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味香”南溪主店后院，灯火通明，气氛凝重。
柳青源臂上的伤口已被大夫处理好，但失血和剧痛让他脸色苍白，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余大树后腰被短棍抽中的地方也青紫了一大片，正龇牙咧嘴地让余昭给他擦药酒。余昭自己扭伤的脚踝也肿得老高。
“姐，那帮孙子下手真黑！”小树气得眼睛发红，拳头攥得死紧，“要不是那黑面老神仙…咱今天…”他不敢再说下去。
“查！”余昭声音冰冷，带着一股狠劲，“柱子！天亮就去码头！打听清楚‘饱得快’背后是谁！还有那四个打手！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
“是！东家！”柱子应声，眼神也带着戾气。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天刚蒙蒙亮就飞进了二皇子李世明暂居的别院。
亲卫统领单膝跪地，声音沉肃：“殿下，昨夜码头后巷，余老板与其账房、兄长遭四名持械凶徒伏击！账房柳青源手臂重伤，余大树腰部受创，余老板扭伤脚踝！幸得一黑面老者出手相救，凶徒溃逃！”
李世明正在擦拭佩剑的手猛地一顿！剑锋寒光映着他瞬间结冰的眸子。
“谁干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
“‘饱得快’东家乃南溪本地豪商孙有财，但其背后是太府寺少卿王显的小舅子。昨夜凶徒，是王显府上豢养的打手。”
“王显？”李世明眼中厉芒一闪，“太子的人？”
“是！王显乃太子心腹，主管部分漕运仓储。”
“好！很好！”李世明缓缓收剑入鞘，动作平稳，周身却散发出骇人的杀气，“本王刚回京，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动本王的人？还是用这等下作手段！”
他猛地转身，玄色披风划出凌厉弧度：“传令！点一队亲卫！立刻查封‘饱得快’！所有账册、人员，一个不漏给我拿下！孙有财和他背后那个小舅子，给我‘请’到城外军营‘问话’！记住，要‘干净利落’！别留尾巴！”
“是！”亲卫统领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殿下这是动了真怒！
几乎在李世明下令的同时，东宫也收到了密报。
太子李世成听完内侍的禀报，正提笔蘸墨的手悬在半空，一滴浓墨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缓缓洇开。
“黑面老者？”他放下笔，指尖在墨渍边缘轻轻划过，眼神幽深难测，“倒是有趣。看来本王这二弟，在南溪埋的棋子，不止明面上那些。”
他沉吟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王显那个蠢货，授人以柄。不过…也好。”
他看向侍立一旁的谋士，“让都察院的人动一动。二皇子殿下刚立下平叛大功，就如此‘雷厉风行’地插手地方商贾纠纷，还动用亲兵抓人，这威风，是不是太盛了些？”
谋士心领神会：“臣明白。这就去安排。”
翌日早朝，金銮殿上。
气氛肃穆。皇帝李源高坐龙椅，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
都察院一位御史出列，手持玉笏，声音洪亮：“臣有本奏！弹劾二皇子殿下！殿下虽平叛有功，然回京后，不恤民情，不遵法度！昨日竟擅自调动亲兵，查封南溪城东码头正当商户‘饱得快’，拘押商人孙有财及无辜家眷！此举扰乱商市，惊扰百姓，有损皇家威仪！请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低低的议论声。不少目光投向站在武将前列、身姿挺拔的李世明。
李世明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那御史，并未立刻出言辩解。
皇帝李源目光扫过下方，声音平淡：“世明，御史所言，可有此事？”
李世明出列，拱手行礼，声音沉稳有力：“回父皇，确有此事。然儿臣并非无故抓人！昨夜，南溪‘浪味香’东家余昭及其伙计，于码头后巷遭四名持械凶徒伏击，，险遭不测！经儿臣查实，凶徒乃太府寺少卿王显府上所豢养！而指使者，正是‘饱得快’东家孙有财！孙有财乃王显妻弟！儿臣抓捕凶徒及主使，是为维护法纪，保护无辜百姓！何来扰乱商市，惊扰百姓之说？”他言辞凿凿，掷地有声。
“哦？”皇帝李源目光转向王显，“王爱卿，可有此事？”
王显脸色瞬间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涔涔：“陛…陛下！臣…臣冤枉啊！臣…臣对此事毫不知情！定是…定是那孙有财胆大妄为，假借臣名…臣…臣管教无方，罪该万死！”他磕头如捣蒜，将责任全推给了小舅子。
皇帝李源看着下方，眼神深邃。他岂能不知其中关窍？太子与二皇子之争，已从边关蔓延到了市井商贾。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王显。”
“臣…臣在！”
“御下不严，纵容亲属行凶，惊扰地方，该当何罪？”
“臣…臣罪该万死！”王显瘫软在地。
“念你多年勤勉，降三级留用，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至于你那妻弟孙有财。”
皇帝声音转冷，“交由刑部，依律严办！涉案凶徒，缉拿归案，从重惩处！”
“谢…谢陛下隆恩！”王显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皇帝目光又转向李世明：“世明。”
“儿臣在。”
“你心系百姓，缉凶护民，其心可嘉。然动用亲兵，程序欠妥，易生非议。此次功过相抵，下不为例。”
“儿臣…遵旨。”李世明垂首，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功过相抵？他拼死平叛的功劳，就抵了这次“程序欠妥”？父皇的心，终究还是偏的。
“至于那‘浪味香’东家，”皇帝语气平淡，“既是无辜受害，着地方官府好生安抚，不得再滋扰。”
“退朝！”
一场朝堂风波，看似平息。王显被重罚，孙有财入狱，“饱得快”查封。二皇子李世明被“功过相抵”，太子的人吃了亏，却也借机敲打了李世明，让他明白“分寸”。
皇帝用最“公允”的方式，暂时压下了兄弟相争之事。
几日后，南溪城贴出官府告示：码头凶徒案告破，主犯孙有财及同伙伏法。“饱得快”因涉凶案被查封。太府寺少卿王显因“管教无方”被罚。
消息传到“浪味香”，众人松气。
“姐！那帮孙子遭报应了！”小树解气道。
“东家，码头那边现在都夸官府办事利落呢！”柱子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