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囚徒与伪证(1 / 1)

“静园”厚重的橡木大门在身后合拢的闷响,如同巨兽闭合的咽喉,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与声响。门厅内,死寂如同粘稠的液体,沉甸甸地包裹着苏晚晴。脚下暗红色的波斯地毯绵软无声,两侧墙壁上悬挂的古老肖像画在壁灯昏黄的光晕下,面容模糊,眼神空洞地俯视着闯入者,带着无声的审视与嘲弄。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腐香料混合着木头发霉的阴冷气息。

沈以辰的手依旧牢牢攥着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掌控感。他的掌心温热干燥,与这古堡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却只让苏晚晴感到一种更深的不适,仿佛被某种冷血动物缠住。

“喜欢这里吗?”沈以辰的声音在空旷的门厅里带着轻微的回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他侧过头,唇角噙着那抹标志性的、温雅却毫无温度的笑意,目光落在苏晚晴略显苍白的脸上。“这里很安静,也很安全。没有任何人能打扰到你。”

他松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优雅如同主人展示自己精心打造的牢笼。“你的房间在三楼东翼,视野最好,能看到后山的玫瑰园。虽然这个季节……只有枯枝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眼神却锐利地捕捉着苏晚晴的每一丝细微反应。

苏晚晴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弧度,算是回应。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跟在引路的管家身后。管家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身材瘦削,穿着笔挺的黑色燕尾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如同玻璃珠,动作精准而无声,更像一具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沿着盘旋而上的宽阔楼梯,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彻底吸收。走廊两侧是紧闭的深色木门,门上雕刻着繁复而阴郁的花纹。壁灯的光线只能照亮脚下有限的范围,更远处的走廊尽头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仿佛通向未知的深渊。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脚踝悄然攀爬,缠绕住她的心脏。

管家在三楼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前停下,无声地推开。房间很大,装饰是奢华的巴洛克风格,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紧闭,巨大的四柱床挂着深紫色的帷幔,壁炉里燃着虚假的电子火焰,发出微弱的光和热。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人工合成的玫瑰香薰气味,甜腻得令人作呕。

“苏小姐,请休息。有任何需要,请按铃。”管家微微躬身,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念诵设定好的程序。说完,他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锁落下时,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苏晚晴的身体瞬间绷紧!她几乎是扑到门边,手指颤抖着摸索着门把手内侧——光滑一片!没有传统的旋钮锁,只有一个冰冷的、嵌入式的电子感应区!她猛地转身,目光快速扫过房间——没有电话!没有电脑!唯一的通讯工具,是她自己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亮她惊惶的脸。信号格——一片空白!一个刺眼的红色叉号,如同死刑判决,钉在屏幕顶端!

没有信号!

这座如同坟墓般的古堡,是一座精心打造的、与世隔绝的囚笼!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晚晴!她背靠着冰冷厚重的木门,身体缓缓滑落,跌坐在同样冰冷的地毯上。沈以辰……他根本不是要让她休养!他是要彻底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把她变成一个只能依靠他、只能听他摆布的囚徒!

“为了母亲……为了复仇……”她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苏晚晴!想想沈以辰的承诺!想想母亲已经在飞往瑞士的专机上!想想那即将到账的五亿美金!想想陆靳深跪地忏悔的样子!

对!交易已经完成!沈以辰还需要她!她是他的“合作伙伴”!他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

她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用力拉开那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远处起伏山峦和一片荒芜花园的轮廓,枯枝在风中扭曲摆动,如同鬼魅的爪牙。高高的、缠绕着荆棘的铁丝网围墙,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将整个庄园死死围困。

绝望感再次攫住了她。这里,比她想象的更像一座戒备森严的监狱。

接下来的几天,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艰难跋涉。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窗外昼夜更替的光线提醒着它的流逝。沈以辰并未露面,只有那个如同幽灵般的管家,每日准时送来精致却冰冷的餐食,收走未动的食物,打扫房间,动作机械而沉默,对苏晚晴的任何询问或要求都置若罔闻。

房间里的电视只能收到几个模糊不清的外国频道,没有任何关于海城、关于陆氏的消息。那份被窃取的、承载着她全部希望和罪孽的股权文件,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后续的消息传来。沈以辰的承诺——五亿美金、重建苏氏、陆靳深的崩溃——仿佛都成了镜花水月,被这古堡厚重的墙壁彻底隔绝。

不安如同藤蔓,在她心底疯狂滋生、缠绕。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石膏雕花,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夜鸟凄厉的啼叫。额角撞破的伤口结了痂,隐隐作痒,如同她焦灼不安的心。陆靳深最后那句气若游丝的“是假的”,如同鬼魅的低语,在她寂静的深夜里反复回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她心慌意乱。

假的……什么假的?文件?还是……沈以辰的承诺?

不!不可能!沈以辰还需要她!她亲眼看到陆靳深在文件上签了名!那份文件……那份文件……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乱的思绪!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那份文件的原件!她亲手偷出来的那份!她一直贴身藏着,后来交给了沈以辰派来的灰色连帽衫!那份文件……那份文件她只看过标题和签名!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她当时处于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根本没有仔细查看文件内容!如果……如果陆靳深说的是真的……如果那份文件……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等待和猜疑!她必须确认!必须想办法联系外界!她开始疯狂地在房间里搜寻任何可能的通讯工具或线索。她掀开地毯,敲打墙壁,检查壁炉,甚至试图拆卸那台只能播放无聊节目的老旧电视机……一无所获。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房间角落那个巨大的、沉重的红木书桌上。书桌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上面只放着一个看起来极其老旧的黄铜台灯和几本蒙尘的精装书籍,似乎是装饰品。

她走过去,手指拂过冰凉光滑的桌面。忽然,她的指尖在靠近桌沿内侧的位置,触碰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凸起!像是一个……隐藏的按钮?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书桌侧面,一块严丝合缝的装饰性雕花面板,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隐蔽的、大约只有半本书大小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文件,没有武器。只静静地躺着一部……极其小巧的、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黑色卫星电话!旁边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纸片!

苏晚晴的心跳如同擂鼓!她颤抖着伸出手,先拿起了那张纸片。展开,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冰冷的小字:

**“想活命,用它。只一次机会。”**

没有落款。字迹冰冷,带着一种不祥的警告意味。

是谁留下的?沈以辰的陷阱?还是……某个曾经同样被困在这里的囚徒?苏晚晴的指尖冰凉,巨大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死死盯住那部黑色的卫星电话。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唯一可能打破这牢笼、窥见真相的机会!

她不再犹豫,拿起那部冰冷的卫星电话。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寒意。她摸索着,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电源开关。按下。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亮她紧张而决绝的脸。屏幕上没有复杂的界面,只有一个简洁的信号强度显示——满格!以及一个孤零零的拨号盘!

她颤抖着手指,在拨号盘上按下了那个她烂熟于心、却以为自己此生再也不会主动拨打的号码——陆靳深的私人手机号。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单调的拨号音。每一声“嘟……嘟……”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上,时间被无限拉长。恐惧和希望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缠绕着她。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挂断的时候——

“咔哒。”

电话被接通了!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带着浓重疲惫和焦虑的中年男声,声音沙哑急促,背景一片嘈杂,隐约传来仪器尖锐的“嘀嘀”声和模糊的人声:

“喂?!哪位?!陆总现在在抢救!情况很危险!有什么事情……”

轰——!!!

如同一个炸雷在苏晚晴脑中爆开!她握着卫星电话的手猛地一抖,电话差点脱手掉落!抢救?!陆靳深在抢救?!很危险?!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他怎么了?是因为她偷走的文件?还是因为……她最后那番同归于尽的诅咒?后巷里他捂着心口痛苦佝偻、最后喷血的画面,瞬间无比清晰地闪回!

“他……他怎么了?!”苏晚晴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撕裂变调,完全忘记了自己打这个电话的初衷。

电话那端的男声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语气更加焦躁和不耐:“你是谁?!陆总心梗发作!正在ICU抢救!没重要事别……”他似乎被旁边什么人急切地呼唤打断,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心梗?!

苏晚晴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他真的有心脏病?!在后巷的时候……那不是苦肉计?!他当时……

“等等!”她几乎是尖叫着阻止对方挂断,脑中一片混乱,只剩下一个疯狂而清晰的念头,“文件!那份股权转让协议!深蓝科技15%的!我偷走的那份!告诉我!是不是假的?!是不是?!”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只有背景嘈杂的仪器声和模糊的说话声。随即,那个男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暴躁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你他妈到底是谁?!神经病吧?!什么股权转让?!陆总怎么可能把深蓝的股份转给别人?!那是陆氏的命根子!他现在命都快没了,你还在这里胡言乱语?!滚!”

“啪!”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忙音刺耳地响起!

苏晚晴握着骤然安静下来的卫星电话,如同握着烧红的烙铁,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

假的……

真的是假的……

陆靳深没有骗她……

那份她赌上灵魂、付出背叛代价偷来的、交给沈以辰的“致命武器”……是假的!

是陆靳深设下的一个陷阱!一个引她入瓮、让沈以辰暴露野心的诱饵!

而沈以辰……他早就知道!他根本不在乎文件真假!他想要的,只是她苏晚晴这个人!只是她作为“苏氏遗女”的身份和仇恨值!作为他打击陆靳深、搅乱陆氏的棋子!作为他囚禁在这座古堡里的……玩物!

“啊——!”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如同灵魂被撕裂的尖叫,猛地冲破苏晚晴的喉咙!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后踉跄,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红木书桌上!那部黑色的卫星电话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屏幕瞬间熄灭。

巨大的欺骗感、被玩弄的屈辱、灭顶的绝望,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狠狠扼住了她的咽喉!她自以为是的复仇,她孤注一掷的交易,她母亲看似安稳的未来……全都是沈以辰精心编织的谎言!全都是泡影!

她成了最大的笑话!最愚蠢的棋子!

愤怒!如同地狱的熔岩,瞬间喷发!焚烧着她所有的理智!她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房门!她要出去!她要找到沈以辰!她要撕碎他那张伪善的脸!她要问个清楚!

她如同发狂的母狮,冲向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双手抓住冰冷的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拧动、拉扯、撞击!

“沈以辰!你给我滚出来!沈以辰——!!”她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绝望的愤怒和疯狂!指甲在坚硬的木门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额角刚刚结痂的伤口因为剧烈的撞击和情绪波动而崩裂,温热的鲜血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滑落,如同血泪。

砰!砰!砰!

她用肩膀,用身体,不顾一切地撞击着那扇纹丝不动的门!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古堡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门,如同叹息般,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

苏晚晴猝不及防,因为惯性猛地向前扑去,却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

沈以辰站在门口。

他依旧穿着那身矜贵的深紫色丝绒西装,脸上带着那副温文尔雅、掌控一切的笑意,仿佛刚刚欣赏完一出精彩的戏剧。他扶住苏晚晴的手臂,动作看似体贴,力道却不容挣脱。他的目光落在她额角流下的鲜血和那双充满疯狂恨意的眼眸上,唇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和……毫不掩饰的满意。

“Linda,”他的声音温和依旧,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淬毒,“看来,你终于……收到我为你准备的,‘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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