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并没有为难我,这是我没能预料到的。
他对待我的态度有些过分宽松了,或许这应该让我对他更加有所防备。
但我选择相信他,毕竟他先是救了我,又救了天野前辈。
并且,他最近也渐渐开始对我透露一些关于存在的事情了。
“BMA,是什么?”那天,在春野小姐走后,我向端木询问。
“一个私人地下俱乐部?”
“行了,你又在开玩笑对吗。”我回应着他给我的无厘头答案。
“并不是这样,小姐”,他从容地解释道,“我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你方便理解而已。”
“Being Management Association,存在管理协会,这就是BMA的全称。
“保证存在的交易、饲养等事务的合理性以及紧急处理有存在介入的危害事件,它就是这样一个组织。
“就相当于我们控维者社会的警司厅。”他再次对我举了一个他自认为通俗易懂的例子。
“所以说……”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我心里有一大堆的问题,到了嘴角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我对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是了解的不够透彻。
“小姐,其实你也不必了解”,端木摩挲着手上的一个小巧的玻璃咖啡杯,我之前倒没看过他拿出这种样式的咖啡杯,或许是最近新买的吧,“对你来说,这些事情目前还是太过复杂了。”
“所以说,BMA是我们这边的人。”
“不是”,端木一口否定了我的想法,“小姐,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正义的机构。”
“啊……”对于他的回答,我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纱雾一定是我们这边的人。”他难得显出这么真诚的样子。
“谁?”
“刚才店里的那个女人,她叫春野纱雾。”
“她,人很热情,但是有些太过激烈了。”我一下想不到什么特别的词来形容她。
“而且很漂亮”,我补上一句。
端木把唱片机打开,播放的是Franz Liszt的爱之梦,依旧是清新悠闲的曲调,是端木喜欢的风格。
“想喝咖啡吗?”又是毫无理由,他突然问我,不过我似乎已经习惯,并不觉得有多惊讶。
“爱尔兰咖啡!”我再次向他争取。
不过依然是徒劳。
“这个时候,喝杯kopicham会更好哦,东南亚风情很适合这个时间点。”
“好吧…”
我看着端木信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只蓝橙晕色的玻璃茶壶,向里面撒入一点晒干的红茶,又转身,从龙头里接入一些清水,架在煮茶器上。
“这次终于不是咖啡了吗?”记念着他不让我喝爱尔兰咖啡的事,我不禁刁难到。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很少有人提及向咖啡里加红茶的做法,而加入牛奶的方法却流传甚广……”
我承认我后悔去刁难他了。
“是执念与偏见吧……虽然无法理解,但我是这么认为的。”端木身后的咖啡机机械地研磨着炒熟的咖啡豆,把他的声音也磨的模糊不清。
……
我不愿再去回忆,收拾好平板和手机,我提着米白色的帆布包出门去上课。
帆布包是上次在一家百元店买的,上面印着一只趴在茶杯里的熊猫宝宝。
天气不错,阳光透过云层,照的我暖和。
昨天下了一场暴雨,夹杂着半融化的雪花,吵得我心烦,一整晚实在没有睡着。
可惜是晚上下雨,连彩虹都看不到…
今天早上我全安排是设计课,可以一直呆在一个教室。
难得的,今天的教室坐满了人,教授似乎也有点紧张了吧,说话的声音都莫名的有点颤抖。
真是可爱。
我身边确实是没人,果然像我这种人在大学里也不会有人愿意坐在我身边。
可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身边突然坐下了一个女生,梳着双马尾,身着圣诞节配色的羊毛衫。
“啊,对不起,可以坐你旁边吗?”穿着羊毛衫的少女问我。
“啊,可以的,请。”我实在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教授刚才点名了吗?”穿着羊毛衫的少女问我。
“啊,应该没有吧?”我紧张的回答道。
刚才我确实没有听课,完全想着那天的事去了。
“那就好”,穿着羊毛衫的少女对我说,“早上一不小心听歌听久了……”,顺手从白色的毛绒包里抽出平板和触屏笔。
“听歌?”我不禁有些好奇。
“你不知道吗?”穿羊毛衫的少女显得有些惊讶,“星岛樱昨天新发售的专辑,《Sweet Smile》?!”
“星岛樱?”我貌似听过这个名字,却一下想不起来。
“星岛樱你真的不知道吗?!她可是现在超火的全民偶像欸!”穿羊毛衫的少女似乎对我的反应不是很满意,就好像是只有我作出惊讶的表情才正常一样,“传说里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歌手!不管是MV还是演唱会,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出现在人们面前!”
“而且,她过几天就要在这里开演唱会了哦,就在札幌巨蛋开唱!”
她从毛绒包里又翻出一副卷的整齐的有线耳机,连在平板上,随手打开了Spotify,搜索着星岛樱的名字。
“要不,你听听看?”穿羊毛衫的少女向我递来其中一只耳机。
过分的热情,我不是很喜欢,相比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端木带给我的距离感。
我不好拒绝,便接过耳机,旋转着塞进耳朵。
一瞬间,一阵活力四射的音乐涌进了我的耳蜗,振动着我的鼓膜。
大概七秒钟的前奏过后,歌声响起,那是十分清亮的嗓音,带着一丝神秘的空灵感。
是很具有辨识度的声音。
“随着清风飞舞,探寻天上的城堡,伸出右手触摸轻柔的彩色泡泡。”
略微荒诞的歌词,不过是现在流行的风格。
“怎么样怎么样!”我一摘下耳机,穿着羊毛衫的少女便迫不及待地询问我的感受。
“还不错”,我客观的评价道,“声音辨识度很高。”
“不只有辨识度高哦,她的衣品和舞蹈也很好的!”穿着羊毛衫的少女乐此不疲地向我介绍着。
“是嘛……”我漫不经心。
……
“星岛樱……不像是人的名字。”端木依旧摆弄着他的黑色咖啡机。
“是艺名啊,艺名啊”,我向他解释,“中国的明星是没有艺名吗?”
“怎么说呢,有的有,有的没有吧……”
此时,他拿着一块淡灰色的手帕,叠成整齐的三角形,微俯着身子,擦拭着咖啡机杯壁上或许不存在的细小灰尘。
“羽贺,你开始关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他转过身来,盖上杯盖。
“你是说,我不该在意这些吗?”我不懂他的意思。
“不,这是好事,说明你开始接受社交了,我很开心。”他莫名冲我露出微笑,但嘴角却并不上扬。
我私底下把这种表情称为“端木式微笑”,不过我没敢告诉他。
“你开心什么?”我争论道。
“没什么”,端木今天的心情看上去很好。
“对了,能帮我去商超买一点柠檬回来吗?”
柠檬?他又要尝试什么奇怪的咖啡种类了吗?
“要买几个?”我到底是要问清楚他的需求,以免买回来不足够让他称心如意。
“先买十个左右好了,记得要挑最好的品种”,他强调说,“去我们这条街入口处开始数的第十六家店吧,那家的水果比较好。”
端木就是喜欢这样,莫名的执着于一些细节。
店门外道路的积雪差不多没过我松糕鞋鞋底的位置,不大也不小,漫天的雪花被风吹拂,倾斜着缓缓落在地上,堆砌起一片连绵松软的白色。
我低头望了望我手上黑色的牛皮纸袋,那是端木给我的,上面用烫银的哥特体写着“Plutus”的店名。
也是标准的“端木式”风格,冷冰冰,硬邦邦,毫无生气可言的感觉。
明明对流离失所的我来说是个很温暖的地方。
已近中午,街上的人却离奇的少,给人一种身处下雨中的马孔多的感觉。
有谁知道平静的生活背后隐藏着多么不可思议的震动呢。
这种天气里的大家只喜欢呆在被人造暖空气充斥着的室内,蚕食着别人所给予的食物。
而人们不懂的感恩,他们更爱关注的是今天他们自己是否还活的不错。
街道两边的店铺都亮着五彩的灯牌,吸引着飞蛾般的人们扑入其中,献出他们本来就所剩无几的钞票。
我打开LINE,翻找到我初次与端木相见那天所发的内容。
只有寥寥无几的五个赞,当然包括了我自己的贡献出的那一个。
不过我本来朋友就少就是了。
我走了一段时间吧,没记清楚大概是多久,我来到了端木所说的那入口处第十六家果蔬店门口。
果蔬店的名字叫“Vertumnus”,跟“Plutus”一样绕口。
“现在的店,连起名字都这么花里胡哨的吗?”想着,我似乎推开了果蔬店的店门。
可是,那门客观上来说并不是被我推开的。
一位少女慌慌张张地从店内小跑出来,却不巧与将要进店的我撞了个满怀。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脚下一滑,跌坐在雪地上。
而那少女也几乎跌倒,不过幸运的是,她及时拽住了店里的门把手。
我疑惑地望着那位少女,她穿着一身全黑的长款羽绒服,几乎完全遮住了她的牛仔长裤,鞋子却是略微有一丝俏皮的水粉色。
不过,更是吸引我注意的,倒是她被黑色针织帽,墨镜和PITTA口罩遮的完完全全的面孔,如果不是她漏出在外面的深蓝色长发,我几乎认不出她是一个女生。
“对不起!”少女慌张地开口,同时把我从雪地里温柔地搀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