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显然跟我所见略同：「秋叔，我可以不把你交给戏班。」
秋声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回答。
「但是，」季白语气一转，「我有交换条件。」
「什麽条件？」秋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好奇。
季白深吸一口气：「帮我们救出所有被关押的人质——粮仓里的长守村村民，还有戏班里的这些。」
我上前一步：「秋叔，那些无辜的人不该为别人的罪恶买单。你既然良心未泯，就帮我们救救他们吧。」
秋声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好。不过你们想过没有，同时救出两处的人质，谈何容易？」
「正因为困难，才需要你的帮助。」季白诚恳地说道。
秋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倒不是不可能……我有个计划。」
他停下脚步，看向我们：「我可以先从这里『逃跑』，在戏班内部製造混乱。所有人都会忙着追捕我这个杀人凶手，无暇顾及其他。」
季白眼睛一亮：「然后呢？」
「然后我赶到粮仓，以戏班成员的身份要求提人。」秋声的语气变得笃定，「我在戏班十多年，粮仓那边的官兵都认识我。只要说是胡老大的命令，要把人转移到安全地点，他们不会起疑。」
我点头：「这个方法好！但是戏班这边怎麽办？就算有混乱，我们也不可能硬闯。」
秋声神秘地一笑：「谁说要硬闯了？」
他走到房间角落，掀开一块破旧的地毯，露出下面的一块活动地板：「这里有条密道，直通后山。当年修建这个据点时，为了以防万一特意挖的。」
季白和我凑近一看，果然看到地板下有个黑漆漆的洞口，还能感受到从里面吹来的微风。
「密道从这里开始，一直延伸到戏班后方的山脚下。」秋声详细解释道，「出口在后山的一片竹林里，有块形状像乌龟的大石头做标记。」
我兴奋地说：「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人质从密道撤离，完全避开正面冲突！」
「没错。」秋声贊许地点头，「等我在这里製造混乱后，你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行动了。」
季白沉思着说：「那我们这样安排：秋叔你先逃跑製造混乱，然后去粮仓救人。我留在这里拖住剩馀的戏班成员，苏宁带着孩子和女人们走密道。」
「最后我们在后山竹林的乌龟石那里会合。」我补充道。
秋声点头：「好计划。不过有一点要注意，密道虽然安全，但比较狭窄，而且有些地方需要弯腰前进。带着那麽多人，速度会比较慢。」
「我会照顾好他们的。」我坚定地说道。
秋声望向我们，道：「那就这麽定了。给我一炷香的时间，等我的动静。」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神情变得坚定起来：「记住，等我开始『逃跑』后，你们就立刻行动。动作要快，机会只有一次。」
季白郑重地点头：「秋叔，保重。」
「你们也是。」秋声看了我们最后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季白。我们默默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跳如鼓。
不到一刻钟，院子里就爆发出一阵骚乱。
「抓住他！秋声逃跑了！」有人大声喊叫。
「快！别让他跑了！」
脚步声四散开来，但我能感觉到还有不少人留在院子里，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去追赶了。
这时，季白大步走出房间，立刻摆出六王爷管事的威严姿态，对着院子里剩馀的戏班成员大声喝道：「都给我停下！谁让你们乱跑的？」
那些正准备四散追赶的人立刻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看向季白。
「魏管事，秋声那傢伙逃跑了！」张三急忙跑过来汇报。
季白冷笑一声：「我早就看出他有问题！刚才审问时，他露出了马脚，我故意放松警惕，果然让他自投罗网了。」
「那我们现在……」张三有些困惑。
「现在要组织搜捕！」季白厉声道，「但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给我把所有人集合起来，重新分配任务！」
很快，原本分散的戏班成员都被召集到院子中央。季白站在众人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听着，秋声那老狐狸跑不远，肯定还在附近！张三守北门，李四去东街，王五去西街，各带人去搜。」
季白故意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戏班外围，把大部分人都派出去了。
「剩下的人跟我留守大本营，」季白最后说道，「你们分散到各个出入口把守，我要亲自检查关押人质的地方，确保没有被他动过手脚。」
众人纷纷领命散去。我透过门缝看到，院子里的人数骤减，连关押人质的房舍附近也只剩下零星几个守卫，而且都被季白的话分散到了各个角落。
季白回头对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时机成熟。
我用力点头，趁着混乱悄悄熘出房间。月光下的院子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提着灯笼四处搜寻的人影，但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我。
我快步来到杂物间，用季白给的钥匙开门：「小宝？」
小宝从角落跑出来，眼里透着惊喜：「姐姐，你回来了！」
我又去开孩子们的房门，孩子们立刻围过来，眼中满是希望的光芒。我蹲下低声道：「我要带你们离开，记住，一点声音都别出。」
孩子们齐声点头。我接着打开女人们的房门，她们先是惊恐，随即眼中满是激动与不敢置信。
「你们是来救我们的？」一名年轻妇人颤声问。
「是，跟紧我，不许出声。」我示意她们立刻跟上。
很快，五六个孩子、七八个女人聚到我身边，最小的只有四五岁，最大的约四十岁。
我带着她们回到之前审问秋声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掀开地毯，露出密道黑洞洞的入口。
「我们要从这里走，大家一个跟着一个，绝对不能走散。」我叮嘱道，「如果遇到什麽问题，就轻轻拉前面人的衣角，千万不要出声。」
我点亮了一支从戏班道具间顺来的小蜡烛，第一个鑽进了密道。
密道确实很狭窄，勉强能容一个成年人弯腰通过。空气有些潮湿，但还算流通。我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衣物摩擦的声音。
走了大约一刻钟，我听到身后有个孩子轻微的呜咽声。我停下来，回头小声问道：「怎麽了？」
「我害怕……」一个大概六岁的小女孩哽咽道。
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别怕，姐姐在这里。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爹娘了。」
小女孩点点头，不再哭泣。
我们继续前进。密道比想像的要长，中间还有几个弯道。有些地方需要侧身才能通过，有些地方则要完全趴下来爬行。
就在我开始担心是不是走错路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快到了！」我兴奋地低声说道。
果然，再走几十步，我们就来到了密道的出口。这是一个被灌木丛掩盖的洞口，月光从枝叶的缝隙中透进来。
我小心翼翼地拨开枝叶，探头张望。外面是一片安静的竹林，空气清新，完全听不到戏班那边的动静。不远处，果然有块形状像乌龟的大石头。
「到了！」我转身对大家说，「我们成功了！」
一个个人影从密道中鑽出来，在月光下显得如此珍贵。孩子们虽然疲惫，但眼中都闪着重获自由的光芒。
我们在乌龟石附近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竹林中传来脚步声。是秋声！他身后跟着一长串人影，都是粮仓里的长守村村民。
「成功了！」秋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粮仓那边的官兵根本没起疑，以为是例行转移。」
又过了一刻钟，季白也赶到了。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精神很好。
「我告诉他们要回去向六王爷汇报，然后就熘了。」季白擦了擦汗，「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异常。」
看着眼前这些重获自由的村民们，每张脸上都写满了劫后馀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希望。
我深吸一口气，大声宣布：「长守村的乡亲们，你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季白也走上前来，语气温和而坚定：「从今以后，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们。你们自由了。」
竹林中响起了压抑已久的哭声，有孩子的啜泣，有妇人的呜咽，那是解脱的眼泪，是重生的喜悦。
待长守村民一一向我们道谢后，互相携着彼此走向了回家的路，身影在月光下逐渐消失，只馀季白、我、小宝还有秋声留在原地。
「谢谢你们，」秋声诚恳地说道，「帮我了却了一桩心愿。」
我和季白异口同声地说道：「应该的。」我补上一句：「我们一直都想要救出长守村的人们。」
季白向秋声拱了拱手：「秋叔，那麽我们就回金水镇了，不知您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有容身之所？」
秋声却回了一句让我们都摸不着头脑的回答：「年轻的时候在宫里表演，除了皇上，也有幸见过皇后娘娘。她不把我们这些戏子当作下人，平等又客气地对待我们。可惜皇后娘娘去的早，大概天妒她那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季白显然也跟我一样困惑：「那是，皇后娘娘人美心善，举世皆知。」
「直到现在，她的样貌依旧刻在我的脑海里。」秋声朝我们眨了眨眼，「再会了，好心肠的孩子们。」
说罢，秋声促不及防地朝着旁边的断崖，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