多年来,他也总是在忙。
这一日,景舒如往常一般,走过一段很长的路来到膳厅,却见灼熠已坐在桌前了。
她选了离他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一来是灼熠总有种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感,让她不敢靠近;二来景舒担心离的太近,他会发现小白的存在。
灼熠并未在意,开口问道,
“景姑娘在月华殿住的还习惯吗?”
“还……还好。”
景舒没想到灼熠会主动搭话。
“那便好,姑娘师承离清神君,敢问可曾修习过仙法。”
“没有。”景舒摇摇头。
灼熠对她的回答似乎毫不意外,他的衣袖拂过桌面,一本书便出现景舒面前,
“这书中记载的术法浅显易懂,相较于书房的书,更加适合你。”
“哦……”景舒有点惊讶,这几日灼熠虽不曾露面,可他似乎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
“这几日切记莫要离开月华殿。”他继续说道。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景舒不解。
“有些事在下不便告知,但若是景姑娘出了差池,灼熠无法向离清神君交代。”
灼熠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独留的景舒满脸困惑地坐在原处。
“到底出什么事了。”景舒喃喃自语道。
“听他语气如此严肃,这灵火宫定然是出了不得了的事。”
一缕白烟从隐玉飘出,小白出现在桌前,他随即拿起盘中的桂花糕吃了一口。
虽说之前曾有约定,小白不可轻易离开隐玉,但几天相处下来,景舒也并没有约束他的出入。
“仙族清修之地,会有什么事呢?”
景舒拿起书,灵枢引几个字映入眼帘。
“非也。”小白狡黠一笑,
“这天上的事,说不定比你们人间更复杂。”
“你不是没有记忆吗?”景舒抬头看了他一眼。
“都是猜测而已,不过他既然这么说,那你就只管待在月华殿,其他事自然有仙族处理。”
景舒点点头,离清不在,当下她只要保住性命不惹麻烦便好。
回到月华殿,殿内玉石清冷,衬的四下愈发寂静,景舒在床案前的蒲团上坐下,心想着,既然不可离开月华殿,那在这里读读书也是好的。
她拿出《灵枢引》翻了几页,书页泛黄,墨迹古朴,记载的术法口诀晦涩难懂。
“引气归田,意守丹田,神与气合,灵随心动。”她低声念诵入门心发,字句拗口。
景舒叹了口气,天界的书籍即便再简单,于她而言都是如同天书。
不过这原本就是天书呀,她耸耸肩,手指无意识的划过书页中复杂的图案下的文字。
“凡灵器有主,心神澄澈,意念专注,方可催动其力……”
她深吸一口气,合上双眼,努力摒弃杂念,可心神却像浸了油的棉线,怎么都聚不拢,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这些日子奇幻的经历,越想静,念头越是分乱如麻。
“罢了。”
景舒歪了歪身子,依靠在床沿处,不知是否因书卷内容过去枯燥,她只觉疲惫感迅速涌来,眼皮像坠了铅块一般沉重,意识也彻底滑向了混沌边缘……
再醒来时,殿内已十分昏暗。景舒动了动发僵的脖颈,目光下意识扫过四周,穹顶玉石转化的幽蓝光晕在深夜变得稀薄黯淡,仅能勉强晕染开玉石地面模糊的轮廓,如同沉滞的深潭。殿门敞开着,门外是无边无际的浓稠黑暗,只有更远处几盏悬浮的石灯,如同沉没在墨海深处的几点微弱萤火。
“小白。”
景舒唤了一声,声音在空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爬上心头。
她支撑双手坐起身来,长袖中毫无预兆的散发出一丝光芒。
是沉弓在发光?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看到沉弓的光芒如同一支银箭,刺破黑暗,冲向殿外。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殿门处,仿佛她一直都站在那里,只是被沉弓刺中才显了形。
她身量高挑,穿着一身玄色绣着繁复银纹的袍服,样式古老而庄重,长发一丝不苟地梳成高髻,簪着一支造型奇特的墨玉长簪。她的面容在殿外阴影下有些模糊,但轮廓线条却透着一种冰冷的、雕塑般的完美。
殿内安静的可怕,景舒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女人缓慢靠近的脚步声。
一股毫无征兆的刺骨阴寒,如同裹挟着冰碴的狂风,朝她迎面扑来。
“几千年不见,这东西还是如此令人讨厌。”
女人在距离景舒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审视的目光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穿越粘稠的黑暗与刺骨的寒潮,精准无比的钉在景舒身上。
“你说是吗?”
她又贴近了几分,那是一张极美的脸,如同完美的玉雕一般,可这惊心动魄的美在此刻却显得格外诡异扭曲。
冰冷的问句如同无形的丝线扼住了景舒的喉咙,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女人抬起苍白修长的手,指尖幽冷的银光蔓延开来。
“别怪我。”
银光凝聚成缕缕丝线,如同毒蛇一般缠绕住景舒四肢,并随即蔓延至全身。女人轻轻勾了勾手指,冰冷的丝线瞬间没入肌肤。
窒息的痛苦与全身被冰线刺穿、切割的剧痛交织在一起,景舒的意识极致的疼痛下迅速模糊,血一般的红色在眼底蔓延开来。
“红瞳?”
女人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疑惑,她展开手掌,将丝线悉数收回。
银丝抽离的瞬间,景舒如同断线人偶般倒在地上……
银白的流光自景舒的袖口渗出,如同万千星河流淌过女人的脚下,殿内的黑暗逐渐褪去,玉石地面映出奇异的花纹,如同月光下湖面泛起的涟漪。
女人定定地看着景舒,目光冰冷。
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凌厉的破空之音,一柄利剑裹挟着赤炎破窗而入。
“拜见银霜神君。”
此刻,灼熠的身影正立在光暗交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