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走到她面前,眉头依旧紧蹙,半晌,低声道:“孤陪你去吧。”
阿蛮看向他,她拒绝不了他,于是乎点了点头。
太医拿着匕首,在烛火上烤过,在阿蛮的手臂上轻轻划开。
阿蛮只觉一阵剧痛,疼得她额头紧绷。
但她强忍着,始终未吭一声。
太医低声安抚:“忍一忍。”
阿蛮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她在忍耐,却依旧没有出声。
裴玄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形,薄唇紧抿。
他回眸看到躺在床上的姜柔,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
再看阿蛮,血色从脸上褪尽。
阿蛮不知自己取了多少血,只觉脑袋发晕,她默默祈祷,希望公主能够平安无事。
裴玄已察觉到阿蛮有些难以承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问太医:“够了吗?”
太医为难地看了看那朵未开的莲花,道:“公子,还差一些,这……还得继续。”
阿蛮点点头:“奴能坚持的,太医,您继续吧。”
许久,阿蛮只觉脑袋愈发眩晕,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一头栽倒下去。
她听见远处传来模糊的惊呼声,在失去意识前,是裴玄猛然从御座站起的身影。
……
醒来后,阿蛮身边却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围绕在姜柔的身侧。
原来是姜柔也醒了。
姜柔睁开双眼,看到裴玄,低声说道:“公子怎么过来了?”
“公主,你晕过去了,可觉得难受?”
姜柔诧异地看向裴玄,喃喃重复:“我晕了?”
裴玄立刻俯身,想要轻抚着她的脸,可手悬在半空,还是收回了。
“别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姜柔眼眶红了:“我不知道我怎么晕了,我好怕,公子,我会不会哪天就突然晕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裴玄眉头紧锁,安抚道:“莫要担忧,不会有事的。”
姜柔红着脸,朝他点了点头。
“是阿蛮救了你。”
“阿蛮?”姜柔愣住,“她人呢?”
“在隔壁厢房歇息。”
“辛苦阿蛮了。我要去看看她。”
裴玄只低声说:“公主,你如今的身子不宜下床。你先睡会儿,孤替你去看看她。”
姜柔点了点头。
阿蛮的屋子与姜柔的截然相反,这里冷清、安静。
裴玄见她仍躺在床榻上,睫毛低垂,楚楚可怜。
他停在阿蛮的床边,看着她。
阿蛮面色略显狼狈,小声说:“公主如何了?”
“她醒了,人已无事。”
“公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裴玄也不知此刻自己能说些什么,该以何种身份去关心她。
思索良久,只能低声说:“阿蛮,多谢。”
阿蛮不言不语。
裴玄又问:“可觉得难受?”
她轻声说:“公主没事就好,奴这条命也是公主给的,只要公主没事,奴就没事。”
可裴玄却说:“阿蛮,若心里难过,哭出来也无妨。”
阿蛮并不想哭,她一点都不想,可此刻听了裴玄的话,倒是有些鼻酸。
她强忍泪水,道:“奴婢不想哭,能救公主,是奴的福气。公子,恕奴婢现在没法起来去看公主,奴婢这头有点头晕。”
裴玄听到她这话,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她床边的手。
手被他握住后,阿蛮一怔,眼眸轻合,没有说话。
裴玄不明白,姜柔身子虽弱,可怎么会忽然晕倒?他询问了太医院,但也都问不出原因。
*
几日后,裴玄再次来探望姜柔。姜柔的脸色已然好了很多。
“公子,我已经没事了,可阿蛮自那日起就一直病着。太医也来看过了,说她流了太多血,伤了根本。这次……若不是这次阿蛮,或许我已然不在人世了。”
裴玄轻哄,道:“莫要胡言乱语,太医说了,你这身子越来越好了。”
“可是阿蛮……”姜柔满是心疼。
“你先顾好自己,没人比你更重要。”
姜柔佯装生气:“公子怎么这么说!奴婢的命也是命啊!”
裴玄心不在焉地应道:“嗯。”
阿蛮屋子里,各类珍贵滋补品堆积如山,皆是裴玄派人送来的。
阿蛮心里明白,裴玄这是为了感谢她救了公主。
其实大可以不必如此的,公主是她的主子,别说是放血,就是要她的命,要她的心肝,她也不能说一句不的。
当初她进魏宫,不就是为了替姜柔挡煞的吗?
从小到大,有多少次,都是她替姜柔去应了劫。
无论如何阿蛮都是会救姜柔的。
这是她的使命,对于这些东西,她并未多言。
裴玄和姜柔一同来看她了。
姜柔的声音娇娇柔柔:“阿蛮,可还好?身体可有好些?”
阿蛮没想到他们会来看自己,她强撑着起身,道:“公主,奴婢没事。让公主费心了,倒是奴婢的错了。”
“阿蛮,你与我太生分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这里没有外人,你别把我当公主,你可以把我当朋友,当姐姐。”
说着,她抹了抹眼泪,叹了口气:“都是我的错,这身子太弱,让你跟着我来燕国受苦了。”
“公主莫要说这种话,奴婢这几日总头晕,未能去探望公主,还请恕罪。”
姜柔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阿蛮,你可真傻。”
两人与她聊了许久,陪伴了她约莫一个多时辰,直到裴玄开了口。
“公主,你让阿蛮歇息会,你也要回去饮药了。”
姜柔看着裴玄宠溺的目光,笑着点点头。
阿蛮看着这一切,似乎印象中,裴玄的目光总是冷冷的,原来他看向公主的眼神是这样的。
姜柔回到屋内,对裴玄道:“公子……柔柔有一事想问公子……”
“何事?”
“是关于子嗣的。”
裴玄听到子嗣,眉头微微蹙起。
“昨日我收到魏国的信,是我母后写的。她说……魏国有一秘方能催孕。”
裴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姜柔,姜柔便继续开口道:“只是那秘方里针药繁多,可能要让阿蛮受点小苦……”
“我不知该不该与阿蛮说……她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去受那秘方的苦!可母后说阿蛮年纪尚小,身体恢复也会很快,应该无大碍的……”
应该。
站在一旁的裴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看着这般陌生的姜柔。
“荒唐!”裴玄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