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你还知道回来!”老人抬起头看向姜天一,眼白里的血丝透露出了他掩藏不住的疲惫。
寒光闪闪,衬得老人还算和善的面容在姜天一眼中瞬间变得可怖。
“爹”,姜天一下意识喊了一句,膝盖马上软了下来,“冤枉啊。”
“站着,别动。”老人恶狠狠地喊了一句,然后放下菜刀,转身走进内屋。
姜天一料到大事不妙,连忙趁着老人转身进屋的间隙向门外溜去。
“儿子!”
蹑手蹑脚的姜天一迎面撞上了一位头发灰白的夫人,她拎着一个菜篮子,脸上的愁容都在这一刻短暂的消失不见。
“你去哪啊?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回家啊,娘担心死你了知不知道啊?”妇人放下手中之物,用微颤的双手抓着姜天一的手臂,“走,跟娘回家吃饭。”
“吃饭,太好了。”姜天一暗暗窃喜,可一回想姜大海那副凶神样,身体就不知觉地打了个寒颤,“可是爹。”
“别管他,那老头就那样,今早也不知道咋滴了,一回来就搁那生闷气。”,吴秀芳欣喜地牵着姜天一的手,将他又重新带入了房子里,“能有什么大事,娘保护你。”
姜天一闻言镇定了点,再加上他本身也继承着“姜天一”原来的记忆,感情以及一切,因此,此时他也无法做到摧毁这个可怜的老妇人的笑颜。
“跪下!”姜大海提着一根棍子面沉如水地来到了娘俩面前,不带着一点情感地说着。
“他爹你干啥呢?儿子刚刚找到你就闹这样,得让十里八乡都知道是吧!”吴秀芳见姜大海如此做派,心中也是有点害怕,压低声音抱怨说。
“哼,你的好种!咱姜家的脸早就被他丢光了!你知道他昨天去了哪里吗?”姜大海面色没有丝毫缓和,“早上我去街上问大家有没有看到这小子,结果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他们说……他们说……说他去了青楼!”姜大海一开始还算冷静,但越说越气,“这还不是最丢人的,你听好了!”
“你儿子他他他,他带着一个男的去青楼开房了,最后那个男的还是被老鸨光溜溜地丢出来的!!!”姜大海实在忍不住了,直接一棍子向姜天一的屁股抽去。
吴秀芳听了这一大堆话愣住了,感觉到信息量太过巨大,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锻体四段何其灵活,再加上姜天一早就知道不妙,这一棒自然是毫无悬念地躲开了。
“逆子,还学会躲了,很好,很好。”姜大海见自己的棒子竟然被姜天一躲了过去,于是加大了棍棒挥舞的力度。
“靠,这老头,怎么感觉比年轻人还灵活,”姜天一心想,有点懊悔刚刚没有直接离开。
“爹,爹,”,姜天一连忙求饶,“冤,冤,冤,我冤枉啊!”
“别叫我爹!看我不打死你!”姜大海怒不可遏。
姜天一眼见肯定没有机会解释清楚了,直接向门外冲去。
可是姜大海早就料到了这孽子会往外跑,爷俩有来有回地斗了几分钟,最后姜天一硬是被逼入了墙角。
姜大海也冷静了一点,生气但略显得意地说:“就你这兔崽子还想躲,当初你大哥二哥也都没躲过我,不过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跑了,累死老子了。”
姜大海的棒子最终还是落到了姜天一身上,也许是之前爷俩斗的都筋疲力尽,原本看起来可怕无比的棍子却是让姜天一感觉不痛不痒。
但姜天一装出了一副很痛的样子,嗷嗷大叫,搞得姜大海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不知是打他让他继续叫好,还是不打他让他闭嘴好。
此时又一位老人走了进来,他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姜大海与姜天一的样貌或多或少都与他在某些地方相像,这正是姜天一那七十多岁的爷爷——姜土地。
“够了!大海,你这又是在闹哪一出,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不会吗?”姜土地扛着沾满泥土的锄头,抓着几把刚挖出来的花生,不满地对姜大海说到。
姜大海的内心其实也冷静了下来,只是寻不到一个台阶下,现在父亲既然如此说了,那他刚好也就放下了棍子,悻悻然坐回了小木墩上。
“进去吃饭。”姜土地留下这么几个字,自顾自地从屋子里的水缸取水洗手上桌去了。
姜大海自然也不敢怠慢,马上站起来到桌旁坐下,途中经过了同样走向餐桌的姜天一,他对姜天一说道:“臭小子,回头再审你。”
进到了屋里面,姜天一发现了一位老妪已经在桌子上吃饭了,这老妪自然是姜天一的奶奶——陈二妹,姜天一打小就备受奶奶疼爱,老人家甚至不愿意让他做一点家务活,更别说看着他被姜大海打了,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双耳近乎完全失聪,因而刚刚没有冲出来制止儿子对孙儿的“教育”。
“是天一啊,你回来啦,快坐下来吃饭吧。”老妪坐在长凳上,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姜天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姜天一心中有愧,不敢直视这位老人的目光,只好顺着她的话在她身旁坐下,埋头苦炫。
饭桌上一菜一汤,再加上一盘腌菜,饭菜并不是很丰盛,却充实着这普通的一家五口的生活与心灵。
今天的饭桌异常沉默,只闻木箸与瓷盘相击,愈发清脆的响声代表着盘内的食物已经见底。
姜土地下了桌,走到门口,关上大门,取了一条板凳然后在院子的正中间坐下,姜大海拖着姜天一紧随其后,吴秀芳跟在姜天一的后面,三个人围绕在姜天一的身旁,隐隐有“三司会审”之势。
姜天一早就料到这一幕会发生了,所以也并不慌乱,毕竟他前世就在父母的手下“身经百战”了。
首先发话的是姜土地,这位家里辈分最大的老人说道:“大海,有什么事就快说,我还赶着干活。”
姜大海闻言,羞愧不已地说道:“儿子不孝,教出了这么一个不孝子,是我造的孽啊!”
“怎么不孝了?”姜土地继续问道。
“他”
“孙儿有罪啊!爷爷,爹爹,母亲。”姜天一马上跪倒在地哀嚎道,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姜大海说下去,谁知道他会把他说成什么样,因此他决定抢占先机,夺回主动权。
谁知姜土地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姜天一,说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让你爹把话说完。”
“他,他和男,哎呀!”姜大海说了一半,又感觉难以启齿,于是说:“您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姜土地显然有些不高兴,或许是因为姜大海磨磨唧唧的浪费了他很多时间,他看向姜天一,不知为什么,叹了口气,说道:“说吧。”
姜天一却是松了一口气,感觉事情开始向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他声泪俱下地说起关于左明辉的事情,以及自己被徐四狗追杀的经历,粉墨修饰,避重就轻,让姜土地听的为他暗暗叫好。
“可他们说你抱着一个男人进了青楼,难道这还有假?”姜大海不住插嘴道。
“此乃权宜之策,人命关天之事,岂避世俗之嫌?”姜天一解释道。
“岂有此理,良民百姓不入风月之地,我们家世代相传的祖训你难道忘了吗?更别说是与狐朋狗友一起花天酒地了。”姜大海见儿子说话文绉绉的,于是也不甘示弱地批评回去。
“是啊,天一,你难道忘记隔壁家的翠花了吗?”在一旁听了很久的吴秀芳补充道。
“喂,咱们讨论的在一个频道上吗,所以我刚刚解释了那么久您们都没有听进去是吧?”姜天一感觉自己的解释明明已经很清楚了,可是他们仨还是将话题绕到了奇怪的地方,他无语地想着,“还有这翠花又是谁啊,怎么还多了新人物了?”
姜天一仔细地搜检自己的记忆,终于想起了这么一号人物。扎着朝天辫,满脸麻子,眼睛像铜铃,鼻孔仿佛就像要朝天空开炮,嘴巴又大又厚,体型硕大,兴许一口气可以吃下半头牛,声音粗犷豪放,孔武有力,但时不时又故意摆出一副柔弱的姿态,给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也留下了不好的回忆,但家里人似乎对她很中意。
看到姜天一暂时没有了话语,姜大海便“乘胜追击”地开始喋喋不休。
“我”姜天一实在忍受不了了,开口说。
“都别吵了,”姜土地不耐烦地道,“这件事我已经有眉目了,天一,别的不说,你进了青楼这事不可否认,先去里屋趴着,让你爹先抽你十鞭子。”
姜土地看着一脸苦瓜相的姜天一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道:“事情就先这么定了,至于翠花的问题,我们长辈商讨后你照做就是了,绝对会十分顺利的。”
“是,爷爷。”姜天一摆出恭敬的姿势对老人说道。
“才十鞭子,不痛不痒的,能蹭到一顿饭,真是赚大了,”姜天一窃窃地想着,“不过这‘翠花的问题’是个什么鬼,不会要把我给‘嫁’了吧?”
姜天一心头莫名浮现出不祥的预感,有点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这时,自以为父权得到实现的姜大海噙着笑意走了过来,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儿子。”
“这老头怎么和个小学生一样,”姜天一哭笑不得地想着。
然后,他用只有姜大海看得到的角度故意作出一个“你来打我啊”的欠揍表情。
这可把姜大海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脸上的肌肉都在不住颤抖,原本就掐在姜天一肩上的手又重了几分。
就刑完毕,姜天一拖着残破的裤子在院子里晃来晃去,从他微微泛红的尻部可以看出姜大海是下了狠手。
院子里有许多盆菜,翠绿欲滴,长势喜人,似乎与这一家人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暗暗相合,给予人无限的温暖与希望。再次熟悉了脑中无比熟悉而又如此陌生的地方,姜天一心中五味陈杂,不知作何言语,只余一声轻叹。
接下来要做什么?以后往哪里走?这样安逸的现状又能维持多久?姜天一不知道,也没有人能够告诉他。这个世界只能由他独自摸索。
天色渐暗,姜天一吃过家人煮好的晚饭,准备回到凌水阁睡觉,正当姜天一要走出大门时,一个男声叫住了他。
“你去哪里?”手里拿着一个墨黑色小盒子,姜大海从一间屋子走了出来,对姜天一说道,“你还敢去青楼?!”
眼见姜大海怒气渐长,又要抄起棍子时,姜天一忙辩解道:“爹,饶命,我就站门口吹吹风。”
姜大海却是不肯相信这般说辞,指着姜天一原本的房间,厉声道:“吹风,就你那身体禁得起吹风?还不快点回房睡觉!真是给鸭迷魂了!”
姜天一撇了撇嘴,朝着姜大海所指的房间走去,想着住在这里其实也没问题,就是床硬了些。
姜大海看到姜天一照做了,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但还是板着一张黑脸道:“天一,今天我,嗳,你把这个拿着,抹屁股上,早晚一次,省着点用,哼。”接着他将手里的黑盒子递给了姜天一,然后自顾自地走了。
“这老头,还挺傲娇的,”姜天一心想,“也不知道怎么讨到老婆的。”
之后姜大海还带着姜天一奶奶还来看了姜天一一次,好在姜天一演技爆表,没有被发觉异常,姜天一方安心就寝,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