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姜家因投资失误亏损许多钱,去年姜时沅向凌景曜借一亿资金周转,并承诺加息归还。
一亿,对他来说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可他冷冷一笑,不予理会。
走投无路下,姜家只能忍痛将祖宅抛售。
同一时期,凌景曜全款买下西海湾送给许芙,恰好一亿。
多可笑啊,她都搬家一年了,这个男人除了记得她的经期,其他的一无所知。
昏聩的灯光淹没男人的五官,他气场本就冷,这一沉默,浓重的寒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良久,他将姜时沅拽到副驾驶位上,“给我报路。”
清绝的声音似溅在青色地砖上的雨珠,凉薄没有温度。
姜时沅坐在副驾驶上,看着那专用贴纸,空气中仿佛弥漫着许芙最爱用的绿茶香水。
随便了,随便吧,这个位置本就不是她的。
半小时后,矜贵的库里南停在城郊的一栋老旧民房内。
六层的居民楼,外墙体有些脱落,铁门外的垃圾桶堆满垃圾,馊臭味飘到楼梯间内异常难闻。
凌景曜娇生惯养,看到这么破旧的地方难免嫌弃,背着周萍上楼梯时,眉头皱得能将夹死苍蝇。
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客厅很窄,家具简陋,连御景湾的佣人房都比这宽敞。
这种地方怎么住人。
一只胖乎乎的橘猫从卧室跑了出来,看到安安以后喵呜叫了几下。
安安蹲下身子摸它的小脑袋,“薯饼你有没有想我呀?”
“喵呜~”薯饼轻轻叫唤了声。
安安咯哒笑,抱着它坐到简陋的沙发上。
凌景曜对猫毛对敏,潜意识抬手捂鼻,皱眉往后退了几步。
一只猫都能让她笑成这样,她都多久没对他这个父亲笑过了。
家里安顿好后,两人来到小区楼下。
晚风吹乱青丝,姜时沅抬手将发丝往耳边拨,眼神淡漠:“请问有什么事?”
凌景曜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几口,眼里写满冷傲。
“故意的?”
“什么?”
“明知我开错,偏要躲在后面装睡,看到女儿怨我才高兴?”
姜时沅怔忪了几秒,旋即轻笑起来。
她笑起来很漂亮,眼尾上扬,自带一种妩媚,此刻却透着一股悲凉。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龌蹉,我是真的累到睡着。我从一年前就说搬家,是你全部心思都在许芙身上,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
大手倏地掐住她精致的脸颊,高大的身躯笼罩而来,骇人的震慑感压了下来。
男人紧盯着她,漂亮的薄唇冷冷勾起:“我为什么要把毒妇的话当一回事?”
又是这样,只要她说许芙半句不是,他必定毒妇毒妇的羞辱她。
姜时沅身心俱疲,“你到底来做什么!”
凌景曜皱眉,这才想起正事,“奶奶想见你和安安,明晚过老宅吃饭。”
凌家有两人尤为喜欢母女俩:凌老太,凌妹妹。
据说凌母在生完凌景曜后人间蒸发,因此他是凌老太带大的,对老人家格外孝顺。
姜时沅恍然大悟,难怪高傲的男人会纡尊降贵来医院,原来是为了这档子事。
她挣脱束缚,平静缓和:“在离婚前只要有需要,我都会带安安过去。”
“又提离婚,你有完没完?”
他的声音又凶又沉,像是即将暴怒的野兽。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许芙。
凌景曜不带犹豫接听:“小芙,怎么了?”
小芙二字,唤得缠绵悱恻,细看之下,他的脸上全是温柔与宠溺。
姜时沅觉得挺讽刺的。
往日她几十个电话都不一定会被接听,而许芙仅需一个,不,仅仅两秒就能让他紧张成这样。
他好爱她,衬得她这位妻子像个抽象的傻缺。
那头的许芙委屈娇嗔:“曜哥,我突然觉得好头晕,我好像被撞到脑震荡了…”
凌景曜一秒没迟疑:“我现在让医生过去。”
姜时沅轻翻白眼,安安再怎么用力也不可能把她推到脑震荡,带点脑子都猜到她是在装可怜。
可他却紧张得像条狗。
也对,在真爱面前,再聪明的男人智商都归零,何况还是他这个痴情种。
姜时沅没兴趣听他们打情骂俏,推开他,径直朝铁门走去。
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凌景曜对电话里的娇嗔,竟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往日他很有耐心的。
许芙还在闷声抽泣,那种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烦躁,隐隐冒头。
一阵刺骨寒风吹过,吹得他鼻尖发凉,脖子泛起一阵颤栗。
他抬头望向三楼窗口那盏昏黄的台灯,灯灭的瞬息,耳边盘旋起姜时沅说过的那句话。
——凌景曜,我不要你了。
姜时沅不要他了?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谁都会离开他,唯独姜时沅不会。
以她那样柔弱的性子再闹几天就会灰头土脸滚回家,躺在床上尽心尽力伺候他。
他不屑上楼哄她,挂断电话后潇洒驱车离去。
姜时沅藏在窗帘后面,听着汽车的轰鸣声,心一寸寸碎裂。
今晚见他的一瞬,她可悲的奢望过,他是来为早上的事情道歉的。
天真了。
一阵寒风吹过,思绪如潮水般涌回,她仿佛回到九年前的那个深夜。
——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为了赚取生活费,姜时沅开始兼职。
她歌声绕梁,钢琴弹得也好,长相清纯漂亮,很快就找到一家高级会馆弹琴卖唱。
那晚兼职结束,回家路上遇到一群流氓,眼里满是色气,说着她听不懂的荤话。
那群流氓足有八九个,将她拖入偏僻的的小巷,意图不轨。
“大半夜强抢良家妇女,真当京市是法外之地?”
凌景曜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突破重围冲进去,与那群流氓厮打起来。
可那时的少年也才十八,哪打得过一群五大三粗的社会渣滓?
厮打到最后,凌景曜死死将她护在怀里,直到警察还不舍得松手。
两人一同上了救护车,那时姜时沅才发现他后背被重重捅了七八刀,身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赶往医院途中,凌景曜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姜时沅在急诊室外,哭得稀里哗啦。
也是在那晚,她第一次见到许芙。
待到他苏醒,姜时沅提着营养粥和花束去探望,并提出要结清医药费。
凌景曜只收了她的粥和花,把钱退回,漫不经心一笑:
“以后别总大半夜才回家,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