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先下手为强(1 / 1)

岁旦的祭祀是大沣每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各诸侯或使臣需提前半月抵达逸都,进献贡品,以示对王室的尊重。祭祀结束后,诸侯或使臣还会在逸都停留数日,参加由王室举办的新年宴飨。

今年的新年宴飨较往年清减了不少。加上王后与卫夫人之事一闹,更是削落了不少节日的气氛。

上元节后,楚王与楚夫人一道返回辽东。马车在宫门前才刚停稳,楚慈便抛下身旁的长兄楚赢和二兄楚平,匆匆跑下台阶,焦急地等待着。

见楚夫人下车,忙上前一步,一把勾住楚夫人的胳膊,急声道:“母君,汝可曾听说梁缙回辽东的事了?”

楚夫人闻言,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道:“自是听说了,怎么,他去找过你了?”

楚慈“嗯”了声,旋即惊讶地抬高了声调:“母君怎知他去找过我?”

楚夫人哈哈一笑,轻拍了下她的手背,道:“你猜?”母女二人正说着,背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你怎地一回来就黏着你母君,是不理为父了?”

楚慈这才转过身,跟着楚赢、楚平一道行礼道了声:“父君。”

楚王笑着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说着,将视线转向楚夫人,道:“你怎不跟吾说一声,慈儿这般挂心梁缙那小子。”

楚夫人撇了撇嘴,道:“我怎知她会这般挂心。再者说,你不也有事瞒着我吗?”

听了楚夫人这话,楚王神色微变,打着哈哈道:“好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先进去吧。”

瞧着父王母君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哑谜,楚慈心里虽好奇,却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憋着满心的疑惑,随着他们一道进了宫门。

一行人进了内殿,刚坐下,楚慈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母君究竟是如何……”

楚王笑着看了她一眼,抬手示意她等等,继而向着对面的二子道:“吾有事与你们商议。”

楚赢闻言,忙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父君请讲。”

楚王轻咳一声,道:“岁旦前,司寇苏仲盛已因军粮案死于圜土。听闻因太子求情,陛下看在司空与苏峎公的面上,没再追究苏府中的其他人。但……现有一事,陛下甚是忧心。”

“何事?”楚赢与楚平对视一眼,齐声问道。

楚王叹了口气,道:“此番王后与卫夫人之事,看似后宫纷争,实则还是因朝堂之争。陛下让太子彻查军粮案,本就是因峦夷屡屡犯边,军粮被动手脚所致。虽已处置了司寇苏仲盛,但幕后之人尚未现身。吾儿可曾想过,若此人仍在朝中,又当如何?”

楚赢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道:“父君之意,是担心此人会借机生事,再掀波澜?”

楚王微微颔首,道:“正是。军粮乃国之重器,一旦被宵小之辈所控,后果不堪设想。今日失了一个苏仲盛,明日恐还会……太子彻查军粮案有功,按律,随行人等均可获得晋升,故朝中有人举荐卫国四子卫斳任虎贲军中将。”

楚平亦是一脸严肃,喃喃自语道:“怪不得陛下会让梁缙驻守辽东。”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楚赢接话道:“这兖东军主帅向来由卫国人担当。若是连虎贲军都……”

在场几人自是了然话中含义。虎贲军掌陛下出入仪卫,属宫中禁卫。兖东军主守滁国东部边境,此处海域辽阔,物产丰富,是大沣的咽喉要道之一。一旦这两支军队都落入他人之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楚慈问道:“所以,陛下忧心的是何事?”

不等楚王开口,楚赢就解释道:“兖东军主、副帅五年一换,如今陛下既已定了梁缙为副帅,那这主帅人选,必定还得是卫国人。”

楚慈道:“那不正好,让那卫斳来掌管兖东军就是。”

楚平倾过身去,用扇面轻轻敲了下楚慈的头,道:“你傻呀!你忘了梁国与卫国向来不对付的事了。”

楚慈捂着额头,嘟囔道:“我知道!就是随口一说嘛。”

楚赢接着道:“正因梁、卫两国积怨已久,梁缙此次被任命为兖东军副将,显然是陛下有意而为之。若此时再让卫斳掌管虎贲军,无疑是在梁、卫两国间埋下一颗雷。”

楚慈闻言,不禁皱起眉头,道:“那陛下打算如何是好?”

楚王叹了口气,道:“这也是吾今日找你们来的原因。吾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楚慈思忖片刻,道:“不如让梁缙暂代兖东军主帅一职,待找到合适的人选,再做定夺。”

楚平嗤笑一声,道:“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梁缙那小子,能服众吗?”

楚慈瞪了他一眼,道:“他怎就不能服众了?他自幼便在军中历练,战功赫赫,怎就不能暂代主帅一职了?”

楚平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此时,坐在一旁的楚夫人忽然开了口:“吾且听闻,这卫四公子自小就不受待见,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被送进王宫,作了太子的伴读。”

楚慈恍然道:“也就是说,其实陛下心中早有定夺,只是碍于朝臣,才没有亲自挑明?”

楚赢抿紧嘴唇,若有所思地看向楚王,问道:“所以,陛下才将这颗烫手的栗子扔给了父君?”

楚王点头,道:“正是如此。陛下的意思是,兖东军既驻守滁国,又肩负守护辽东城之责,这主帅的人选,就由吾做最后的定夺。”

楚慈脑中闪过一计,道:“既是如此,那父君便顺水推舟,应下此事吧。”

楚王微微蹙眉,看向楚慈,道:“此言何意?”

楚慈笃定一笑,道:“如母君所言,这卫斳虽不受卫国重视,但到底是卫国四子,身份尊贵。若他真能被父君举荐为兖东军主帅,那卫国人自是无话可说。再者说,梁缙被任命为副将,本就是陛下有意为之,意在平衡梁、卫两国势力。而我与梁缙先前虽因悔婚之事结了怨,可由父君举荐卫斳,梁家最多再生些不快,断不会像怨恨卫国似得对待咱们。如此一来,陛下的担忧能解,父君亦可在卫、梁两国间搭建桥梁,于日后而言,岂不是一举多得?”

听了女儿的话,楚王眼中填满赞许,转而问楚赢、楚平道:“你们呢?意下如何?”

见二子均无异议,楚王沉吟片刻,终是拍板定下了此事:“好,就依慈儿所言。吾明日便上奏陛下,举荐卫国四子卫斳为兖东军主帅。”

——

季春时节,草长莺飞,此乃一年中最为宜人的光景。辽东城外的荆桃开得正盛,粉嫩的花瓣随风轻舞,如同粉色的雪花,洒满了整个城郭。

在寻花堂的这两个月,苏邑昭学到了不少东西。柳依对她还算是照顾,除了随绿箫一道与女乐们配合着出了几次外场,其余时日她多半都待在别院做针黹。堂里有个规矩,这的姑娘只要到了碧玉年华,便可赎身,亦可攒些私房钱,寻个依靠。而这攒私房钱的方式也各有不同,寻花堂为不同年龄的女子安排了不同的课程,其中就不乏针黹、毛织等。

苏邑昭自幼就对针黹之类的女红不感兴趣,不过当初因大世父生辰宴被宫中的九御女官调教一事后,母亲就让她突击练习了一阵,为得就是防止她日后再被刁难时,有能力自保。如今看来,除了这针黹还算拿得出手外,旁的皆是一塌糊涂。好在寻花堂里的姑娘也并不全靠这些才艺营生,只要长得漂亮,性情讨喜,自有大把的客人愿意捧场。

这日,苏邑昭正埋头做活,忽闻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她好奇地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一条缝,向外头张望。只见斜对面的寻花堂前,正停着一辆马车,车后还跟着几名随从。苏邑昭一眼就认出了那领头的男子,正是梁缙。

梁缙的出现,让寻花堂的姑娘们都兴奋不已。这辽东城中的高门大户不少,可像梁缙这般生得俊朗的却不多见,尤其此人还是滁国三公主的前未婚夫婿。楚王膝下就只有这一位公主,能让楚王割爱的,又有几人?这身份背景,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姑娘们纷纷围了上去,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不多久,柳依亲自来别院传话,说那梁缙又指名要找她。苏邑昭满脸写着不情愿,上回他来,让自己跳了一支舞就走了。这回不知又会有什么花样来。虽心有不甘,但这寻花堂的姑娘向来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于是叹了口气,简单收拾了一番,便随着柳依一道去了主院。

主院里,梁缙正负手而立,背对着门口,正专注地欣赏着院墙下绽放的荆桃。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目光在触及苏邑昭的那一刻,瞬间变得柔和了不少。

柳依道微笑上前,道:“将军,红裳到了。”

梁缙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走近,目光在她身上游离,道:“掌事的说,你已经能说话了?”

苏邑昭微愣,快速瞥了眼旁侧的柳依,无奈地微微颔首,轻声道了句:“托将军的福,红裳已无大碍。”

梁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甚好。”继而扭头看向旁侧的柳依,开口道:“吾今日来,是想请柳掌事帮一个忙。”

柳依面露疑色,问道:“不知将军想让奴做些什么?”

梁缙看向苏邑昭,道:“吾想请柳掌事将红裳姑娘暂借于吾,不知可否?”

柳依微微一笑,斜睨着苏邑昭,确认道:“只红裳一人?”

梁缙目光坚定,道:“正是,只她一人。”

柳依两眼紧盯着梁缙,实在猜不透他的目的,于是笑着道:“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规矩?设么规矩?”梁缙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霸气:“这辽东城里还有我不知道的规矩?”

柳依神色一变,却立马恢复了常态,赔笑道:“将军莫怪,奴这不是怕怠慢了将军嘛。毕竟这红裳还是新人,对……”

柳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这辽东城里,有的是你不知道的规矩!”楚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双手抱臂,一脸不悦地盯着梁缙,身后还跟着两名手提食盒的侍女。

梁缙不悦地扭过头去,见楚慈走来,自觉地往旁边退了一步,行礼道:“原是公主殿下,末将有礼了。”

楚慈冷哼一声,语带嘲讽道:“梁将军客气,本公主可受不起你这大礼。”

梁缙也不恼,只道:“公主言重了,末将不敢对公主有丝毫不敬。”

楚慈瞪了他一眼,扬声道:“不敢?还有你不敢的!堂堂兖东军副将,才来辽东数月,就与一个舞姬纠缠不清,传出去也不怕让人家笑话!”

梁缙也不接话,转身将视线锁定在柳依身上,道:“我只要你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柳依面露难色,目光在梁缙与楚慈之间来回游移,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楚慈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挡在柳依身前,怒声道:“梁缙,你别太过分!这寻花堂是我滁国地盘,容不得你放肆!”

梁缙神色一凛,目光如炬地看向楚慈,嚷声道:“公主殿下怕不是忘了,这滁国更是我大沣属地!”

楚慈怒极反笑,抬手指着他的鼻尖道:“你!好,好,好!本公主今日就看看,谁能拦得住本公主!”说着,就要吩咐身后的侍女上前去拽苏邑昭。

“住手!”

“住手!”梁缙一声怒喝,身形一晃,已挡在了苏邑昭身前,目光如刀,直视着楚慈。

楚慈正欲发怒,忽地视线一拐,落在了梁缙身后的不远处。

只见一名玄袍男子正垂手而立,神色平静,目光却深邃如潭,嘴角扬起一丝细微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盯着不远处的几人,显然已在此站了许久。

梁缙惊觉方才背后似有一个声音与他异口同声,这才急忙去看。下一秒,认出来人后,不由惊呼道:“卫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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