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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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厌(顾言)那句冰冷的询问,裹挟着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沉沉地压在我心头。他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窗外大半的阳光,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想道歉,想告诉他那封匿名信的真相,想说我终于明白了当年那个笨拙少年的心意……可话到了嘴边,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

更可怕的是,我的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

眼泪不受控制地、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比刚才更凶。这具身体“林初”的本能,在面对这个曾被她亲手推远、如今位高权重气势迫人的“冷面将军”时,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委屈、怯懦和……下意识想要逃避的疏离。

我的灵魂在尖叫,在挣扎,想擦掉这懦弱的眼泪,想直视他的眼睛。可我的手却只是死死揪紧了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身体微微颤抖着,甚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避开他过于锐利的视线。

这副模样,落在顾厌眼里,无疑坐实了他的猜测——她醒了,却沉浸在某种悲伤的梦境里,甚至被他这个“不速之客”吓到了。他眼底深处那丝微不可察的波动瞬间冻结,只剩下更深的、仿佛早已习以为常的冰冷和疲惫。

“既然醒了,就好生休养。”他的声音毫无波澜,甚至比刚才更冷硬了几分,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府中诸事,自有管事打理,不必忧心。”

他说完,不再看我,转身便走。玄色的衣袂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等等!”我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冲破喉咙的桎梏,嘶哑地喊出声。

顾厌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那封信……”我急促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那封……匿名的信……是……”

话没说完,一股强烈的、源自这具身体深处的排斥和恐慌猛地攫住了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窒息般的痛苦瞬间蔓延!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噗——”

我猛地咳出一口血,鲜红的液体溅在月白色的中衣上,触目惊心。

“小姐!”小丫鬟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顾厌猛地转过身,那双冰封的眸子在看到我衣襟上刺目的鲜红时,瞳孔骤然紧缩!他一个箭步冲回床边,下意识地伸手想扶我,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我肩膀的瞬间,硬生生顿住。

他看着我痛苦蜷缩、咳血不止的样子,眼神剧烈地挣扎着,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痛楚?最终,那伸出的手缓缓地、沉重地垂落回身侧,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

“叫大夫!”他厉声对丫鬟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沙哑。随即,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冷。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绝,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警……警告……宿主……灵魂……与……身体……排斥……加剧……强制……触发……关键……剧情……‘病弱咳血’……】系统虚弱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无能为力的麻木。

我倒在床上,感受着喉咙里的腥甜和胸腔的剧痛,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在那个虐文世界里,我操控着“林楚楚”的身体,让她承受痛苦来“惩罚”顾言。

而在这个看似甜宠的世界里,我的灵魂却被困在“林初”的身体里,被她本能的排斥和剧情惯性所操控,一次次地将最锋利的刀子,精准无比地捅向顾厌(顾言)!

他想知道真相,我的身体就用咳血来阻止!

他想靠近,我的身体就用怯懦和疏离将他推得更远!

每一次无意识的伤害,都像是在他尚未愈合的旧伤上,又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身不由己的循环中过去。

顾厌(顾言)似乎接受了“林初”的“病弱”和“疏离”,他极少踏足我的院子,但府中最好的药材、最精细的补品、最妥帖的下人,从未短缺。他像个沉默的影子,用最冰冷的方式,履行着一种刻板的、仿佛只是责任般的“照顾”。

而我,被困在这具名为“林初”的躯壳里,灵魂清醒地看着一切滑向深渊。

我无法控制地在每次见到他时,流露出本能的疏离和畏惧。

我无法控制地在丫鬟提起“将军今日又猎了只白狐给小姐做围脖”时,流露出淡漠的、甚至带着一丝厌烦的表情。

我无法控制地在夜深人静时,拿起笔,铺开纸。

是的,笔和纸。

仿佛是一种宿命的召唤,一种无法抗拒的本能。当灵魂的痛苦和身体的排斥达到某个临界点时,那支笔就会自动出现在我手中。

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疯狂地在脑海里呐喊:停下!不要写!不能再写了!

可我的手,却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带着一种病态的流畅和……某种诡异的“敬业”精神,在素白的宣纸上,落下一个个墨字。

这一次,不再是现代虐文的套路。

而是古言。

带着浓郁的古早狗血风味。

主角:林初(江南病弱贵女,心高气傲,敏感多疑)。

男主:顾厌(冷面将军,深情隐忍,却因早年情伤而冰冷疏离)。

剧情:青梅竹马,女因一封“轻浮”匿名信误会男,恶语相向。男心死远走,功成名就后归来,女却因家族变故不得不依附于男。男冷语相向,刻意疏离,女病弱咳血,误会重重,虐恋情深……

我像一个绝望的观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将刚刚发生的、甚至正在发生的一切——我的疏离、我的咳血、顾厌的冰冷、他沉默的“照顾”、我们之间那令人窒息的隔阂——统统记录下来。用最细腻的笔触,最煽情的词藻,描绘着“林初”的委屈和“顾厌”的冷酷。

我甚至无法控制地,在写到关键虐点时,加入了大量当年那封匿名信的细节!顾厌(顾言)笨拙的字体,那些被我痛批为“轻浮孟浪”的词句……以及“林初”写下那八个字时,那种被冒犯的愤怒和鄙夷!

【……宿主……你……】系统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混乱,【你在……写……新书?!以……当前……世界……为……蓝本?!】

“不是我!是这具身体!是这该死的剧情惯性!”我在灵魂深处嘶吼,却阻止不了笔下流淌出的、越来越虐的文字。

我看着她(我的手)写“林初”在深夜咳血,看着烛火下她苍白脆弱的脸。

我看着她写“顾厌”站在窗外,看着窗纸上映出的剪影,眼神痛苦挣扎,却始终不曾踏入一步。

我看着她写两人每一次无言的擦肩而过,空气中弥漫的冰冷和误解……

我看着她写……“林初”终于在一次剧烈的争吵(虽然现实中他们根本没吵过)后,心灰意冷,提笔写下绝笔信,然后在一个雨夜,咳尽最后一口血,香消玉殒……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笔尖的墨在宣纸上晕开一个浓重的黑点,如同凝固的血泪。

我的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伏倒在书案上。灵魂深处,却是一片死寂的麻木和巨大的荒谬感。

写完了。

一本崭新的、以我和顾言(顾厌)为原型的、虐得肝肠寸断的古言小说,在我的“身不由己”下,完成了。

【……剧情……闭环……形成……】系统发出如同哀鸣般的电子音,【虐心值……达成……世界……稳定性……基于……新书……建立……宿主……你……】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没有通传,没有脚步声。

我伏在案上,艰难地侧过头。

顾厌(顾言)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没有穿那身冷硬的将军常服,而是一身玄色的锦袍,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孤寂。他的目光,没有看我,而是落在我面前的书案上,落在那叠墨迹淋漓的、刚刚写就的厚厚书稿上。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震惊,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看透了一切、疲惫到极致的死寂。

他一步步走过来,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的心脏上。

他走到书案前,修长的手指伸出,没有碰触我,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拿起了那叠书稿。

他垂眸,看着最上面一页的标题。

我灵魂的视线也跟随着他,看到了那个被我(或者说被这具身体)写下的书名:

《蚀骨春深:将军的青梅又吐血了》

多么直白,多么狗血,多么……讽刺。

顾厌(顾言)的手指拂过那墨迹未干的字迹,指尖微微颤抖。他沉默着,一页一页,极其缓慢地翻看着。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他看到了那些匿名信的细节。

看到了“林初”写下“轻浮孟浪”时的愤怒。

看到了“顾厌”深夜在窗外的凝视。

看到了所有的误解、冰冷、疏离……以及最后那场虚构的、雨夜咳血而亡的结局。

时间仿佛凝固了。

终于,他翻到了最后一页。看着那个代表着终结的句号。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不再冰冷,不再愤怒,不再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埋葬了所有希望的疲惫,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凉。

他看着我,看着伏在案上、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会像书中结局那样咳血而亡的“林初”(林楚楚)。

然后,他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冰冷而苦涩,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他扬了扬手中那叠沉甸甸的、浸满了无形血泪的书稿,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了时空的疲惫和认命,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房间里:

“林楚楚……”

他叫出了我的本名。

“你的新书……”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写完了。”

“恭喜你。”

“你成功了。”

“这一次……”

“虐的……”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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