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算计(1 / 1)

姜雪在后厨转了一圈,灶台冷冷清清,只余几个干硬的馍馍。

她看了看那硬邦邦的馍,忽然想起崔钰,他眉梢那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挑动。

原来如此。

这种荒村野店,哪分什么荤素。

“只有这些了。”店家搓着手赔笑,“近日不太平,运粮的车都不敢来。”

姜雪“嗯”了一声,摸出几枚银钱。

昏黄的烛光里,房内静悄悄的。

姜雪端着盛馍的碗走进来,抬眼看向崔钰。

他半倚在床头,脸色苍白依旧,听见动静,眼皮微微掀开一条缝,又缓缓垂落。

“只有这个了。”她把碗放在桌上。

他低低“嗯”了一声,撑着板榻边缘慢慢支起身子,旧伤牵扯得眉心一跳。强忍着走到桌前坐下。

姜雪看着他掰开干硬的馍馍泡进冷茶里,自己则取出玉瓶饮了口琼浆。最后一瓶,喝完自己也得吃东西了。

目光扫过桌面,忽然瞥见先前放置的罗盘指针正细微抖动。她猛地起身环顾:“我走后,可有什么异样?”每次动用禁术后,她的敏锐都会暂时消退。

崔钰安静地将最后一块馍塞进口中:“没有。”

姜雪收起罗盘,低语一声“奇怪……”,随即警告:“若叫我发现你扯谎——”

“小娘子多虑了。”崔钰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打断她,“我这条命还指着您呢,哪敢欺瞒?”

见他用完饭食,姜雪取出一枚丹药搁在桌上:“嚼碎服下。虽解了蛊毒瘟疫,但经脉受损,仍需调理。”

崔钰接过丹药,垂眸看了看,“小娘子,不怕我这身子死在路上,白费了你的丹药?”

姜雪道:“人总是要死,你若死了也是命。”她心下却暗暗思忖:若真死了,不知这灵骨是否还能用,估计是够呛。

喉间猝然呛出一丝腥甜,崔钰几乎被这话气笑。这小娘子说话当真刻薄。

夜色渐深,姜雪径自上床歇息。陈旧的帐幔垂落,遮去大半烛光。她将七星剑置于枕畔,剑鞘轻磕木床沿,发出细微声响。

原来这位高高在上的贵女,也会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辗转难眠。

这个发现本该让他更加戒备,可心底却泛起一丝扭曲的快意。

至少证明,在她眼里,他还是个能构成威胁的活人,而非可以随意处置的物件。

这份认知像把双刃剑,既提醒着危险,又诡异地缓解了他胃部的绞痛。

然而不到片刻,这份微弱的愉悦便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剧痛冲击得荡然无存。

他手指死死攥住腹部的衣料,骨节泛白,整个人不自觉地蜷缩起来。额前渗出的冷汗,将他散落的碎发黏在苍白如纸的皮肤上。

崔钰咬紧牙关,将一声闷哼死死咽了回去。

窗外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异响!

姜雪枕边的七星剑陡然震颤,剑鞘与剑身相击,发出清越急促的嗡鸣!

她几乎在剑鸣响起的瞬间便睁开了眼,眼神锐利如电,指尖尚未触及剑柄,身形已如惊鸿般掠起,素白衣袂灵蛇般一闪!

待崔钰反应过来时,窗棂尚在颤动,人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崔钰强撑着坐直,指尖按压着的腹部传来阵阵绞痛。

他望向窗外。

清冷月光下,姜雪的剑气冲出,在远处老槐树下一闪而没。

与此同时,一阵阴风悄然窜入屋内,案上烛火“啪”地炸开一朵幽绿的灯花。

墙角,磷火倏然亮起。火舌吞吐摇曳,渐渐凝聚成一个窈窕人形,周身只罩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红纱。

“小郎君好算计。”那身影发出一声轻笑,带着说不出的媚意,“那女修果真追着我的分身去了。”

他安静地坐着,腹内痉挛如绞,面上不见一丝波澜,“消息。”

那抹艳丽的身影忽地贴近,带来一阵甜腻的异香,寒冰般的手指抚过他脖颈的皮肤:“急什么啊?小郎君~”

崔钰猛地抓起桌上那只空碗砸向地面,一声脆响后,瓷片碎落在地。

他面无表情地俯身,拾起最尖锐的一片在指尖用力一划。

殷红的血珠立刻沁了出来,在昏黄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那抹艳影兴奋地凑近,少年却手腕一翻,血珠悬而未落。

她盯着那滴将坠未坠的血珠,猩红的舌尖抑制不住地舔过嘴角,“姜雪——修真世家兰陵姜氏的嫡女,无极宗玉虚真人的关门弟子,筑基后期。有个未婚夫是离川薛氏的长子。她这次离宗,是受师命下山执行任务,具体任务嘛……”她顿了顿,“便不得而知了。”

少年指尖微动,挑开刚刚凝结的伤口,新的血珠汇聚,一滴滴坠落在地板上。地板下立刻传来贪婪而急促的吞咽声。他垂眸看着血迹迅速消失,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艳鬼贪婪地吸吮着,直到最后一滴血珠落下,他凝起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气,悄然注入其中。

“啊——!”艳鬼猛地缩回手,发出一声痛呼,雪白的足踝竟被灼出焦黑的痕迹,右足的金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她惊怒交加地瞪着他:“你——!”眼神紧张地滑过足间。

他自小便知,他的血对妖物有致命的吸引力,能短时助长妖力。

但同时,只要他心念一动,即便如今是个废人,他的血,亦可化为夺魄的鸩毒!

“我什么?”少年漫不经心地垂眸,“不过是提醒你……”他慢条斯理地抹去指间残血,“再有小心思,可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艳鬼死死咬住猩红的唇瓣,红纱下的手攥得死紧。

她本该按约定将那女修引开,悄无声息传递消息。可她偏偏起了挑衅之心,在显眼处现了真身,既完成了交易,又给那高傲的女修心里狠狠扎了根刺。

“小郎君这般狠心……”她忽又娇笑起来,眼中却淬着毒蛇般的寒光,“等那姜娘子发现你背地里与我做这等勾当时……不知可还能这般从容?”

崔钰擦净指尖最后一滴血,轻笑:“我虽废了,但你既饮了我的血,便该懂规矩。这血能让你妖力提升,却也系着你三日的命。”他抬眼,眸底寒潭深不见底,“若我断了你的血呢?”

艳鬼咬唇,足踝的焦痕传来阵阵钻心的灼痛,提醒着她那血液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与惩罚。

艳鬼心底恨恨:三日后,她定要生吃了这小郎君一身血肉!面上却只得道:“……不敢忘。”

窗外,遥遥传来一声剑鸣,是姜雪的七星剑归鞘声。

崔钰转回头时,墙角磷火已熄,艳鬼消失无踪。空气中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

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胃里的阵痛瞬间如潮水般汹涌反扑,先前强撑的从容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无力地靠回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额角冷汗涔涔。

脚步声由远及近,姜雪踏月而归。少女指尖挑着一片轻薄的红纱,眉心紧蹙,仍在思索这突然出现在林间、引她前去的诡物。

崔钰勉力抬眸,声音轻若游丝:“贵女回来了。”

却见崔钰脸色惨白如纸,唇色淡得几乎透明,倚靠在板榻上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向下滑落,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崔钰!”姜雪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脚步已瞬间移至榻前。

她并未第一时间伸手搀扶,只是垂眸看着他的身体滑落,如同审视一件物品,眼底是不想触碰的排斥。

崔钰的视线迅速被黑暗吞噬,耳畔姜雪那声“崔钰”似乎也遥远起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这场恰到好处的昏迷,能抹去她多少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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