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喽!翡翠丸子,玉带羹,鹤鸣九皋,琥珀光,云腿映月,鲥鱼跃龙门,寒梅映雪,还有桂花酿,两位大人慢用。”
“好,辛苦了!”江浸白和裴慈音同时脱口而出。说完,两人都笑了。小二连忙把抹布挂在肩上,拱了拱手,“不辛苦,两位慢用!”
江浸白拿过桂花酿,倒了两碗,一碗递给了裴慈音。另一碗刚递到嘴边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手腕,“你真的要喝吗?”裴慈音不确定的问。
小时候,江浸白偷偷带着裴慈音来到醉仙楼尝新鲜出炉的玫瑰花酿,一口气买了四五罐,两人来到空桌上,一人一罐抱着喝,一罐下肚的裴慈音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倒是江浸白,喝了半罐就倒在了桌子上,事后,裴慈音把剩下的酒放在了掌柜的那儿,自己一人把江浸白半背半拖的带回了江府。她只觉得那次去江府的路特别漫长。
自从那次过后,江浸白就再也没喝过酒了,不用说裴慈音也知道,不是被他娘骂了就是被他爹打了。可是眼下好不容易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拿起酒碗就往嘴里灌,一碗下肚,他内心感到极其满足:“好酒!”结果不出所料,立马就倒在了桌子上
这速度,就连裴慈音都惊了一瞬,心想:“这酒这么烈的吗?”刚把碗递到嘴边,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小音音,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我来陪你喝。”话落,缓缓走到桌前,倒了一碗,细细的品味了起来。
此人正是醉仙楼掌柜孟月婵,平常多穿深色一类的衣裙,今天却破天荒的穿了件浅蓝色的襦裙,外面系了件白色氅衣。发间插的那根金簪更是极为引人注目,晃的裴慈音眼睛疼。
她注意到了裴慈音的目光,用手匆匆整理了头发,慌忙道:“怎么了,小音音,我头发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裴慈音笑着摇了摇头
“哎呀!坏了坏了,小音音,你在北镇抚司憋坏了?怎么连话都说不了。哎呦可怜我的小音音哦!小小年纪就变得这么古板了!哎呦我的小音音啊!”话落,扯过旁边的帘子拂在脸上,去擦那根本就没有的泪。
裴慈音见状,走上前去,“没有啦,月婵姐。几年不见,月婵姐又变得好看了!”
这话可能放别人那儿不好使,但放在孟月婵那儿却屡试不爽,听完这话的孟月婵缓缓从帘子旁探出头,脸上顿时喜笑颜开,“哎呀,小音音,你就知道唬我!”做势轻轻推了她一下。走下来双手捧着裴慈音的脸,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又把她的袖子撸起来,反复查看,直到检查到没有新增的伤才把袖子放了下来。满意的点了点头。
做锦衣卫这行的,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上头一声令下,多么危险你都得去,孟月婵第一次见裴慈音时,这个小家伙把自己弄得浑身是血,她本不想管这等闲事,免得惹上麻烦,但看到小姑娘这虚弱的样子时,她又实在不忍,就把她背回了醉仙楼。
“哎!别睡啊!老娘好不容易发发善心,你可不能让我背上一条人命啊!”说着,颠了颠背后的人儿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这可把孟月婵急坏了,脚底生了风一般,赶回了醉仙楼。砰的一声,踹开了大门,这一下门没坏,倒是把坐在那儿打盹儿的小二吓坏了,还以为是什么强盗来抢劫,转头一看,没想到是自家掌柜的,缓了缓道:“哎呦掌柜的!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孟月婵头也不回的直奔三楼而去,三楼最里侧的房间是她的房间,把小姑娘放在了蹋上,又去烧了盆热水。等她再次进来时,发现那个小姑娘坐在桌前,独自往后背撒着药。看到这一幕,把孟月婵吓得不轻,连忙跑过去把药夺过来“哎呦,我的乖乖唉,别动别动,我来替你上药,伤这么重。”看着她后背的疤痕,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触目惊心。周围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疤痕,大小不一,还有刚结痂不久的疤痕。她的心揪了一瞬。
“你是哪家的啊?是犯家法还是国法了?看着还是个小姑娘,你是犯了啥事啊?背上这么多伤。”孟月婵问道。
裴慈音许久未回话
孟月婵也不恼,上完药后,吩咐了几句,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桌子上多了一锭银子,也未见到裴慈音的人。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在锦衣卫当值,当天去出任务了,中了敌人的埋伏,那个情报极其重要,所以吊着一口气赶回来了。
那年她才及笄。想到这儿她就气不到一处来,气冲冲的赶到指挥使府,去找顾明璋那个老古板算账,还把他骂了一顿,“锦衣卫是没人了吗?要一个小姑娘去出外务!还整的一身伤!”那声音半条街都能听到,顾明璋只觉得莫名其妙,最后还是裴慈音出来解释之后她才不情不愿的回了醉仙楼。
想到这儿,她不禁的笑了,走到里屋,拿起了一个木盒,递到裴慈音面前,“喏,给你的。”
裴慈音顺手接过盒子,这些年来她时不时就送自己点小玩意儿,裴慈音倒也习惯了,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如意云纹银镯。还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平平安安。
“这叫长辈对晚辈的美好祝愿!”孟月婵猛的拍了下桌子。“顾明璋那个老古板肯定不懂得这些!”
裴慈音笑了笑:“那就多谢孟掌柜啦!以后我要是混不下去了,只能指望孟掌柜养我了。”
这话一出,孟月婵笑着捏了捏裴慈音脸颊“贫嘴!噢,对了,今天端午节,你还准备回裴府吗?”
“回,怎么不回,我母亲和大哥的牌位还在里面呢。”裴慈音道
孟月婵看了看她,之前她一度以为裴慈音是顾明璋的女儿,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是裴家的人,她每次回裴家都把裴家闹得鸡飞狗跳,甚至有一次把裴砚秋气个半死。孟月婵实在不放心,可这又是人家的家事,她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过了半晌道:“那你注意啊,别把自己弄伤了,时候也不早了,就让江千户在这里休息吧,我等会儿让人安顿他。”
裴慈音道了句好,和孟掌柜告过别之后,就独自去了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