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程曦换了身白色打底的黄色碎花裙，高马尾在脑后晃了晃，米白色板鞋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第一天正式上班，她对着镜子扯了扯裙摆，深吸一口气出门。
公交车到站时，江毅竟站在公司门口等她。“怕你不熟环境，我们对新员工有‘贴身引导’。”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温度，程曦却莫名松了口气，跟着他往里走。
大厅亮得晃眼，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程曦盯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愣，直到江毅指了指靠窗的工位：“以后在这办公，主要负责网文创作和投稿。”她猛地回神，点头如捣蒜：“一定做好！”
“但要记着，超时完不成扣工资。”江毅补充道，语气依旧淡淡的。程曦心头一紧，攥紧了背包带。
同事们涌过来打招呼时，程曦红着脸一一回应。江毅在远处看着，嘴角悄悄勾了下，转身进了办公室。
傍晚八点，办公室只剩程曦一个人。桌上空了三个咖啡杯，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屏幕上的文档刚写完最后一个句号。江毅下楼取资料，脚步在她身后顿了顿：“第一天不用这么拼，早点回。”
“没事，我想做完再走。”程曦头也没抬，指尖还在敲键盘。她怕，怕稍微松懈就会重蹈覆辙，只有攥紧工作，才能压住心底的慌。
江毅没再劝，转身时轻轻带上门。
九点，李昕沐的消息像雪片似的发来。程曦看着屏幕上一连串的“你在哪”“别吓我”，忍不住笑了，回了句“马上就好”。那头秒回：“工作狂！记得安全！”
直到十点，程曦才点下投稿的“确认”键。江毅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看着屏幕上超额完成的工作量，眉头微蹙：“现在必须回家。”这次他语气带了点强硬，程曦刚想反驳，就被他不由分说地往门口带。
“我自己可以……”话没说完，江毅已经拉开了车门。程曦坐进去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雪松味，她偷偷瞥向驾驶座，江毅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柔和些，睫毛很长，像落了层光。
车到小区路口，程曦慌忙说：“就停这吧，谢谢您。”江毅没说话，看着她跑进楼道才开车离开。
回家的路上，江毅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紧。路灯的光透过车窗扫过他的脸，能看见他紧蹙的眉头——心里像压着块石头，连踩油门的力气都带着滞涩。
车刚过第三个路口，太阳穴突然突突地疼，像有根针在里面钻。他猛地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超市的路灯下，推门时腿都有些发软。
超市里的暖光漫出来，他扶着货架走到药柜前，指尖在止痛药盒上顿了顿。付完钱，他没立刻走，靠在角落的小桌旁坐下，捏着药盒闭了闭眼。今天从早到晚连轴转。此刻疲惫像潮水似的涌上来，连呼吸都觉得沉。
歇了大概十分钟，他才撑着桌子站起来，把药塞进西装内袋。发动车子时，仪表盘的光映在他脸上，那点恍惚渐渐褪去，只剩下惯常的冷静。车尾灯在夜色里拉出两道红痕，很快汇入回家的车流里。
程曦轻手轻脚推开公寓门时，李昕沐已经睡熟了。她洗漱完躺到床上，累得沾枕就睡，却在深夜被噩梦拽醒——八岁那年，满地的血，妈妈倒在地上，她怎么喊都没回应。
“呜……”眼泪浸湿了枕巾，程曦坐起身，后背全是冷汗。隔壁传来拖鞋声，李昕沐抱着被子闯进来：“又做噩梦了？”她把灯开成暖黄，搂着程曦轻轻拍背，“没事了，我在呢。”
直到天边泛白，程曦才重新睡着。
早上七点，李昕沐的闹钟响得惊天动地。她手忙脚乱关掉，看着程曦眼下的青黑，懊恼地抓头发：“都怪我！忘了设早一点的闹钟！”程曦刚想说没事，就见她已经换好了粉色连衣裙，踩着高跟鞋原地转圈：“完了完了！我第一天上班要迟到了！”
“你穿这样？”程曦盯着她的粉色高跟鞋笑。
“来不及解释了！我先走了！”李昕沐像阵风似的冲出门。
程曦慢慢喝完一杯牛奶，走到公交站。车窗外的梧桐叶晃啊晃，她又想起梦里的血，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直到公交车报站，她才惊觉到站，深吸一口气走进公司。
大厅里已经有人在忙碌，程曦低着头往工位走，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江毅解释迟到——脚步却在看到办公桌时顿住，江毅正站在她的椅子旁，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对不……”
“你的稿子我看了。”他打断她，把文件递过来，“写得不错，就是结尾有点拖沓。”程曦愣住，抬头时撞进他的眼睛，那里好像藏着点笑意，又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