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突变(1 / 1)

三日后的清晨,苏府门前停了辆青布马车。苏楠楠提着药箱站在阶下,素衣正替她理着裙摆:“小姐,真要去军营啊?听说那儿全是糙汉子,规矩又多……”

“军中将士等着用药呢。”苏楠楠拍了拍药箱,黄铜锁扣碰撞出清脆声响。箱里装着新制的防腐金疮药、改良的断续粉,还有连夜配好的防瘟汤药。前几日齐月来谈药材时提过,北境传回的伤兵里,不少人伤口溃烂流脓,军医束手无策。她自请去军营看看——既是为了药材生意,也为了心里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

马车驶进城外军营时,晨雾尚未散尽。校场上的士兵已在操练,甲胄碰撞声混着呐喊震得人耳膜发颤。齐月一身石青劲装立在营门口,见她来了,爽朗一笑迎上来:“楠楠姑娘可算来了,将士们都盼着呢。”

苏楠楠跟着她穿过营房,沿途士兵见了齐月纷纷停下行礼,目光扫过苏楠楠时带着好奇,却都守着规矩,没人敢乱看。行至伤兵营前,一股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药箱的竹提手。

“这些都是上月从北境撤回来的伤兵。”齐月指着营房里铺着稻草的地铺,“大多是刀伤箭伤,偏赶上梅雨季,伤口总化脓。”

苏楠楠蹲下身,先查看一个年轻士兵的腿伤。伤口周围红肿发乌,边缘泛着白脓,显然是感染了。她取出银针刺破脓包,挤出脓液,又用煮沸过的布巾仔细擦拭:“伤口要每日用烈酒清洗,再敷上掺了炉甘石的金疮药。我配了些口服的消炎汤,按方子煎服,三日便能好转。”

她动作轻柔却利落,说话时语气平稳,竟让那疼得龇牙咧嘴的士兵渐渐放松下来。齐月在一旁看着,眼里多了几分赞许——寻常闺秀见了这等场面早躲了,她却能沉下心来处理伤口,难怪父亲总说苏家的女儿不一般。

正忙得专注,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苏楠楠抬头,撞进一双深黑的眼眸里。

齐昀一身戎装站在帐外,肩上的铠甲还沾着晨露,显然是刚查完岗。他看着苏楠楠蹲在地上为士兵包扎,药箱敞着,里面的瓷瓶陶罐摆得整齐,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竟有种与这肃杀军营格格不入的柔和。

“少将军。”苏楠楠站起身,指尖还沾着棕褐色的药膏,“我刚查看了几位士兵的伤势,大多是伤口感染和风寒,药材清单改了些,加了驱瘟的苍术和艾叶。”

齐昀接过她递来的清单,上面用娟秀的字迹标注着不同症状的用药方案:刀伤用金疮药配消炎汤,冻伤用雪莲酒擦敷,风寒则分轻重配了两种汤药。末尾还特意写着“药材需每日晾晒,避免受潮”的小字,笔锋清丽却透着认真。

“辛苦苏小姐了。”他目光扫过帐内,士兵们正按苏楠楠的吩咐互相换药,脸上的痛苦减轻了不少,“军中军医对伤口防腐不在行,往后若有需要,可能劳烦苏小姐常来看看?”

苏楠楠一怔,抬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他眼中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反倒带着些恳切,像在说一件关乎性命的大事。

“能为将士们尽份力,是我的本分。”她点头应下,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拿出个油纸包,“这是按军中人数配的清心丸,操练累了或熬夜时吃一粒,能提神。”

齐昀接过纸包,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指腹,温热柔软,让他微微一顿。纸包里的药丸滚圆饱满,带着淡淡的薄荷香,竟让他想起方才她为士兵包扎时,认真得发亮的眼睛。

“多谢。”他将纸包塞进袖中,对身后的亲兵道,“带苏小姐去库房看看药材,按她的方子清点备货。”

苏楠楠跟着亲兵往库房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齐昀正站在帐前对士兵们说着什么,阳光照在他的铠甲上,泛着冷冽的光,可他挥手时的动作,却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库房里堆满了药材,苏楠楠一边核对,一边讲解储存方法:“断续粉要密封在陶罐里,避免受潮;雪莲需阴干,不可暴晒……”亲兵们听得认真,不时点头记下。

忙到午时,齐月留她在营中用饭。粗瓷碗里盛着糙米饭,配着一碟酱牛肉和腌菜,苏楠楠却吃得香甜。

“看你吃得惯,往后便常来吧。”齐月笑着给她夹了块牛肉,“军中缺个懂药材的人,你若能来,将士们的伤能好得快些。”

苏楠楠刚要应声,就见齐昀端着碗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下午我要去巡营,苏小姐若不忙,可随我去看看边防的哨卡——那里的士兵常受风湿之苦,你帮着瞧瞧?”

她望着他眼中映出的营外风光,忽然觉得,这带着药香和硝烟味的军营,竟成了连接她与他的奇妙纽带。她用力点头:“好。”

午后的阳光穿过营寨的旗幡,落在苏楠楠的药箱上。她跟着齐昀往哨卡走,听他讲起北境的风沙如何磨破士兵的脸,讲起雪地里潜伏三日只为一个战机,忽然明白——有些缘分不必刻意寻找,就像这些能疗伤的药材,只需恰到好处地出现,便能在彼此心里,慢慢生根发芽。

巡营尚未走到一半,前方便传来一阵骚动。有亲兵匆匆来报:“少将军,西营房那边突然倒下十几个士兵,上吐下泻,像是染了时疫!”

齐昀眉峰一紧,脚下已加快速度,玄色披风扫过草叶带起一阵风:“去看看。”

苏楠楠提着药箱紧随其后,心里已打起十二分精神——梅雨季虽易生疫病,但十几人同时发作,未免太蹊跷。

西营房里果然一片混乱。患病的士兵蜷缩在地铺上,面色青紫,呕吐物散发着酸腐气味。几个军医正围着团团转,有人要烧艾草驱邪,有人想灌止泻汤药,却都拿不定主意。

“都让开。”苏楠楠拨开人群,蹲下身先查看一个士兵的瞳孔——瞳孔收缩,牙龈泛着黑紫,绝非普通时疫的症状。她又撬开士兵的嘴,一股淡淡的杏仁苦味钻入鼻腔,心头猛地一沉。

“不是疫病。”她抬头看向齐昀,声音清亮如钟,“是中毒。”

齐昀瞳孔骤缩,腰间佩剑已半出鞘,寒光一闪:“中毒?”

“没错。”苏楠楠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刺破士兵的指尖,挤出的血珠竟带着暗沉的黑。“这是乌头与杏仁的混毒,初发时像风寒,实则会麻痹神经,半个时辰内不解毒,性命难保。”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里翻出甘草、绿豆和防风:“快取大铁锅来,用这三味药加十倍水煎煮,煮好后给所有士兵灌下去——无论有没有症状,都要喝,这是解药的引子。”又对军医道,“再备些催吐的淡盐水,给刚发病的士兵灌下,先清肠胃里的余毒。”

众人见她有条不紊,虽惊讶于她的判断,却都依言行动起来。齐昀已对亲兵下令:“封锁西营房,任何人不得进出!去查今日伙房的食材和饮水,带所有接触过饮食的人来见我!”

苏楠楠则专注于救治重症士兵。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解百毒“清灵散”,用温水调开,撬开士兵的嘴一点点喂进去。指尖触到士兵冰凉的皮肤,忽然想起那些梦里的血色,手下的动作更稳了——绝不能让他们像梦里那样倒下。

齐昀站在一旁看着。她跪在稻草堆上,裙摆沾了污渍却浑然不觉,喂药时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得像在雕琢一件珍宝。有个士兵抽搐着打翻药碗,她也不慌,重新调了一碗,轻声安抚:“别怕,喝下去就好了。”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齐昀转头对亲兵队长沉声下令:“加派两队人,守住军营四门,凡今日出入者,逐一核验身份文牒,可疑者即刻扣押!”又补充道,“让军需官带军医彻查所有粮草药材,尤其是新入库的批次,一丝疏漏都不能有!”

半个时辰后,大锅药熬好了。亲兵们端着陶碗挨个儿灌药,喝了药的士兵渐渐止住呕吐,脸色也缓和了些。苏楠楠这才松了口气,额角沁出的薄汗顺着脸颊滑落。

“查到了!”齐月带着个伙夫进来,那伙夫浑身瑟瑟发抖,“是他!方才在伙房的汤里加了东西!”

眼见着伙夫要咬舌自尽,旁边的亲兵眼疾手快卸了他的下巴。齐昀眼神一冷,佩剑归鞘发出“咔”的轻响:“拖下去,让军法官审,撬开他的嘴,把同党全揪出来。”

此时苏楠楠已将最后一个重症士兵安顿好,站起身道:“毒已解,但士兵们肠胃受损,需用小米粥慢慢调养。另外,今日的饮水和粮食最好都封存起来,我看这毒物怕是不止下在汤里。”

她走到营房角落的水缸前,舀起一勺水放在鼻尖轻嗅,又用银针一试——银针果然泛起灰黑。“水里也有,剂量较轻,混在汤里才发作得这样快。”

齐昀望着她沾了药渍的指尖,又看了看渐渐恢复生气的士兵们,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今日若非苏小姐,后果不堪设想。昀会记得这份恩情。”

他转头对亲兵道:“传令:从亲卫队调二十人配合军法官,审查近半年采买账目,重点查粮草和饮水的供应渠道,凡与边境商行有往来者,一律标记严查。同时,让军需官清点所有粮食、药材和饮水,每一批都用银针试过毒再入库,水井旁加派双岗,取水需两人同行,互相监督。”

苏楠楠站在一旁,看着他有条不紊地部署。他脸上已没了方才的温和,眉眼间的冷冽如北境的寒冰,却又透着种让人信服的笃定。

正说着,齐月带着人过来:“刚查到,那伙夫是三个月前从伖狄边境逃难来的,当时说是流民,就收进了伙房打杂,没想到是细作。”

“不止他一个。”齐昀冷笑一声,“能在水井和汤里同时下毒,定有同伙接应。去查他平日里接触最多的人,尤其是负责挑水的杂役和分发食物的伙头军。”

苏楠楠忽然想起一事:“我今日去库房时,见角落里堆着些新到的干草,气味有些古怪,当时没在意,或许……”

“去查!”齐昀立刻对亲兵道,“带军犬去库房,仔细搜那批干草!”

半个时辰后,亲兵来报,果然在干草堆里搜出了一小包未用完的乌头粉,还有一块刻着伖狄图腾的木牌——是细作之间的信物。同时被揪出的,还有两个负责搬运粮草的杂役,正是伙夫的同伙。

夕阳西沉时,营房的戒严仍在继续,但空气中的恐慌已渐渐散去。齐昀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亲兵们按他的指令逐一排查,目光锐利如鹰。

“多谢你。”他忽然对身边的苏楠楠道,“若不是你及时识破毒物,这些人怕是还要在军中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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