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宿醉,谢沅的脑子在徐府里浑浑噩噩了几日后,终于兜头迎来了他爹徐二老爷,飞来的一块砚台。
额角血流如注!
“好你个不孝之子,日日叮嘱你不要给我惹来麻烦,你倒好,连长房的好事你也敢去截胡!你是不是活够了?给我跪下!”
谢沅神色一黯,二话不说在书房里跪下。
里外伺候的下人们,噤若寒蝉。
徐二老爷训子,已是这府中家常便饭,只不过动手见血,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放心,悄悄去二夫人房里报信。
“说!你到底在外面使了什么龌龊的手段!竟然能让昭阳公主亲自差人来府里打听你!”
徐二老爷气得七窍生烟,把大清早在上房受的一肚子窝囊气,全都撒在跪在地上的这个野种身上!
谢沅垂首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一言不发。
“说啊!你耳朵聋了?!”
“要是当初知道你是这么个孽畜,我、我——”
徐二老爷左右转圈,想找个能惩戒的东西,视线扫到一尺戒棍,二话不说抓起就冲过去,狠狠砸在谢沅身上!
一声闷哼。
见劣子闷不吭声,更不解释,徐二老爷更加认定长房的说法,谢沅这个吃里扒外的,根本就是眼红七郎的福气,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种歪种怎么能继续留在府里继续做少爷!
二房有他,早晚大祸临头!
徐二老爷第二次高高举起戒棍。
谢沅闭上了眼睛。
突然,书房大门被人用力从外推开!
“徐少亭!!!”
徐二夫人闻讯而来,入眼就是被血染跪地挨罚的儿子,怒火腾一下窜上来,提起手中长剑怒不可遏地指向丈夫鼻尖。
“你敢再动六郎一根汗毛!我就把那娘俩一起捆了扔井里!”
*
不管东城徐府家中如何闹翻天,大盛朝开国三载,还没有敢拂逆昭阳公主好意的人。
中等门第的徐家,自然也不敢出这个头。
到了十五猎场公选这一日,徐家长房再气愤,也只能捏着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带上二房长子谢沅,一同前往京郊猎场。
因今日是圣上为盛名在外的昭阳殿下选驸马,猎场四周一扫往日肃冷,热热闹闹地围了一圈旌旗,五彩斑斓,迎风猎猎,十分招摇。
猎场外,到处都是各家前送护送各位候选郎君的车马。
两侧列满全副武装的禁军,个个肃杀。
所有车马人员行至此处,纷纷驻车,下马。
“哪家公子,这边记名。”
谢家马车排到近前,前面有宫人招呼。
谢家两位候选公子,依次下车,前后跟着谢大老爷前去记名。
“记在这里,那边领号牌。”礼部吏员照章办事道。
“六哥,你先来?”
谢沅正打量周围场景,不想听见七弟谢麟喊他。
他转身,看了眼谢麟,又抬眸看见大伯,淡笑了下,道:“七弟,我不过是来陪选,你才是大热驸马人选,还是要事为先,你先吧。”
一旁的徐大老爷听他这番话,脸色缓和许多,倒是个认得清自己身份的。
徐七郎瞄了眼徐大老爷,见父亲微微颔首,便不再谦让,昂首挺胸走到迎宾台,记了名姓,领了属于自己的号牌。
像这样的迎宾台,不止这一处。
周围七八个记名处,依次将各家候选郎君迎进内场,井然有序。
然而,就在谢沅按规矩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时——
桌台后端坐的吏员“腾”地一下站起身,快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面容英俊不凡的公子,神情一瞬间变得恭敬有加。
“公子就是殿下亲自点名的谢沅,谢公子吗?”
谢沅提笔愣住:“……”
身后顿时一阵凉意袭来,徐大老爷和徐七郎闻听吏员此话,脸色唰的变了。
那吏员转身冲旁边人高声兴奋道:“快去!把公主府令牌请到这边来!”
他这一嗓子,引来四周无数围观之人。
数道目光齐聚在谢沅身上。
一时间,嘲讽、鄙夷、艳羡、怀疑、不解……等等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密密实实把谢沅困在原地。
“让个位置,我记名。”
身旁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谢沅转头。
来人潇洒提笔,记下自己的大名——楼妄。
请令牌的人不但去而复返,还领来一群身着官袍的大人们。
一行官员闻讯跟过来,本是想围观一下据说被昭阳殿下亲自“点名”的意向驸马爷,不想过来竟然看见刑部那尊“镇部大佛”,一个急刹车,吓得脸色一白,纷纷撞在一起。
楼妄的目光,略过众人,落在吏员手中捧着的锦盒。
里面,躺着一枚形制极其特别的令牌。
大盛朝,只有一个人拥有这种令牌。
昭阳公主,撄宁。
楼妄什么也没说,哼笑了一声,转身手掌搭在谢沅肩头,“拿了东西,跟我来吧。”
谢沅:“我……”
肩头一重。
谢沅住了嘴,在诸位官员和众人紧盯的目光中,从吏员的手中接过公主府令牌,亲自到谢大老爷面前请示。
谢大老爷阴沉着脸,刚想说他两句,却见卫国公府小公爷楼妄环胸斜睨他,神情不耐烦,急忙“客客气气”关切谢沅两句,放他跟随楼妄扬长而去。
长空万里,雄鹰翱翔。
不久,猎场内场四周,所有适龄录选的候选郎君们,依次入场,偌大的内场中央,很快站满了数位英姿各异的京门才俊。
为了彰显皇家此次“公平”选夫,大盛皇帝放话今日亲临猎场,两侧各置随同亲眷看台,一同督看。
满盛京三公九卿坐满全场,不管愿意不愿意,没有人想错过今日为昭阳殿下选夫的大事!
众人落座,私下里议论纷纷。
有人偷偷窥向前方高台,不见皇家人,很是疑惑:“不是说皇上和昭阳殿下今日也会前来猎场相看吗?怎么不见人影啊。”
话音刚落,忽听周围一时喧哗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
鼓角声阵阵中,一队骑兵从猎场大门快速奔腾而来。
所有候选郎君转身回望——
只见队列为首之人,一身火红御风而来,脸上却戴着一副森冷可怖的烫金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