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叨叨的外卖小哥不像是正常人,黄色马甲下是一袭灰色长衫,洗的发白发旧,飘逸的长发像拂尘,高高扎在脑后。
“命中注定、命中注定……”
皎皎有些后悔开门了,接过东西就打算锁门,一只布满厚茧的手插进门缝,她想起手机推送的杀人案,凶手专杀独居女性。
“你要干嘛?”
有些害怕,但不多。
她摸向鞋柜上放着的油锯,表面已经落灰,自从某晚冲动消费买回来后试用过一次,就再也没碰了。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你是不是经常被鬼压床?”
外卖小哥的眼睛很是干净澄澈,抛开不尊重眼睛的相貌倒是没其他地方像坏人,只是原谅皎皎是个以貌取人的女生。
她迟疑的点点脑袋,弯曲的膝盖始终顶着门板。
油锯的体型不大甚至算得上轻便,皎皎紧抿着唇,指尖紧紧攥住拉锯,紧张的连眼睛都不敢眨动,生怕一不小心引狼入室。
“这是我的名片,你如果有想要斩草除根的需求可以找我。”
外卖小哥将声音压的很低,手掌轻抚敞开的黄马甲,表情油腻,说:“我本职是道士,诛鬼八千八百八十八一次,看你我有缘,只收六千六百六十六也可以。”
皎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她也是闲的大脑萎缩,不直接关门,有这心情听神经病忽悠,还不如坐在沙发上捣鼓东西怎么用。
“你看我很像傻子吗?骗钱也不要用这种古早手段好吧!”
她用力关上门,将油锯轻轻放回原位,拎着一大堆东西,身子东歪西扭的往客厅挪动,好重。
朱砂红塑料袋掉色,手掌心是一长条的颜料痕迹,搓也搓不干净。
皎皎望向串成项链的大蒜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鼻子,这味道真呛人,感觉鬼没被吓跑,她先要被熏死。
手机解锁,她点开自己发表的帖子,评论区的回复还在上涨,已经有了爆的趋势。皎皎有些意外,最近的网友都这么闲吗?
她挑挑拣拣了几条评论回复,证明自己不是机器人。
【那我倒也没那么不挑食。】
无语的连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皎皎觉得有些网友还不如不出主意,让她色诱鬼这种话都能说出来,家里真该请高人来看看了。
“大蒜头挂至卧室东北角,不要对着床。”
她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拿着大蒜往卧室走去,连接大蒜的是铁丝,有些许支撑度,手臂上下左右摆动,跟转小型呼啦圈似的。
卧室东北角是飘窗,毛茸茸的小长毯上摆满了兔熊玩偶,还真有些舍不得放大蒜污染。
这些可是她斥重金在海外买手那里淘过来的,贵的嘞。
算了,胆子更重要。
皎皎赤足踩上去,不知道从哪里顺了个粘钩,重重贴在玻璃面,将大蒜挂了上去。她决定一天实行一个驱鬼小办法,一周七天,总能捣鼓出来。
不知怎么回事,带蕾丝花边的玩偶被脚后跟带到地上去了,脸朝地。
她有些不耐烦的叹出口气,腰刚弯下去就看见玩偶自己翻了个面,跟摊鸡蛋饼一样,丝滑。
皎皎浅棕色的瞳孔紧缩,嘴里泛着苦味,全身上下都僵硬的像木头,刚才那一幕是假的吧。
这时候谁还在乎价格几钱,她一脚把冲她笑得诡异的玩偶踹进床底,连滚带爬的跑出阴森森的卧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惊恐导致幻听,皎皎竟然听到笑声,很轻,却带着勾子,格外抓耳。
双臂怎么起鸡皮疙瘩了?
她再也不敢天天闭着个窗帘不晒太阳了!
梦。
混沌的梦。
昏暗的梦。
禁锢的梦。
皎皎梦魇了。
灵魂体睁开眼睛,肉体不亚于案板中央被钉死的河鱼,连嘴也张不开。
哪怕经历过那么多次,心里依旧生出害怕与恐惧,万一醒不过来了呢?
一览无余的卧室,小夜灯散发出幽幽白光,她的身体躺在床上,连被子都盖的好好,可身体动不了,任由看不清面容的“人”摆弄。
被紧紧抱住了。
皎皎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下唇冰凉,又咬又亲,野蛮的不像人。她想要反抗,可为什么手举不起来呢?
醒过来,醒过来,我想要醒过来……
无声的嘶吼好像被“人”听见,黑漆漆的面孔望向她,甚至亲昵的往胸前凑,毛茸茸的发顶带着寒意,耳朵甚至能听见清晰且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密不可分。
她受够这几日漫无目的梦魇,受够鬼压床,受够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受够恐惧,受够害怕。
她在心里破口大骂,恨不得掐死趴在自己身上占便宜的“人”。
“呼——”
皎皎弹射起身,额头是止不住的冷汗,密密麻麻,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她的心跳声杂乱且沸腾,扑通扑通,比鼓点还要密集。
发麻的手掌因为血液流通不畅而苍白,不太受控制,她用力掀开被子,床单上是一大坨暗红色血迹。
生理期,她那紊乱的生理期。
现在是周日的中午十一点四十三分,皎皎睡得早起得晚。
小腹是下坠的疼痛,许是在梦里被吓到了。她靠在墙边缓神,目光不知怎的就落到棕色窗帘后的飘窗,缓步上前,拉开。
“滋啦。”
阳光真刺眼,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可惜她的心情并不明媚。
熟悉的带着微笑的玩偶安安静静躺在毛绒长毯上,恬静非常,血红色的宝石眼睛闪过不明显的光。
它不是被自己踹到床底了吗?
皎皎的后背开始发凉,裸露在外的手臂迅速爬上一层鸡皮疙瘩,连腿也在发软。她转过身,跪在地上,半边脸都贴住地板,床底下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连灰尘都没有。
这是真见鬼了。
皎皎无力的起身,双腿合并,屈膝,双臂环抱,上半身紧贴大腿,苍白到透明的脸埋进缝隙。她的脊背在小幅度颤抖,因为过瘦而凸出的肩胛骨像未成形的小翅膀,支起宽松的睡衣。
她不驱鬼了,再也不驱了。
红肿的像核桃的眼睛很是突兀,整张脸也因为哭泣而生出两坨潮红,唇微微张开,呼吸声急切。
她的胸腔上下起伏,精致的下巴没有半点赘肉,瘦,实在是太瘦了。
“喂,我不赶你走了!”
皎皎没指望得到回复,只是想要发泄一下积攒的郁闷情绪,她垂着头,食指在地板上画圈圈,继续开口说:“你到底是人是鬼,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与精髓。
空气沉默良久,得到的是寂静。
皎皎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强撑起身子上床,半张脸都埋进枕头中,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天花板不知何时出现一张被发丝遮挡住的脸,闪着光的眼睛安静的注视她,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携起落在地上的长毯,轻柔的披在她的肩头。
“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