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璃悠悠转醒,眼中一片茫然,仿佛沉睡了千年。她环顾四周,只觉脑中空空如也,方才的惊心动魄竟似被彻底抹去。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远处消失无踪的巨爪痕迹上,脸上瞬间绽放出崇拜的光彩,“师兄!你把那个坏蛋打跑了?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她开心的差点蹦了起来,仿佛刚才的险境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师兄你真的是无所不能呀!”
姬辛的嘴角难以抑制地抽搐了几下,回想起杨小邪那句“不要提及此事”,心中了然——这姑奶奶怕是“失忆”过很多次了。【我的姑奶奶啊,那位毁天灭地的煞神,分明是你自己啊!】她暗自腹诽,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
江琉璃兴高采烈地开始分莲子,小巧的碧玉莲子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她自顾自地数着:“我三颗,师兄三颗。”全然没将一旁的姬辛纳入分配名单。杨小邪看在眼里,想到姬辛与自己已定下奴隶契约,其修为恢复对自己也算有利,便将自己那份莲子递了过去:“拿着。”
“师兄!”江琉璃立刻不满地撅起嘴,杏眼圆瞪。杨小邪无奈,只得从姬辛刚接过的三颗莲子中取回一颗。
江琉璃的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
杨小邪叹了口气,又取回一颗。
江琉璃依旧气鼓鼓地瞪着他。
杨小邪瞬间明白了她的“暗示”,苦笑着将手中仅剩的、那颗明显小了一圈、光泽也黯淡些的莲子塞回姬辛手里。
姬辛看着掌心那孤零零、瘦巴巴的一颗莲子,小脸一垮,眼眶瞬间就红了,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但目光触及江琉璃那张余怒未消的俏脸,脑中立刻闪过刚才她跟那巨爪遮天蔽日、杀意凛然的恐怖景象,一个激灵,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罢了罢了……有总比没有强,至少命还在……】她认命般地将那颗小莲子攥紧。
三人各自服下莲子,盘膝打坐,运转功法。
杨小邪体内灵力如江河奔涌,不仅伤势尽复,停滞许久的境界壁垒也轰然松动,气息节节攀升,最终稳稳停在了赤帝界。一股更为雄浑的力量感充斥四肢百骸。
姬辛则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颗小莲子蕴含的微弱却精纯的灵气。莲子入腹,化作一股暖流,滋润着她那几乎被巨爪之力震散的残魂。那原本虚幻飘渺、濒临溃散的魂体,此刻如同干涸的河床得到了甘霖,开始艰难地重新凝聚、稳固,虽然距离恢复全盛相差甚远,但总算脱离了魂飞魄散的边缘。
江琉璃吞下莲子的瞬间,却仿佛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她感觉自己被温暖的灵液彻底包裹,如同回归母体的胎儿。在这由纯粹灵力构成的“灵茧”中心,她清晰地“看”到了清莲秘境的内核——它并非实体,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凝聚着整个秘境精华与法则的璀璨光核,散发着令人心悸又无比诱人的磅礴能量。
【吃掉它!吃掉它修为就能暴涨!】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心底疯狂叫嚣。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遵循着身体本能的贪婪,江琉璃意念一动,那团秘境光核便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瞬间没入她的“口中”!
“喂!住手!不能吃——!”一个熟悉又焦急的声音在她识海中炸响,但为时已晚。
光核入体的刹那,江琉璃感觉自己的内府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毁灭的星辰!难以想象的狂暴能量瞬间炸开,化作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五脏六腑开始,疯狂地刺向四肢百骸!那不是简单的疼痛,而是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被灼烧、被强行改造的极致酷刑!她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浮沉,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吞噬、分解。
【糟了!】一个身影瞬间闪现,正是小白。他毫不犹豫地将江琉璃颤抖的身躯紧紧抱住,双手抵住她的后心,将自己刚刚恢复的、还远未充盈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疯狂地注入她的体内!【好家伙!刚喘口气就得给她当补充灵气袋使用!我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小白心中哀嚎,身体里的灵气在不断的流入到江琉璃的身体里。
随着精纯的灵力涌入,如同在即将爆裂的熔炉中投入了寒冰,暂时压制住了那狂暴的能量冲击,勉强达到了一个脆弱的平衡。然而小白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团被江琉璃吞噬的秘境核心,已然化作一个贪婪无底的黑洞,正疯狂地汲取着江琉璃自身的生命本源和灵力!一旦外部供给停止或江琉璃自身的灵力枯竭,这平衡瞬间就会被打破,等待她的将是生机被彻底吸干的悲惨结局!
就在这危急关头,江琉璃白皙的左臂上,皮肤下仿佛有墨汁在流动、凝聚。剧痛如同烙铁灼烧,一个诡异的印记缓缓浮现——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花瓣边缘是极致的墨黑,向内渐次晕染成一种死寂的灰白,透着一股不祥与毁灭的气息。
“末世之莲?!”小白看清那印记的瞬间,脸色剧变,阴沉得能刮下霜来。【是它?!该死的!怎么偏偏是这东西!每次都晚一步!】他的眼中充满了懊恼与前所未有的凝重。
“嘶——好烫!”江琉璃痛呼出声,本能地调动体内残存的灵力,疯狂涌向左臂,试图压制那股灼烧灵魂的痛楚,勉强让印记的蔓延速度减缓了一丝。
“还弄!别白费力气了!”小白又气又急,声音带着罕见的严厉,“这是‘末世之莲’的诅咒印记!叫你贪心,什么都敢往嘴里塞!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那神品秘境的核心是你一个小小帝境能消受的吗?!”
“谁……谁叫你提醒得那么晚!”江琉璃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顶嘴,“再说……我……我怎么知道会这样!”
见她还有力气反驳,小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长点记性!真以为自己运气好就能为所欲为了?你现在只是个帝境!强行吞噬神品之物,等于引火自焚!你看看你现在怎么办?等着被它吸成人干吗?”
“怎么办?”江琉璃强忍着剧痛,倔强地咬着下唇,“那就……拼命提升修为,撑住它!”
“天真!”小白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力,“你以为秘境核心是路边野果?其蕴含的法则与能量远超你境界所能承载!就算你侥幸没被立刻撑爆,这‘末世之莲’的诅咒也会如跗骨之蛆,不断吞噬你的生机灵力。除非你能在它彻底盛开、将你吸干之前,找到‘圣世之莲’的力量,引动它内部的平衡法则,将‘末世’的毁灭魔力疏导出来,否则……”他顿了顿,长长叹了口气,“……罢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记住,至少等你突破到‘宫界’,肉身和神魂足够强大,才有那么一丝可能承受住这种级别的力量反噬!雷啸秘境那次,不过是侥幸捡了条命,你还真当自己是无所不能了?”
江琉璃沉默了,左臂的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后果的严重性。小白的话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艰难地点点头:“好……我明白了。”心中却飞快盘算:【必须尽快找到圣世之莲……这事绝不能让师兄知道,否则他必定不顾一切……得找个机会偷偷溜走……只希望……只希望师兄到时候别太生我的气……】
灵光氤氲,水波荡漾,江琉璃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杨小邪和姬辛面前。杨小邪几乎是瞬间就冲到她身边,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扫视了好几遍。刚才灵茧内爆发又骤然沉寂的恐怖灵力波动,让他心胆俱裂,以为她遭遇了不测。此刻见她虽然脸色苍白,气息有些紊乱,但似乎并无大碍,悬着的心才重重落回肚子里,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怎么样?”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满是关切。
江琉璃下意识地想把左臂藏到身后,摇摇头:“没……没事。”然而她从小在杨小邪身边长大,几乎从未对他说过谎,眼神和肢体那细微的不自然,在杨小邪眼中如同黑夜中的烛火般明显。
杨小邪眉头一皱,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她正无意识摩挲着的左臂手腕!
“嘶!”江琉璃吃痛地抽了口气。
杨小邪毫不迟疑,直接将她宽大的袖口向上一捋!
白皙的肌肤上,那个诡异而狰狞的墨白莲花印记,赫然暴露在空气中!黑色的花瓣脉络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末世之莲?!”一旁的姬辛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对琉璃的身体有什么危害?”杨小邪虽然没听过这名字,但“末世”二字足以让他瞬间联想到最坏的结果。巨大的懊悔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该死!太大意了!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进去!】他握着江琉璃手臂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姬辛在江琉璃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逼视下,缩了缩脖子,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这……这个……我也只是听古老传闻提过一嘴。据说被‘末世之莲’诅咒的人,手臂上就会出现这种墨色莲花印记。当……当这莲花完全盛开绽放之时,就是……就是宿主生命精华被彻底吸干、‘开花结果’之日……”他小心翼翼地瞥了江琉璃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和“幸好不是我”的庆幸,“前提是……这宿主得源源不断地提供海量的灵气‘滋养’它。啧啧,你说你,跟我抢什么秘境之核啊?修为不够,贪心不足,这下好了吧,引火烧身……”他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去碰那内核,同时也恍然:【难怪这清莲秘境能孕育那么多极品仙草,原来是有这神物作为根基!】
杨小邪倒吸一口凉气,心瞬间沉入冰窖。他毫不犹豫,立刻就要运转功法,将自己的灵力渡给江琉璃。
“师兄不要!”江琉璃急忙按住他的手,心疼地看着他那又变成苍白的脸,“小白……小白他已经给我渡了很多灵力,暂时……暂时压制住了。”
“小白?又是小白!”杨小邪眼神一凝,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太高了!【每次琉璃危急关头都有他……此人到底是何来路?必须尽快弄清楚!】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疑虑,紧紧抓住江琉璃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他有没有说,怎么解决这个诅咒?有什么解救之法?”
江琉璃看着师兄眼中深切的担忧,知道瞒不过去,只好将小白的话和盘托出:末世之莲的恐怖、圣世之莲的必要性、以及突破到宫界才有承受疏导之力的可能。
“你是不是打算,”杨小邪听完,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找个机会,然后自己偷偷溜走,一个人去扛这件事?”
“师兄……对不起……我……我下次不敢了……”江琉璃像做错事的孩子,深深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愧疚。
“没有下次!”杨小邪斩钉截铁,语气不容置疑,“这事,我们一起解决!这个‘圣世之莲’,既然与‘末世之莲’相对,又都带‘莲’字,想必与这清莲秘境也脱不开干系。寻找线索的事情,交给我!”他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既然之前能花灵石买到清莲秘境的消息,那么关于‘圣世之莲’的线索,只要灵石足够,总会有人愿意开口!】
只是……他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储物袋,眉头紧锁。之前购买情报和疗伤丹药早已耗尽了积蓄。眼下最迫切的,是搞到海量的灵石!越多越好!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那片在微风中摇曳、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凶植森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转头看向江琉璃,语气带着一丝期待和试探:“琉璃,这清莲秘境里的凶植……你还能像之前那样,试着和它们沟通,让它们……帮帮忙吗?比如,指引我们找到有价值的灵草,或者……避开不必要的战斗?”他深知这些凶植的恐怖,若能获得它们的些许“配合”,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中收集资源,效率将不可同日而语。
17章
江琉璃心念微动,立刻领会了杨小邪的意图。她体内蕴藏着一部分清莲秘境的原始能量,虽被末世之莲压制着,却足以让她与此界万物生灵建立一种奇妙的联系。她唇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杨小邪:“师兄,你太小瞧我了哦!”话音未落,无形的意念已如涟漪般扩散开去,沟通着这片古老秘境中躁动的生灵。
杨小邪带着她御风而行,当两人飞临半空,俯瞰下方那片熟悉的试炼之地时,饶是杨小邪见多识广,嘴角也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他终于明白江琉璃那“俏皮的微笑”背后意味着什么了。
昔日被修仙者视为资源宝库、予取予求的清莲秘境,此刻俨然成了修真者的“噩梦乐园”。角色彻底颠倒!那些平日里对修士爱答不理、甚至被视为威胁的凶植,此刻竟像训练有素的土匪军团,成群结队,主动出击!目标明确——打劫!它们虽不伤人性命,却穷追不舍,目标直指修士身上所有蕴含灵气的物件:飞剑、法宝、储物袋,乃至紧紧戴在手指上的储物戒指,无一幸免。只要有修士的身影出现,身后必定跟着一片由藤蔓、食人花、荆棘怪组成的“绿色狂潮”,声势骇人。
更令修士们绝望的是,这些凶植对灵气的感知敏锐得可怕。有人试图偷偷藏起一株辛苦采到的灵草,或是一块保命的灵石,转眼间就会被凶植精准地“搜”出来。运气稍好的修士,只需“识相”地主动交出此行所得以及随身携带的灵石,便能被“放行”。而那些试图反抗或动作稍慢的倒霉蛋,下场就凄惨得多——被凶植们“扒”得精光,连蔽体的衣物都难以保全,只能狼狈不堪地逃窜,引来同伴们想笑又不敢笑的同情目光。
杨小邪看着下方鸡飞狗跳、灵光与藤影乱舞的景象,再转头看向身边正睁着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求表扬”神情的江琉璃,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宠溺:“嗯…做得不错,效果…很显著。不过下次,”他顿了顿,故意板起脸,“别这么玩了,容易引众怒,被群起而攻之可不好受。”话虽如此,他心中却飞快闪过一个念头:此行修士中若真有人能与草木沟通,琉璃的身份和作为恐怕就有暴露的风险。
当江琉璃献宝似的将他引到一处隐秘山谷,杨小邪望着眼前堆积如小山、灵光四溢的各类灵草、矿石和灵石时,内心五味杂陈。这收获之巨远超想象,可一想到这是怎么来的,他真不知是该放声大笑,还是该为那些被“洗劫”一空的同道掬一把同情泪。
与此同时,清静语正狼狈地在密林中穿梭,身后数条粗壮的树藤如同活化的巨蟒,紧追不舍,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
“该死!”她心中暗骂,一个分神,脚下被藤蔓绊住,瞬间被坚韧的藤条牢牢缠住腰身和手臂,举到了半空。
“涅槃烈焰!”清静语低喝,掌心喷涌出炽热纯净的白色火焰,试图烧断这难缠的凶植。她心中惊疑不定:这些凶植到底怎么了?一反常态,不杀人却专抢东西,简直闻所未闻!周围的师兄弟妹们也同样焦头烂额,各种御火术的光芒此起彼伏,试图逼退这些难缠的“劫匪”。
就在火焰即将触及藤蔓时,一声清脆悠扬的口哨声穿透林间。那凶悍的树藤竟像被烫到一般,猛地一缩,紧接着带着一种近乎“羞赧”的姿态,迅速松开清静语,嗖地一下缩回地底,消失不见。
清静语惊魂未定地落地,抬眼望去,只见杨小邪闲庭信步般从远处走来。他步伐从容,所过之处,那些张牙舞爪的凶植纷纷退避,或是亲昵地垂下枝条,或是安静地匍匐在地,乖巧得如同家养的小兽。
“师弟!小心地上的藤蔓!”清静语下意识惊呼提醒。
杨小邪恍若未闻,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那些危险的藤蔓不仅没有攻击他,反而在他脚下温顺地铺开,如同迎接王者。
【他竟然没事?!这些凶植…在向他臣服?!】清静语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时她才注意到杨小邪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少女。那少女面容绝美,气质空灵,正饶有兴致地用手指逗弄着一朵巨大的食人花花瓣,而食人花非但没有咬她,反而轻轻摇曳着花瓣,仿佛在讨好撒娇。
杨小邪走到清静语面前,递过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语气平和:“师姐,这里面有宗门要的上百株极品灵草,品相皆属上乘。足够你带大家回去交差了。”
清静语小心翼翼地接过,入手沉甸甸的,神识一扫,果然灵气浓郁逼人,数量只多不少。她看着杨小邪,又看看他身后与凶植和谐相处的少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是怎么做到的?现在整个清莲秘境都乱成一锅粥了,这些凶植都在疯狂抢夺灵石灵草,你却…”她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过程不重要,这个结果给到师姐就好。”杨小邪微微一笑,没有解释的意思,“师姐若不信,可以清点一下。”
见他态度坚决,清静语只得按下心中翻腾的疑问,珍而重之地将储物袋收好。她目光复杂地落在江琉璃身上,心中明了:师弟能在这凶植暴动中安然无恙,甚至能轻易取得如此多的极品灵草,必然与这神秘少女脱不开干系。她心中暗叹:师弟还是这般,总能吸引到如此不凡的女子。
犹豫片刻,清静语还是开口道:“师弟,你…不随我们一起回宗门吗?看到你安然无恙,师姐心中大石总算放下了。那个…万师兄他…”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他当时或许也是迫于形势,为了宗门大局考虑,才…才不得不那样做。希望师弟你能…”虽然她亲眼目睹了万柏舟在危急关头将杨小邪推出去的冷酷,但同门之谊让她还是想试着缓颊。
杨小邪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标志性的、带着几分邪气的弧度,眼神却深邃难明:“我暂时就不回去了,想必宗门也没我什么要紧事。至于万师兄嘛…”他拖长了尾音,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无所谓。若日后有缘再见,我自然会‘原谅’他的。”他特意在“有缘再见”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至于万柏舟能否活着走出这已然变成“凶植猎场”的清莲秘境?杨小邪心中冷笑。以琉璃那护短又记仇的小性子,加上她对此地凶植的绝对掌控,万柏舟此刻的处境,恐怕正经历着一场由凶植精心设计的、步步惊心的“生死劫”。想要活着离开?那得是祖坟冒青烟级别的滔天气运才行。
见杨小邪转身欲走,清静语连忙又道:“杨师弟!瑶漪师妹她…她一直在担心你!只是她之前受创未愈,此刻还在仙舟上静养调息,无法出来寻你。”
听到“瑶漪”的名字,杨小邪的脚步明显一顿。他沉默片刻,又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一株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仙蕴的灵草,正是极其罕见的极品御仙草。他将其递给清静语,语气温和了几分:“劳烦师姐将此物带给瑶漪师妹。此草对她恢复大有裨益。也请师姐…多开解她一二,让她不必过于忧心。”
而在秘境的另一端,杜宁宁与万柏舟的处境,只能用“地狱”来形容。
他们面对的凶植,不再是只抢东西的“温和派”,而是充满了嗜血的狂暴与杀意,每一击都直取要害,仿佛与他们有血海深仇。两人身上的防御法宝早已在一次次凶险的冲击中消耗殆尽,身上伤痕累累,灵力接近枯竭。好不容易寻到一片寸草不生、看似安全的怪石荒地,两人背靠着一块巨石,大口喘息,试图恢复一丝元气。
“师…师兄,这里…应该安全了吧?”杜宁宁声音发颤,脸上毫无血色。
万柏舟也是心有余悸,强作镇定地点头:“此地无草木,那些凶植应该无法追踪过…啊!”他话音未落,突然感到脚踝一阵钻心刺骨的麻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皮肤下钻动。
“怎么回事?!”杜宁宁也同时惨叫起来,两人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无数细如发丝、近乎透明的小虫,正从他们的裤脚、袖口疯狂地涌出,密密麻麻,瞬间爬满了他们的手臂和腿脚!奇痒瞬间转为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同时扎刺他们的血肉经脉。这些小虫仿佛凭空从他们体内滋生出来,诡异而恐怖。
片刻之后这里至于一滩黑色的印记,之后此处恢复宁静。
不远处,杨小邪和江琉璃正坐在由凶植藤蔓编织成的“座椅”上,清点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战利品。
“师兄,你猜猜,是你的‘食心虫’更厉害,还是我的‘小可爱们’更胜一筹呀?”江琉璃一边把玩着一块流光溢彩的灵石,一边眨着大眼睛,促狭地问道。
杨小邪从一堆灵材中精准地拈起一个造型古朴的黑色小陶罐,罐口隐隐有怨戾之气渗出,正是他刚发现的“食心虫”虫罐。他掂了掂罐子,笑道:“自然是琉璃你厉害。这食心虫不过是我顺手从这堆‘无主之物’里捡来的小玩意儿,如何能与你掌控的秘境生灵相提并论。”
江琉璃撇撇嘴,对这个答案似乎不太满意,但注意力很快又被罐子吸引:“哼,好吧,算师兄你会说话。不过…这食心虫阴毒得很,专门噬人精血心脉,炼制它的人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就是用来暗算同门的恶徒!落到我们手里,也算物尽其用,替天行道了。”
杨小邪感受着神识中,那些刚刚被自己以秘法强行认主、烙印下神魂印记的食心虫传来的微弱意念波动——它们刚刚饱餐了一顿“血食”,此刻正传递着满足的信息。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物尽其用?是啊,再恰当不过了。【自己可是跟静语师姐承诺过,日后有缘再见万师兄,必定‘谅解’他。这不就……再也不见了么?】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江琉璃身上。少女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新收获的灵石,但眉宇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杨小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开口:“琉璃,你刚才…是不是又偷偷瞒着我,做了什么‘好事’呀?”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呃…”江琉璃动作明显一僵,指尖的灵石差点滑落。对上杨小邪那双清澈见底、仿佛能映照出一切秘密的眸子,她心头一跳:【这师兄的直觉真是越来越妖孽了!】她本想打个哈哈搪塞过去,但看着杨小邪笃定的眼神,知道瞒不过去。她微微蹙起秀眉,脸上浮现出少见的犹豫和一丝真实的担忧,轻声道:“好吧,我说实话…刚才小藤告诉我,在秘境西边那片‘绝魂崖’底下,好像…有个人。”
“哦?”杨小邪挑眉,语气平淡,“这秘境里修士如过江之鲫,落难的不稀奇,摔死几个也正常。”
“不一样!”江琉璃用力摇头,语气陡然认真起来,带着一种奇特的笃定,“小藤说,那个人身上…有你的气息!一种很淡很淡,像是…很久以前纠缠留下的味道,别人或许闻不到,但小藤对‘气’特别敏感!你们之间肯定有联系!只是他…他好像快不行了。绝魂崖底是‘噬魂水’,沾之即腐,神魂都会被侵蚀消融。那个人好像已经掉下去很久很久了,气息微弱得就像风中残烛,再不去…恐怕就真连渣都不剩了!”
杨小邪的心猛地一沉!【与自己有深厚因果联系?气息微弱濒死?掉进了噬魂水?】一个模糊却又无比关键的身影瞬间撞入他的脑海——那个在他命悬一线、几乎魂飞魄散之际,给予他神秘龟甲的人!
他毫不犹豫,几乎是本能地,立刻从怀中贴身之处掏出了那枚古朴温润、刻满玄奥纹路的龟甲!此刻,这枚一直沉寂的龟甲,竟微微发烫!其表面流转的土黄色光晕变得急促,发出极淡却清晰无比的嗡鸣,仿佛在疯狂地印证着江琉璃的话,指向那深渊之下的求救者!
“走!”杨小邪霍然起身,眼中再无半分慵懒,锐利如鹰隼,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带我去绝魂崖!”龟甲那前所未有的剧烈共鸣,让他再无半分怀疑——那个“贾龟甲”,此刻正命悬一线,就在那绝命深渊之下!
“跟我来!”江琉璃也瞬间收起了所有嬉笑,小脸紧绷。
她素手如穿花蝴蝶般凌空舞动,口中发出奇特的低吟。刹那间,缠绕在他们“王座”上的凶植藤蔓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疯狂地扭曲、生长、交织!粗壮的藤条破空而出,相互缠绕虬结,竟在浓密的林莽上空,硬生生编织出一条横跨东西、直通西境绝地的绿色天桥!她一把拉住杨小邪的手腕,足尖轻点,两人便稳稳落在藤桥之上。那藤蔓如同活蛇巨蟒,猛地一弓一弹,驮着二人风驰电掣般向西掠去!速度之快,远超寻常御剑飞行,两旁的景物化作模糊的色带向后飞退。
风声在耳边凄厉呼啸,下方的凶植如同臣服的绿色潮水般自动向两侧分开,让出通道。杨小邪紧握着手中越来越烫、共鸣越来越强烈的龟甲,那传递来的生命讯号却如同风中残烛,正以惊人的速度衰弱下去,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弦,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绝魂崖,名副其实的地狱裂口。
一道巨大、狰狞的黑色裂口横亘在大地之上,深不见底,仿佛直通九幽。崖壁光滑如镜,寸草不生,只有亘古不变的冰冷黑岩。浓稠如墨汁、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般寒意的雾气,如同活物般从渊底翻涌而上,那便是噬魂水蒸腾形成的致命毒瘴!仅仅是靠近崖边数十丈,杨小邪就感到识海一阵针扎般的剧痛,神魂仿佛暴露在极寒冰风中,要被冻结、撕裂、消融。向下望去,浓雾深处隐约可见一片死寂的、粘稠得如同沥青的黑色水面,正是令无数修士闻风丧胆、魂飞魄散的噬魂水潭!
“在下面!左边那块凸起的黑色礁石后面!被水淹了一半!”江琉璃指着下方一处毒瘴稍显稀薄的缝隙,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体内那株末世清莲似乎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传递来阵阵不安。她全力沟通着几株最为坚韧、表皮覆盖着厚厚木甲的藤蔓,小心翼翼地向悬崖下方探去。然而,藤蔓的尖端刚刚接触到弥漫的毒瘴,便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瞬间变得焦黑、枯萎、碳化!其他藤蔓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
“不行!这里的噬魂水气太霸道了!我的小藤们扛不住!”江琉璃急得声音都变了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杨小邪目光如电,穿透翻涌的毒雾,死死锁定江琉璃所指的方向。在浓雾偶尔散开的缝隙中,他果然看到了——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轮廓,下半身完全浸泡在那漆黑如墨、粘稠如浆的噬魂水中,上半身无力地倚靠在一块嶙峋凸起的黑色礁石上,头颅低垂,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那人身上的衣物早已被腐蚀殆尽,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黑色泽,布满了被毒水侵蚀出的可怕坑洞和溃烂痕迹,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就是他!龟甲在这一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悲鸣的剧烈共鸣!光芒暴涨!
“琉璃,全力掩护我!压制毒瘴!”杨小邪没有丝毫犹豫,一声低吼,将手中的龟甲猛地向空中一抛!
嗡——!
龟甲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一面古朴厚重、散发着苍茫大地气息的巨大盾牌虚影!土黄色的光芒坚韧而柔和,如同最坚实的壁垒,将他周身牢牢笼罩。
“清莲引水,圣龙御灵——御水盾!”江琉璃也拼尽全力,双手结印速度快到带出残影。体内清莲秘境的能量疯狂涌动,引动天地间稀薄的水汽。一道清澈透明、带着丝丝缕缕净化之力的水幕屏障瞬间出现在杨小邪下方,试图中和、稀释那翻涌的噬魂毒瘴。同时,数条最为粗壮、如同巨蟒般的藤蔓,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微光的木质铠甲,再次悍不畏死地向下探去,在水幕屏障的掩护下,如同数条灵蛇触手,精准地卷向礁石上那昏迷垂死之人!
杨小邪纵身一跃,如同陨星坠地,精准地落在巨大的龟甲虚影之上!龟甲载着他,如同踏着一块神异的飞盾,顶着巨大的、仿佛要将灵魂都碾碎的压力,冲破层层翻涌的、发出“嗤嗤”腐蚀声的毒瘴,向着那黑暗深渊急速坠落!
“滋滋…嗤嗤…”毒瘴疯狂地侵蚀着龟甲散发的土黄光晕和江琉璃苦苦支撑的水幕屏障,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光晕剧烈波动、明灭不定,水幕不断被消融又艰难再生。藤蔓更是发出痛苦的“吱嘎”呻吟,接触毒瘴的部分迅速碳化剥落。江琉璃咬紧下唇,一丝鲜血从嘴角渗出,她全身灵力鼓荡,额头青筋微现,拼尽全力维持着法术,为杨小邪争取那生死一线的时间!
距离在惊心动魄的对抗中迅速拉近!杨小邪终于看清了那人——果然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脸上覆盖着一张同样被腐蚀得坑坑洼洼、但依旧能辨认出大致轮廓的金属面具!他腰间系着一个几乎被消融殆尽的皮囊,皮囊口被撕裂,隐约露出半截与杨小邪手中龟甲材质、纹路都极其相似的古老残片!
龟甲的原主人!虽然年轻得超乎想象,但那种源自龟甲、血脉相连般的强烈共鸣不会错!
“坚持住!”杨小邪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在龟甲虚影即将触及下方礁石和那粘稠黑水的瞬间,他猛地撤去虚影!身体如同离弦的劲弩,爆发出全部力量,不顾一切地扑了出去,手臂精准地抓住了那年轻人冰冷滑腻、几乎只剩骨架的肩膀!
入手处冰凉刺骨,滑腻如同毒蛇,仿佛抓住了一块浸透万载寒毒的朽木!同时,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吞噬与湮灭神魂之力的恐怖气息,如同跗骨之蛆,顺着接触点疯狂涌入杨小邪的手臂!
“哼!”杨小邪如遭重击,闷哼一声,整条右臂瞬间失去知觉,变得青黑麻木!识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乱冒,一片漆黑!这噬魂水的毒性之烈、侵蚀神魂之霸道,远超他之前的任何预估!
就在这千钧一发、杨小邪自身也即将被拖入深渊毒水之际,江琉璃操控的藤蔓也终于险之又险地赶到!数条覆盖着厚厚木甲、前端已碳化焦黑的藤蔓如同最坚韧的救命绳索,死死缠住了年轻人的腰部和杨小邪的右臂!另一条粗壮的藤蔓则如同巨蟒般,死死缠住了那块凸起的礁石!
“给我——起!!!”崖顶,传来江琉璃声嘶力竭、带着破音般的娇叱!所有藤蔓如同被灌注了千钧神力,绷紧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向上回缩!
哗啦——!
就在藤蔓发力上提的刹那,粘稠如墨的噬魂水潭中,猛地炸开一团巨大的黑浪!一只体型庞大、形态狰狞的怪鱼破水而出!它的身体大半都已腐烂,露出森森白骨和蠕动的黑色内脏,仅存的皮肉也是青黑溃烂,散发着比毒瘴更浓烈的死气和怨念!浑浊的鱼眼死死锁定被藤蔓拉起的两人,布满尖牙的巨口大张,带着一股腥风恶臭,狠狠咬向杨小邪和昏迷的少年!显然,它早已潜伏在潭底,将沉入水中的贾龟甲视作了自己的“饵料”,此刻猎物被夺,凶性大发!
“滚!”杨小邪眼中寒光爆射!他强忍着右臂的剧痛和神魂的震荡,左手闪电般探向腰间!
锵——!
弑龙剑出鞘!一道凄厉的暗红剑光如同血色雷霆,撕裂浓重的毒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杀意,精准无比地刺入怪鱼张开巨口的上颚!剑气爆发!
噗嗤!嗷——!
怪鱼发出一声痛苦扭曲的嘶嚎,腐烂的巨口被狂暴的剑气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黑血与腐肉喷溅!它吃痛,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回黑水之中,激起滔天黑浪。
趁此机会,江琉璃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藤蔓爆发出最后的潜能,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回缩!终于将杨小邪和昏迷的贾龟甲带离了深渊毒瘴的范围,稳稳地拉回到了距离崖边稍远的、相对坚实的黑石地面上。
噗通!
两人几乎同时落地。杨小邪单膝跪地,急促喘息,右手臂的青黑色正缓缓褪去,但脸色依旧苍白。江琉璃则如同虚脱般软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操控藤蔓的双手微微颤抖,显然消耗巨大。
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少年,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副破损的面具上,心中好奇如野草般疯长:【这人竟然一直戴着面具……里面是什么样子呀?露出来的下颌和脖颈皮肤溃烂得厉害……等等,这轮廓……似乎有点熟悉?】这个念头一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纤纤玉指就要去揭开那张神秘的面具。
“不要!”杨小邪的喝止声与另一只冰冷、颤抖的手几乎同时抵达!
那只手,属于刚刚被剧烈运动刺激得短暂清醒了一瞬的贾龟甲!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按住了江琉璃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那动作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江琉璃的手腕被那冰冷的手按住,她愕然扭头看向杨小邪,眼中带着疑惑和一丝被抓包的窘迫。杨小邪快步上前,沉声道:“放手,琉璃。”
江琉璃依言松开了手。而贾龟甲,在完成了这最后的阻拦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按住江琉璃的手无力地滑落,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
江琉璃撇撇嘴,看看地上人事不省的贾龟甲,又看看杨小邪,眼神无辜地传达着:【你看,我可什么都没做成,是他自己又晕了。】
杨小邪走到江琉璃身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地上的少年,解释道:“他的面容……曾被剧毒或诅咒所毁,极其可怖。不久,他掀开面具,曾吓退过数名师姐妹。”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他不愿示人,自有其苦衷。”不让江琉璃掀开,既是尊重贾龟甲的意愿,也确实不想让她看到那可能极其恐怖的景象。
杨小邪蹲下身,仔细检查贾龟甲的伤势,饶是他心志坚韧,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贾龟甲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尤其是小腿以下,皮肉早已消融殆尽,露出森森白骨,被噬魂水浸泡过的骨头上还残留着粘稠的黑液,不断冒出丝丝缕缕的阴寒黑气。这些黑气如同活物,正缓慢而顽固地沿着骨骼和残存的经脉向上侵蚀蔓延,所过之处,生机断绝。他的身体冰冷僵硬如同寒铁,生命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那噬魂水的剧毒早已深入骨髓,眼看就要侵入心脉和识海,彻底断绝一切生机!
“师兄!你的手!”江琉璃这时才注意到杨小邪的右臂,虽然青黑色在消退,但残留的痕迹和那股阴冷气息依旧让她心惊胆战,小脸煞白,眼中满是担忧和后怕,“你感觉怎么样?”
“无妨。”杨小邪迅速运转《圣龙诀》,精纯的灵力冲刷手臂经脉,残余的毒气被强行逼出,皮肤上的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恢复了些许血色。他更忧心的是地上这个濒死之人。“他不行了!噬魂水的毒已深入骨髓神魂,还在蔓延!琉璃,快去拿修补的灵草……”
“快!用这个!”江琉璃毫不犹豫,甚至带着一丝急切,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个小小的羊脂玉净瓶。拔开莹润的塞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沁人心脾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仿佛浓缩了整座原始森林最纯粹的生命精粹!瓶中,几滴翠绿欲滴、如同最上等翡翠融化而成的液体,正散发着柔和而磅礴的生命光辉——这正是她体内清莲秘境最核心的本源能量凝聚而成的生命精华,每一滴都珍贵无比,堪称续命神药!
她小心翼翼地掰开贾龟甲冰冷僵硬的嘴唇,将一滴饱满欲滴的碧绿液体滴入其口中。同时,杨小邪也迅疾出手,指尖凝聚精纯的圣龙灵力,快如闪电,连点贾龟甲周身心脉、丹田、四肢要穴!暂时封住毒气扩散的主要路径,并以自身灵力为引,小心翼翼地引导那滴蕴含着浩瀚生机的本源精华,流向其濒临枯竭的心脉和受损最重的下肢。
碧绿的液体入口即化,瞬间化作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生命洪流,如同温暖的阳光注入冰封的大地,迅速涌向贾龟甲四肢百骸、残破的经脉、甚至那被侵蚀的骨骼!那不断蔓延、带着死亡气息的青黑色毒气,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扩散之势骤然一滞,甚至与那碧绿光华接触的部分,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如同冰雪消融。贾龟甲惨白如纸、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艰难地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血色。虽然依旧深度昏迷,但那股萦绕不散、令人绝望的死气,似乎被这股强大无匹的生命本源暂时压制住了。他小腿处那恐怖的伤口边缘,黑气被逼退少许,甚至开始有极其细微、肉眼难辨的粉嫩肉芽在极其缓慢地蠕动、试图修复,只是那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暂时…吊住了一口气。”江琉璃看着玉瓶中明显少了一小半的翠绿液体,心疼地抿了抿唇,小脸上满是无奈,“但这噬魂水的毒太霸道了,深入骨髓神魂,我的本源精华也只能延缓它的侵蚀,无法根除。必须找到更对症的天地奇珍,或者…拥有极高深净化之力的宝物或大能出手才行。”她体内的清莲秘境本源虽然蕴含生机,但更偏向于“生发”与“滋养”,对这种至阴至邪的蚀魂剧毒,净化之力终究有所欠缺。
杨小邪看着贾龟甲腿上那缓慢蠕动却依旧被黑气不断反扑的肉芽,眼神沉静:“无妨。我们本就计划离开秘境后前往万宝阁总阁,那里汇聚万界奇珍。正好,一同寻找为他解毒续命的法子。”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担当。
“师兄,你…你不回去了?!”江琉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那双大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仿佛瞬间注入了星辰,之前的担忧和心疼被巨大的欣喜冲散。从杨小邪将静语师姐急需的灵草交给别人带回时,她就隐隐有了猜测,但此刻亲耳听到确认,那份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杨小邪点点头,目光投向秘境那变幻莫测的苍穹,语气带着一丝疏离的淡然:“嗯,不必回去了。各界的气运之子想必早已崭露头角,也不差我一个。大千无炁宗……自有其运转之道,大事小事,还有师父坐镇呢。”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有我与无我,于大局而言,或许并无不同。”这平淡的话语下,具体缘由,只有他自己知晓。
江琉璃像只欢快的蹦到杨小邪身边,眼中闪烁着狡黠兴奋的光芒,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嘿嘿嘿…师兄,你这是要开始‘扮猪吃老虎’了吧?甩开宗门那些条条框框,偷偷躲在暗处,运筹帷幄,伺机而动…想想就刺激!”
杨小邪没好气地抬手,作势要扒开她凑得太近的脑袋:“一边儿去!【这么阴险?我是这样的人吗?】”他心中掠过一丝无语的吐槽,【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罢了。】当然,这“报恩”的对象此刻正生死未卜地躺在地上。
江琉璃捂着脑袋,夸张地“哎哟”一声,却依旧笑嘻嘻地摇晃着身边充当临时护栏的藤蔓。她目光转向地上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贾龟甲,问道:“那他怎么办?带着这么个…嗯…‘大麻烦’?”
杨小邪的目光也落回贾龟甲身上,那张破损的面具下隐藏着怎样的痛苦和秘密?他蹲下身,小心地将一缕残存的、带着净化之力的藤蔓轻轻覆盖在贾龟甲被侵蚀最严重的腿部伤口上,暂时隔绝外界的毒瘴侵扰。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自然带上。他于我,终究有‘救命’之恩。”他刻意强调了“救命”二字,目光扫过自己怀中那枚重新变得温润古朴的龟甲,又落在贾龟甲腰间露出的残片上。【虽然那次的“救命”或许并非必要,甚至可能是他别有用心接近的手段……但无论如何,那枚龟甲确确实实在关键时刻护住了我的性命。这,便是因果。】杨小邪心中念头流转,【更何况,他将如此珍贵的防御法宝给了我,自身防御空虚,才导致在秘境中再遇险境,落得如此下场。这份因果,更需了结。】无论贾龟甲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这份“诚意”,杨小邪认了。
杨小邪的目光扫过地上堆积如山的战利品,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在决定带走贾龟甲这个“大麻烦”的同时,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浮上心头。
“琉璃,”他转向正喜滋滋把玩着一枚镶嵌着冰蓝宝石、灵气盎然的储物戒指的少女,“把这些灵石和灵草单独挑出来,用干净的容器或者你自己的秘境空间收好。其他的东西…”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扔掉。”
“扔掉?!”江琉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跳了起来,大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肉疼,“师兄!你疯啦?!这么多储物袋、储物戒指,还有这些法器碎片、矿石灵材…好多都是好东西呀!就这么扔了?太可惜了吧!”她紧紧攥着那枚刚看上的冰蓝法戒,仿佛那是她的命根子。
杨小邪看着她护食般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修真界人心叵测。这些储物法器,原主人在上面留下追踪印记、诅咒秘法,甚至是自毁禁制,都是常有的事。我们带着这些东西出去,就像背着无数个会发光的靶子,随时可能引来原主人或其背后势力的追踪、报复,甚至不知不觉就着了道。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把自己置于险地,甚至暴露行踪,值得吗?”
江琉璃听完,小脸先是一僵,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紧接着是后怕。她像是被烫到一样,“嗖”地一下就把手里那枚让她爱不释手的冰蓝法戒远远扔了出去,仿佛那不是价值不菲的法器,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点头:“对对对!师兄说得对!这些修真者真是太狡猾、太阴险了!为了抢回东西,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扔了扔了,都扔了!安全第一!”
她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开始行动,小手一挥,几株藤蔓立刻卷起那些亮晶晶的灵石和灵气氤氲的灵草,小心翼翼地送到她面前,被她珍重地收入一个特制的、没有任何标记的玉匣中。至于剩下的那些琳琅满目的“好东西”,她看都不再看一眼,仿佛那些是洪水猛兽。
看着江琉璃瞬间变脸、从极度不舍到弃如敝履的利落动作,杨小邪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心中无声地吐槽:【可不就是防着你这样喜欢‘顺手牵羊’、‘打家劫舍’的人么?要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毫无顾忌、习以为常地捡别人‘遗落’的宝贝,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那修真界怕是要彻底乱套,人人自危了。】这丫头,对“捡漏”的热情和对潜在危险的觉悟转换之快,也是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