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然站在衣帽间前，手指在一排衣裙间游移不定。
“这件太花哨...这件太暴露...这件...“她咬着下唇，把一件淡紫色连衣裙拿起来又放下。自从程景珩提出“真正约会“已经过去三天，而今天就是约定的日子。
手机震动，林悦发来消息：「造型团队到楼下了，程老师安排的。」
虞嫣然松了口气。虽然在现代生活了一段时间，但她对“约会该穿什么“依然毫无概念。在大周朝，未婚男女根本不可能单独出游，更别说精心打扮去赴约了。
门铃响起，五六个提着大包小箱的造型师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位染着银发的年轻男子，自称Allen，说话时喜欢翘兰花指。
“程老板可是第一次为女孩子专门请我们呢！“Allen一边为虞嫣然做发型一边八卦，“上次国际影后想约他，他都以工作忙推掉了。“
虞嫣然脸颊发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变得陌生又熟悉——长发被盘成优雅的半髻，几缕发丝刻意垂落在颈边；妆容清淡却精致，眼角点缀着细小的亮片；一袭淡青色改良旗袍勾勒出纤细腰身，既古典又时尚。
“完美！“Allen后退一步欣赏自己的作品，“程老板肯定看直了眼！“
虞嫣然刚想反驳，门铃又响了。这次是程景珩本人。
他站在门口，一身简约的深蓝色休闲西装，没有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头发似乎也精心打理过，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额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几分。手里还捧着一束...虞嫣然眨了眨眼...是荷花？
“早上好。“程景珩将花束递给她，“记得你说过喜欢荷花。“
虞嫣然接过花，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荷花在大周朝是她最爱的花，但现代城市里并不多见，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谢谢，很...很美。“她低头嗅了嗅花香，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程景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喉结微动：“你也很美。“
Allen在一旁夸张地捂住胸口：“甜死我了！程老板居然会说情话了！“
程景珩一个眼神扫过去，Allen立刻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但眼中的笑意藏不住。
......
第一站是故宫。程景珩特意选了周一闭馆日，通过特殊关系获得了参观许可。偌大的紫禁城里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脚步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响。
“这里...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虞嫣然轻触红墙，神情恍惚，“更崭新，更...“
“更寂寞？“程景珩接话，“没有了宫女太监，没有了朝臣武将，就只是一座精美的空壳。“
虞嫣然惊讶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程景珩微笑：“猜的。就像我猜你会喜欢那个角度。“他指向太和殿侧面的一个位置，“从那里看过去，屋檐的曲线最美。“
虞嫣然走到他指的位置，果然看到一组完美的飞檐剪影映在蓝天下。这正是她在大周朝时最爱的视角。
“又是梦里看到的？“她半开玩笑地问。
程景珩但笑不语，只是拿出手机为她拍照。阳光透过屋檐的间隙洒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那一刻，虞嫣然恍惚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大周朝，而程景珩是那个为她作画的宫廷画师。
“接下来去哪？“离开故宫时，虞嫣然问道。
“一个你可能熟悉的地方。“程景珩神秘地说。
车子停在了南锣鼓巷附近的一条胡同口。穿过曲折的巷道，程景珩带她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招牌上写着“大周茶舍“。
“这是...“
“老板据说是后周皇室后裔。“程景珩推开门，“保留了不少古法茶艺。“
店内装修古朴，屏风、矮几、香炉，甚至墙上挂着的古琴，都让虞嫣然有种回家的错觉。茶艺师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看到他们进来，目光在虞嫣然身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诧异。
“两位想喝什么茶？“老人问道。
“劳烦来一壶明前龙井。“虞嫣然不假思索地用大周朝官话回答。
老人眼睛一亮，也用流利的古语回应：“姑娘官话说得真好，可是家学渊源？“
虞嫣然心头一颤，谨慎地点头。接下来的茶艺表演中，老人娴熟地展示了“凤凰三点头“、“关公巡城“等古法冲泡技巧，每一步都与虞嫣然记忆中的茶礼分毫不差。
“尝尝。“程景珩将茶盏推到她面前，“看和你们大周的有什么不同。“
虞嫣然双手捧盏，先闻香，再小啜，让茶汤在舌尖停留片刻才咽下：“火候稍过，但水质极佳，算得上中品。“
老人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姑娘这张嘴，怕是在宫里练出来的吧？“
虞嫣然一惊，差点打翻茶盏。程景珩及时岔开话题：“老板见多识广。听说您这里还收古董？“
离开茶舍时，老人悄悄塞给虞嫣然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句话：“欲知七星琴真相，可来此处寻。“
虞嫣然将纸条攥在手心，心跳加速。这位老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怎么了？“程景珩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虞嫣然勉强笑笑，“只是...茶很好喝。“
程景珩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
午餐是在一家高档中餐厅的包厢里。程景珩点了一桌子的菜，每道都兼顾了南北口味。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都点了一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虞嫣然心头一暖。在大周朝，男子用膳时哪会顾及女子的喜好？父亲虽疼爱她，但一起用膳时也是她迁就父亲的口味。
“这个...是叫'东坡肉'吗？“她指着一道色泽红亮的菜肴问道。
程景珩点头，夹了一块放到她碗里：“尝尝看，和你们那会的做法有什么不同。“
虞嫣然小心品尝，肉质酥烂，肥而不腻：“比御厨做的还要好。“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又暴露了“御厨“这样的词汇。
但程景珩只是微笑，没有戳破：“喜欢就多吃点。你太瘦了。“
他的筷子在餐桌上穿梭，不时为她添菜。虞嫣然发现他记得她所有的偏好——不爱吃香菜，喜欢微甜的口味，讨厌太油腻的食物...这些细节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饭后，程景珩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接下来是电影时间。“
电影院被整个包了下来，只有他们两人。灯光暗下，银幕上开始播放一部战争片——程景珩解释说这是他自己主演的电影，今天刚拿到未公开的导演剪辑版。
“想让你看看我的工作。“他在黑暗中轻声说。
虞嫣然全神贯注地盯着银幕。当程景珩饰演的军人角色出现时，她几乎认不出来——那个眼神锐利、动作矫健的战士，与身边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判若两人。
电影情节越来越紧张，炮火轰鸣，子弹横飞。虞嫣然不自觉地抓紧了座椅扶手。突然，一个爆炸镜头毫无预警地出现，她吓得惊叫一声。
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她的。程景珩没有看她，依然盯着银幕，但手指轻轻滑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虞嫣然僵住了。在大周朝，这样的亲密接触足以让一个贵女羞愤欲死。但此刻，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她却奇异地感到安心。程景珩的手掌宽厚温暖，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摩挲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她没有抽回手。
电影结束时，虞嫣然才发现自己一直紧握着程景珩的手，甚至在他最紧张的戏份时掐出了几道红痕。
“对不起！“她慌忙松开。
程景珩轻笑：“没想到古代贵女的手劲这么大。“
回程的车里，两人都有些沉默。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透过车窗洒在程景珩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虞嫣然偷偷看他，发现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格外长，鼻梁高挺得像是一座小小的山峦。
“看什么？“程景珩突然转头，捕捉到她的目光。
虞嫣然慌忙移开视线：“没...没什么。“
程景珩笑了，伸手轻轻将她耳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累了吗？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想去。“
......
最后一个地方是程景珩的私人公寓——不是他们平时住的那套，而是一处位于顶层的复式豪宅，有一个巨大的露天阳台。
阳台上摆着一架天文望远镜，四周点缀着温暖的串灯。夜幕已经完全降临，BJ的星空难得清晰可见。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程景珩调试着望远镜，“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里看星星。“
虞嫣然好奇地凑近望远镜，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明亮的环形山：“月亮！“
“嗯。七星连珠那天，月亮会在天秤座，与另外六颗行星连成一线。“程景珩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徐老说，那是时空最不稳定的时刻。“
这个提醒让约会的甜蜜氛围蒙上了一层阴影。虞嫣然直起身，望向远处闪烁的城市灯火：“如果...如果我选择回去...“
“我会尊重你的决定。“程景珩站在她身后，声音很近，“但在此之前...“他的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我想让你知道，对我来说，你不仅仅是时空研究的对象。“
虞嫣然转身，与他四目相对。程景珩的眼睛在星光下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从第一次见到你，从天而降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感觉我们早就认识。像是...前世的记忆。“
虞嫣然心跳如鼓。难道程景珩真的与她有什么前世因缘？或者，这是时空穿越造成的记忆交错？
“景珩公子...“她刚想开口，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微妙的一刻。
程景珩皱眉接听，脸色逐渐凝重：“什么时候的事？...确定是他？...好，我马上处理。“
挂断电话，他深吸一口气：“是林悦。刘总和那个日本收藏家刚刚召开了记者会，宣布在七星连珠之夜举办'千年古琴鉴赏会'，指名要你出席。“
虞嫣然心头一紧：“他们怎么知道...“
“更糟的是，“程景珩拿出手机给她看一条新闻，“他们展示了一把号称'千年古物'的七星琴，琴底刻纹与你家传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
新闻照片上，刘总得意地站在一把古琴旁，而琴底的七星纹路赫然与虞嫣然记忆中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虞嫣然手指发抖，“除非...“
“除非有人从大周朝带回来的。“程景珩接上她的话，“或者...“他犹豫了一下，“这把琴本身就是时空通道的一部分，同时存在于两个时空。“
这个想法让虞嫣然浑身发冷。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七星连珠之夜，当两把琴同时被弹奏时，会发生什么？
“我们得提前准备。“程景珩果断地说，“徐老那边...“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阳台边缘的一块广告牌突然松动，朝着虞嫣然当头砸下！
“绾绾！小心！“程景珩大喊一声，猛地扑向她。
虞嫣然被重重推倒在地，程景珩的身体护在她上方。广告牌擦着他的后背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但虞嫣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程景珩刚才喊她什么？“绾绾“？这是她在大周朝的小名，只有最亲近的家人才知道！
“你...你叫我什么？“她颤抖着问。
程景珩似乎也愣住了。他慢慢从她身上爬起来，表情困惑：“我...我也不知道。那个词突然就...“
门铃声急促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物业人员慌张地道歉，说是广告牌固定不牢导致的意外。
但虞嫣然知道，这绝不是意外。有人想阻止她参加七星连珠之夜的活动，甚至...想置她于死地。
“我们该回去了。“程景珩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眼神担忧，“明天开始，我们要加倍小心。“
回程的车里，两人都沉默不语。虞嫣然望着窗外飞逝的灯火，思绪万千。今天的约会像一场美梦，但现实很快将他们拉回——七星连珠之日临近，两个世界的拉扯越来越强，而暗中窥视的势力也逐渐浮出水面。
更让她心惊的是程景珩脱口而出的那个小名。他怎么会知道？是巧合，还是...他真的与她有某种超越时空的联系？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程景珩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这是承诺。“
虞嫣然看着他坚定的侧脸，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这个曾经让她又怕又恼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成为她最信任的依靠。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恐惧——如果她最终选择回到大周朝，这份刚刚萌芽的感情，又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