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刺入胸口的剧痛是谢程骁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他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视线模糊中，看到林薇薇那张因极致恨意而扭曲的脸。
他不明白，一个仅仅是郁安朋友的女人，为何会为了那个早已被他视作弃子的女人，不惜同归于尽。
“郁安……你对不起她……”林薇薇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他逐渐涣散的意识里。
女人……不过是附属品。
从他记事起，身边就不缺女人。
漂亮的，温顺的，野心勃勃的，各取所需罢了。
郁安？
不过是家族联姻的工具，一个按照长辈意愿塞进他生活的符号。
他们的婚姻，始于一场他无法推拒的娃娃亲。
第一次见到郁安，是在订婚宴上。
她穿着得体的礼服，安静地站在父母身边，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时的他，只觉得这桩婚事麻烦，对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没有任何兴趣。
婚后，他们住在那栋空旷的别墅里，像两个合租的陌生人。
他从没想过要履行什么夫妻义务，只当家里多了个需要供养的摆设。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这个“摆设”开始变得不一样。
她会在他深夜回家时，假装在客厅看杂志，实则眼皮早已打架。
她会笨手笨脚地学做他可能喜欢的菜，端上来时小心翼翼，眼神里带着期待。
他偶尔咳嗽一声，第二天桌上就会出现据说效果很好的润肺汤。
谢程骁觉得可笑。
这种小儿科的手段，也想引起他的注意？
他不止一次地冷言冷语提醒：“郁安，做好你谢太太的本分就好，不必做这些多余的事。”
可她好像听不懂，或者说，不愿意听懂。
她的“小动作”越来越多。
有一次，他在书房处理文件，她端着一杯牛奶进来，手一滑，牛奶洒了他一桌子文件。
她吓得脸色发白，不停地道歉，眼里却闪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光。
“滚出去。”他只觉得烦躁。
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行程总是被无意中撞破。
他去哪个酒会，她刚好也在。
他去哪家餐厅，她碰巧也和朋友在那里。
他知道，她在找人跟踪他，调查他。
谢程骁懒得再跟她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他索性把事情摆到明面上。
他开始带不同的女人回别墅。
当红的女明星，家世显赫的名媛，国际超模，行行色色，从不重样。
他故意让她们在客厅里留下痕迹，故意让郁安看到。
奇怪的是，每次看到她难受，他心里竟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看她越是伤心，他越是觉得痛快。
那种掌控她情绪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才是这段关系里绝对的主宰。
“谢程骁，你能不能别这样……”终于有一次，郁安拦住他，声音带着哭腔。
他挑眉，当没听到她说的话侧身离开。
最后她只是默默地看着，眼神从最初的受伤，痛苦，慢慢变成了麻木。
有时，他带女人回来，看到她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仿佛他们只是空气。
只有在夜深人静，他偶尔路过她房间时，能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
直到苏晚情的出现。
苏晚情不同于其他女人，她温柔，懂事，从不向他提任何要求，只是默默的陪着他。
他第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纯粹的陪伴，那种感觉让他有些沉溺。
他以为，这就是所谓的“爱”。
他给了苏晚情很多，甚至动了想让她永远留在身边的念头。
变故发生在一个雨天。
他接到电话，说苏晚情被人约到了城郊的一栋废弃大楼。
他赶到时，只看到楼顶边缘站着的郁安，和楼下血泊中奄奄一息的苏晚情。
“郁安！你做了什么？！”他怒吼着，冲下楼抱起苏晚情，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冷。
他疯了一样送她去医院，可医生说，伤势太重，无力回天。
苏晚情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眼神还带着一丝茫然和恐惧。
谢程骁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他唯一的爱，被郁安亲手毁掉了。
他抓到郁安时，她很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把她带到那个废弃的仓库，和苏晚情死去的地方不远。
雨水敲打着屋顶，发出刺耳的声响。
“为什么？”他问，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郁安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是无尽的空洞和疲惫：“谢程骁……你有没有……哪怕一次……”
“够了！”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任何恶心的情话，“她是被你害死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亲手将刀刺进她的胸口，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她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像一声叹息：“为什么……”
为什么？谢程骁觉得可笑。
杀人偿命，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
再次睁眼，谢程骁发现自己回到了高中时期。
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落在课本上，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他重生了。
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如何避开这段缠人的婚姻。
他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到郁家的场合，甚至说服父母，试图推掉那桩娃娃亲。
然而，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
无论他怎么努力，总会有各种巧合让他和郁安产生交集。
家族的压力，商场的利益，无形中有一股力量，硬是把他往那条熟悉的路上推。
他无法摆脱。
最终，他还是和郁安结了婚。
婚礼依旧盛大，郁安穿着婚纱，依旧美丽。
他以为，这一世，她会和上一世一样，继续她那些可笑的“吸引注意”的把戏。
可是，她没有。
婚后，她拿着他给的黑卡，心安理得地花钱，对他的行踪不闻不问。
他晚归，客厅里永远黑着灯，她早就睡了，他带女人的新闻满天飞，她看到了也只是淡淡扫一眼，然后继续和朋友逛街、喝下午茶。
有一次，他故意在她面前接一个情妇的电话，语气暧昧。
挂了电话，他等着看她吃醋，或者掉眼泪。
结果，她只是从杂志里抬起头，问了一句：“要吃饭吗？厨房有阿姨做的汤。”
那语气，平淡得就像陌生人。
谢程骁愣住了。
还有一次，在拍卖会上，他看到她为了一条蓝宝石项链和苏曼妮竞价。
他以为她是为了跟他赌气，或者是为了所谓的正宫娘娘的面子。
但当苏曼妮拦住她挑衅时，他看到郁安只是冷漠地怼了回去，然后径直离开。
甚至在“晚香居”那次偶遇，他已经准备好应对她的哭闹，她却直接把他当空气，带着林薇薇走了。
苏曼妮在一旁跳脚，她也只是轻飘飘地一句‘谢先生，你的‘朋友’似乎不太懂规矩。’
这一世的郁安，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渴望他的关注，不再为他的冷漠而伤心，甚至…好像根本不在乎他这个人。
谢程骁坐在书房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窗外是郁安刚买回来的那辆红色超跑，张扬而醒目。
他不明白。
上一世，她爱得那么卑微，那么用力，最后却被他亲手杀死。
这一世，他准备好继续这场无聊的“游戏”，她却突然退出了。
她看他的眼神，不再有期待，不再有爱慕，只有一种近乎陌生人的淡漠。
谢程骁皱紧了眉头。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别人按照他的剧本演出。
可郁安的突然脱轨，让他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困惑，甚至是不安。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是关于郁安最近几个月的消费记录。
天文数字般的开销，买的却都是些她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为了讨好他。
“呵。”谢程骁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
也好。
既然她不爱了，那这场婚姻，就真的只是一场交易了。
只是，为什么看到她对自己如此漠然，他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却越来越重了？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脑海里闪过前世郁安最后看他的眼神，空洞，疲惫，还有那句没问完的“为什么”。
以及林薇薇临死前，那句充满恨意的“你对不起她”。
对不起？
谢程骁睁开眼，眸色深沉。
他谢程骁，做任何事，何曾说过“对不起”？
只是，这一世的剧本，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而他，似乎也开始对这个脱轨的妻子，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