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1 / 1)

窗外的雨已经连绵下了三天,像要把整个纽约的悲伤都倾泻干净。

温书意坐在空旷客厅的地毯上,怀里抱着母亲最爱的那条羊绒披肩。

披肩还残留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母亲惯用的香水味,可如今再怎么用力呼吸,也闻不到半分属于真人的温度了。

三天前,她刚结束高二的最后一场考试,蹦蹦跳跳地跑回家想跟母亲分享满分的成绩单,迎接她的却是医生和律师凝重的脸。

“突发性心脏病”,五个冰冷的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瞬间刺穿了她十七年的人生。

母亲是她的天。从她有记忆起,身边就只有母亲。那个总是穿着精致套装、踩着高跟鞋却能弯腰耐心给她系鞋带的女人,那个在谈判桌上雷厉风行、却会在她发烧时彻夜守在床边的女人,那个说“书意,妈妈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的女人,就这么突然地,没了。

律师来过两次,语气谨慎地谈论着遗产和公司。母亲在纽约、伦敦、巴黎都有公司,涉及时尚和艺术品投资,是真正在异国他乡打下一片江山的女强人。

可如今她一走,那些曾经被她牢牢掌控的商业版图,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入混乱。

“温小姐,董事会的几位先生希望能尽快和您谈谈……”律师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温书意直接挂了电话。她才十七岁,那些复杂的股权、棘手的决策、混乱的人心,她一窍不通,也不想懂。

母亲留给她的现金和房产,已经足够让她舒舒服服过完这辈子,那些麻烦的公司,谁爱管谁管去。

她只想守着这个充满母亲气息的家,守着那些零碎的回忆,像只受伤的小兽,把自己蜷在熟悉的角落里舔舐伤口。

直到第三天下午,门铃响了。

不是律师,不是母亲的旧部,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站在玄关处,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气质沉稳内敛。最让温书意心头一震的是他的眉眼——深邃的眼窝,挺直的鼻梁,甚至连微微抿起时嘴角的弧度,都和她镜子里的自己有着惊人的相似。

“你是谁?”温书意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母亲去世后,她对所有陌生人都充满了防备。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怅然?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与这个家格格不入的、属于东方的温润语调:“我是温景明。”

温景明。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温书意的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隐约记得,母亲偶尔在醉酒后,会含混不清地念过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怨怼。

“我是你的父亲。”男人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温书意的心上。

父亲?

这个词在她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来都是空白的。她的世界里只有母亲,母亲就是她的全部,她甚至从未想过“父亲”意味着什么,更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父亲。

“不可能。”她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尖锐,“我没有父亲。”

温景明似乎早料到她的反应,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来:“这是亲子鉴定报告。书意,我知道这很突然,但血缘是无法否认的。”

温书意没接,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眼眶瞬间红了:“我妈妈从没跟我提过你,我不需要你。这里是我家,你走!”

她像只炸毛的猫,用尽全身力气驱赶这个突然闯入她世界的“父亲”。

母亲从未承认过这个男人的存在,那他现在出现,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母亲的钱?还是为了那些混乱的公司?

温景明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却还是坚持道:“你母亲的后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书意,你还未成年,按照法律,我是你的监护人。跟我回京城。”

“我不回去!”温书意想也不想地拒绝,“这里是我和妈妈的家,我死也不离开!”她有母亲留下的钱,有房子,有朋友,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的“父亲”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你母亲的公司现在情况很糟,”温景明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些人不会放过一个十七岁的女孩。留在纽约,对你没有好处。”

“那是我妈妈的公司,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父亲。”他重复了一遍,“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温书意被他这句话堵得说不出话,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讨厌这个男人,讨厌他的突然出现,讨厌他用“父亲”的身份来干涉她的生活,更讨厌自己看着他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时,心底那一丝无法抑制的、连她自己都唾弃的动摇。

僵持了很久,温景明似乎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不想走,也知道你恨我。但书意,回京城,至少是安全的。”

他顿了顿,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抛出了一个诱惑的条件,“你母亲的公司,我会暂时帮你稳住。等你大学毕业,成年了,有能力接手了,我会把所有股份和管理权都还给你。到时候,你想留在国外,想怎么处理那些公司,都由你自己决定。”

温书意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公司是母亲一生的心血,虽然她现在很排斥,但她心里清楚,那是母亲的骄傲。如果真的能保住那些公司,等她长大了再亲手拿回来……

这个条件,精准地戳中了她的软肋。

她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和自己相似的男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愤怒、委屈、抗拒,还有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奇——这个男人,到底是谁?母亲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最终,她吸了吸鼻子,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你说话算数?”

温景明看着她,眼神郑重:“我保证。”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声响。温书意低头看着怀里母亲的披肩,指尖紧紧攥着柔软的羊绒,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良久,她抬起头,眼眶依旧红着,却不再哭闹,只是用带着浓重戒备的语气,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到底可信不可信,也不知道回京城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为了母亲留下的一切,她必须暂时妥协。

至少,等她成年,等她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她就能回来,回到这个属于她和母亲的地方。

而那个叫温景明的男人,只是她人生路上一个不得不暂时同行的、熟悉的陌生人。

私人飞机平稳地穿梭在云层里,舱内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微风声。温书意靠在宽大的舷窗边,看着下方逐渐缩小成积木模样的城市,眼神放空。

一个穿着熨帖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过来,姿态恭敬:“温小姐,喝点东西吧。

我是温家的管家,姓秦,您叫我秦叔就好。接下来的路程,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吩咐我。”

温书意瞥了他一眼,没接牛奶,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她现在没什么胃口,满脑子都是母亲葬礼上黑白的照片,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

秦叔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将牛奶放在小桌板上,语气平和地说起了话:“先生这些年在京城的事业还算稳固,从最初的小贸易公司做到现在的集团规模,不容易。温家在这边也算有些根基,您住进来应该能习惯。”

温书意听到“事业”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诮。她母亲在纽约的时尚帝国,随便一个季度的营收就够普通人几辈子花销,伦敦的画廊更是藏着无数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相比之下,一个“还算稳固”的集团,实在引不起她半分兴趣。

“跟我没关系。”她懒懒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漫不经心,“我就待几年,毕业就走。”

秦叔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疏离,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双手递到她面前:“这是先生给您的。他说……这些年亏欠您的,先用这个补偿一点。您在国内的开销,都可以用这个。”

黑卡的材质泛着低调的光泽,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信用卡。温书意挑眉,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指尖在卡面上划了划,语气直白:“早该给了。”

她才不跟钱过不去。这是那个男人欠她的,十七年的不闻不问,一张卡算什么?就算他把整个温家赔给她,也抵不上她缺失的那些岁月。

秦叔见她收下,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又补充道:“家里还有夫人和……一位哥哥。您到了之后,相互认识一下就好。”

“夫人?哥哥?”温书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坐直身体,眼睛瞪得圆圆的,“他都结婚了?还有孩子了?”

她的世界观里,母亲是独自支撑一切的女强人,从未有过伴侣。

所以在她看来,那个所谓的“父亲”在她和母亲缺席的这些年,不仅组建了新家庭,甚至连孩子都有了,这简直是对母亲的背叛,更是对她的羞辱。

“那个混蛋!人渣!”温书意气得胸口起伏,手里的黑卡被她捏得咯吱响,“我妈一个人带我在国外打拼的时候,他倒好,在国内老婆孩子热炕头?!”

秦叔连忙摆手,语气急切地解释:“温小姐您别误会。夫人是先生几年前商业联姻娶的,那位哥哥是夫人带过来的,跟先生没有血缘关系。

而且先生这些年一直没有别的女人,娶夫人也是为了稳固公司的合作,实在是形势所迫。”

“商业联姻?”温书意冷笑一声,显然不买账,“说得真好听。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他有多少个老婆多少个孩子,跟我没关系。”

她重新靠回窗边,侧过脸看着外面流动的云海,声音冷了下来:“我只要安安稳稳在那个什么京城第一学院上完学,等拿到母亲公司的管理权,就立刻滚回纽约。温家的人和事,我一点都不想沾。”

至于那个继母和名义上的哥哥,最好别来惹她。她现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家庭伦理剧,谁要是挡了她的路,她不介意让对方尝尝,被宠大的姑娘发起火来有多难搞。

秦叔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安静地退到了一旁。

看来这位刚回国的小姐,性子确实和先生说的一样,带刺,却也直白得可爱。

飞机继续平稳飞行,载着这个满心防备的少女,驶向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却又与她有着血缘牵绊的地方。而温书意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由不得她想结束就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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