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
清晨,万里晴空,浩瀚的海边,微风掀起的海浪轮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在海边靠打鱼谋生的翁伯像往常一样正准备划着那艘陪了半辈子的破船出海,正弯腰解固定船的绳索时,耳边隐约听见顺着呼呼风声婴儿啼哭声。
莫不是听错了,翁伯自嘲道。
“我老头子孤独了半辈子,怎么可能会遇到孩子。”弯腰继续解绳索。
只是那啼哭的声音愈发明显。翁伯猛地一震惊,“不会是谁家孩子落在这里的?”
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借着风声,顺着婴儿的啼哭声在海边的岩石上仔细查找。只见前面不远处的礁石堆旁,有一个红色水花襁褓。
顾不上石头的颠簸,翁伯一路小跑朝襁褓奔去。驻足,小心翼翼抱起襁褓,轻轻排掉上面的沙尘。仔细一瞧,是谁家的小娃娃?圆圆的小眼睛,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小手拨弄着小包被。仿佛很懂事般被抱起的那刻便停止了哭声,眨巴着小眼睛吸着小手指,极可爱的孩子!
“有人吗?谁家的孩子啊?”翁伯抱着孩子找了半天也不见个人影。索性抱着孩子坐在船舷上等。
眼看太阳都升到头顶了,也不见人来找孩子。娃娃刚睡醒又呱呱哭起来。等得有些焦急的翁伯抱着襁褓的婴儿站起身,放眼望去,这空旷的岸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便是随风而起的浪花声。怎么可能有人来找孩子。
“孩子,你一定饿了吧,这里风太大,咱们先回家,老朽虽家境贫寒,但一定会倾心抚养你长大,不让你冻着饿着,乖孩子,咱这就回家!”翁伯望着怀中小脸红红乖巧的婴儿,用衣袖为襁褓中的婴儿挡着风,向家的方向走去。浪花逐渐恢复平静,只剩下那艘小船静静地拴在那。
一眨眼,十六年过去了。昔日襁褓中的婴儿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一片葱翠的青山脚下,鸟语花香,三间茅屋,收拾干净整齐的院子里,一老人正劈着柴火,不时咳嗽两声。一旁一清秀灵巧的姑娘正在往水盆里打水。
“爹,洗手,吃饭了!”本心把水端到爹爹旁。
“好嘞!”翁伯放下手中的斧子,挽起袖子,走向本心准备的水盆准备洗手吃饭。屋内的小桌上已摆好本心精心准备的饭菜,一盘白面馒头,一盘山上挖的野菜,再配上两碗白粥。伙食虽清淡对本心来说却是满满的幸福感,在这清幽的山中,本心帮父亲打理着鱼干,偶尔会拿到较远的集市上去卖,换些生活的必需品。除此,最让本心开心的事情就是,父亲打渔平安归来,两个人一起围着泛旧的小桌一起吃饭,唠嗑。平凡的日子父女俩相依为命。
望着懂事的本心,翁伯一脸欣慰地说:“心儿,明日便是你十六岁生辰了,你自幼没有母亲,为父一个粗人,也没能给你好的生活。为父最大的希望就是你平安快乐。在有生之年,看着你成家,找到一个好的归宿,为父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爹,你是世上最好的爹。心儿每天都很开心。心儿最大的愿望是爹平安健康,永远陪着心儿。心儿才不要什么归宿,心儿永远陪着爹!”本心边说边给父亲夹过去一个馒头。
“爹知道心儿最孝顺,好好好,都听心儿的。”翁伯吃了饭菜,又想起来一件事。
“心儿,这16岁生辰与往年不同,按习俗,是要去祭拜菩萨的。爹身体不好,明日就让长风陪你去吧!”说着,轻咳一声。
“爹我知道了,你要多注意身体,心儿已经长大了,以后就让心儿来照顾爹!”边说着边把菜夹到爹的碗里。在这世上,爹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最重要的人,能陪在爹的身边,她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天,天刚亮,本心还在院子里扫落叶,今天她要去市里上香,可有一段路程,中午估计赶不回来做午饭了。所以早早就起床做好了早饭,想着爹等会儿起来能吃上她亲手准备的热乎饭菜,嘴角微微上扬。
这长风性子就是急,爹昨天跟他说的,这不一大早就来了。也是,她的事他从来都是排第一的,这哥哥不是亲哥哥,比亲哥都要好。本心想着有爱自己的爹爹,又有长风这么好的哥哥,这就是幸福的样子。静静的嘴角上扬看着长风。
“看啥呢?都准备好了吗?”长风一脸憨厚地看着本心。长风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从小与本心一起长大,为人憨厚老实,小时候别人欺负他他都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但别人若是欺负本心,他一定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她,即便别那几个孩子按着打一顿也绝不后悔。
“嘘!”本心示意长风小声点。
“别嚷嚷,爹还在睡觉呢。都准备好了。走吧!”说着指着院子里小桌上的篮筐。
长风很执意地提着小篮筐。两人结伴前行。
两人刚走出村子,太阳就悄悄爬上了山坡,火红的朝阳照着路旁的花草树木。草枝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透亮透亮的。山涧的晨雾正慢慢褪去。沉睡了一夜的大地迎来崭新的一天。
“长风,等等我!”本心边走边追着蝴蝶,抬头一看,又落下长风好几步远了。
“小丫头,别玩啦,上香要赶吉时,吉时上香才最灵,会有求必应的!”长风提着祭品篮,无奈地回头望着这个有时简单得像个孩子,有时又让人猜不透的小丫头。长风是个乡村郎中,待人热情,平日看病问诊,一丝不苟。乡亲们过得并不富裕,所以每次行医治病多是义诊。药材多是自己上山采的。本心也会帮他一起采药,在他的耐心指导下,她都认识很多种药材。
“好的,来了!”本心摘了一朵小花花边连忙追上去。
普陀寺
普陀寺是方圆百里闻名的寺院,寺里的菩萨有求必应,香火甚旺,听传曾有仙人来此度过的传说。因为寺院是在山上,所以一路上山还是要费点力气。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俩还真是赶上了吉时。
放眼看去,寺中,菩萨端坐莲花中,慈眉善目,手握净瓶,端详地看着前来叩拜的众生。长风恭敬地将带来的祭品摆在香案上。
本心虔诚地跪在棉蒲上,向菩萨叩拜:“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爹身体平安,保佑乡亲们安居乐业,多谢菩萨垂怜!”
“大慈大悲的菩萨,您怜悯众生,您无所不能,求菩萨指点,这些年本心心中一直有个疑团,为什么我总是在梦里找一个人,他似乎很在意我,而我能很真实地感受到在他身边的那种安稳,虽然我很努力想看清他的样子,可每次我都看不清,他是谁?为何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为什么要找他?他究竟是谁?我又究竟是谁?求菩萨指点,谢谢菩萨!”说完,虔诚地三叩首,起身。
菩萨慈眉善目,笑而不语。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早上还是风和日丽,到了晌午,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两人加快脚步下山。顷刻间,天空落下倾盆大雨,两人向不远处的凉亭跑去,暂时躲雨。
虽然是不远的几步路,大雨还是淋湿了两人的衣服和头发。本心掏出手绢轻擦头上的水。看着长风那狼狈的样子,挺逗的,用手绢帮他擦头上的水。
长风心里暖暖的,一阵脸红。本心发现了长风微妙的变化。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本心打趣地说。
“小丫头,没大没小的,我没事,到时你头发都湿透了!”长风一脸心疼。
呼啸一阵大风刮过,掀起一阵落叶。长风用衣袖捂住眼睛遮挡,下一秒竟倒下睡着了。
本心也是被风吹的险些没站稳,下意识靠近长风。
“长风…”本心本想去扶长风,却突然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奇妙地整个人腾空而起,身上滴雨不沾身,湿了的头发和衣服瞬间干了。身体顿时暖和许多。本心被眼前的变化整懵了。
耳边是阵阵的风声,眼前一片漆黑。不知在空中飘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回过神来的本心,发现自己正置身一山洞中,洞中光线昏暗,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
本心揉揉眼睛适应洞中光线,小心地站起身子,摸着墙壁顺着暗光的方向走。手似乎触碰的什么东西,突然,石门顿开,一束强光照射过来,耀得刺眼,本心本能地捂住眼睛,待再睁开眼,却见洞府正中有一尊站立的石像,石像前方的半空中悬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银色珠子。这强光正是出自那珠子。
本心看清眼前的景象,未觉害怕,反而是一种很亲近的感觉。恭敬地走上前对着石像叩拜,双手合十,“这位神仙,有幸在此一见,我不是有意惊扰您的,您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生我气的,对吧?我得赶紧回去,长风和爹爹会着急的,本心在此拜别!”说罢三叩首,正准备起身。
“心儿”
本心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抬头一看,刚刚还是雕塑的神仙瞬间变成了活神仙。
本心揉揉眼睛,拍拍脑袋,被眼前的奇幻魔怔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谨小慎微地轻声问道:“您?是在叫我吗?”
“我的乖女儿,父皇在此等了你十六年,你终于来了!”
“父皇?”本心瞪大眼睛不得其解。
“是啊,孩子,我本是东海龙族,十六年前,你娘生下你,她本是天族的若昔上神,天族不满你娘下嫁龙族,奈何我与你娘情比金坚,历经曲折终在一起。当年你娘怀你两百年之久,一朝临盆,却遇难产,危难之时,你娘舍命留下你,并嘱咐我定要将你好好抚养成人。看着你娘在眼前仙逝,父皇悲痛万分,一念之下发起海啸,洪水肆虐,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犯下大错。终将无法换回你母亲。后来,冷静后的我散尽真身让万物复苏。龙宫已无后人,为保你平安长大,父皇不得不将刚出生的你,托孤于你现在的养父,而父皇的最后一丝真元便在这里等你!”
本心听得内心痛到窒息。眼眶挂满泪水。本能地不愿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事实。
“不,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弄错了!”本心努力地想着,自从记事起,爹爹待她这般好,爹爹是她最亲的人,她的父母怎么可能另有其人?但为何爹爹从未对她提起过母亲?
所以这都是真的。所以我才总是疑惑我究竟是谁。
捋清楚的本心,这才抬头仔细看着眼前的这位父亲。
“心儿,父皇对不起你,父皇不求你原谅这十六年的不养之过。可父皇说得句句属实!”龙王的声音略显沙哑。
“可是爹从未告诉过我的身世。”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好好地,父皇就安心地去见你娘了!”
“不行,你不能刚认下我又丢下我,我们不要在这里,这里冷冰冰的,你跟我回家。”
“傻孩子,你现在所见的是父皇的最后一丝真元,父皇的真身早已散尽。父皇在此等你就是要把这神界灵物佛灵珠传于你,佛灵珠本是你母亲法器,你母亲尊为上神,弥留之际,她把毕生仙力汇于此珠,所以此珠乃万物中的灵物,其灵力超出五行之中六界之外。能保你永世平安。切记:万物既相生又相克,唯有善念至上,用善心观世界,百转千回方得始终。你天生携七窍玲珑心出生,拥有神的智慧,佛灵珠一定会助你多多造福天下苍生,仁爱万物,这也是你母亲的遗愿!”
“父皇,若你真是我父皇,就不该在十六年前丢下我,时隔十六年又再次丢下我。”也许是血脉亲情感应,第一次这样深刻地体会到父爱。
“心儿,你是龙族与神族的后代,当年为保护你在凡间平安长大,不过于出众招来祸端,所以父王封印了你的仙脉,今日为父就解了你的封印。日后,你要潜心修行,成为你娘那样的神族。造福天下!”
“嗯,我记下了,父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这也许就是生命中的定数,你我都无法逆转。父皇要离开了,好孩子记住父王的话!”
“不,你别走!”本心撕心裂肺地喊。
“去吧孩子,去完成你的使命吧!”龙王乐正右手对着佛灵珠一施法,只见悬在空中耀眼的佛灵珠便落入本心手中。“这佛灵珠,我已施法,它会护你周全,听你调遣!”顿时,洞中的石壁开始松动,咔咔开始掉石头,洞要塌了。
“父皇,洞要塌了,快走!”本心拉着乐正的袖子着急往外走。
“孩子,回去吧,父皇的心愿已了,你一定要记住父皇的话,造福苍生垂爱万物……”说完掌心一推,本心似乎又回到来时的感觉,眼前一片黑,只听见呼呼的风声。
“不,父皇……”父皇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本心似乎昏迷了。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传来长风的声音。
“本心,本心,快醒醒!”长风醒来,第一反应便是叫醒本心。
“嗯,长风,我怎么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本心手轻拂脑袋,梦里的一切这么真切,有种庄周晓梦迷蝴蝶的幻觉。可她与父皇仅有一面之缘,见面即永别。心好痛。
“还做梦你倒是心大,雨停了,咱们快回去,要不翁伯该担心了!”
“嗯”本心不想让长风知道她的身世之谜,以免多生事端。
看看手腕,难道我真有仙脉,还神族后人。有那么强大的背景?可现实我甚至为一日三餐发愁。这身份也悬殊太大了。本心一路上不再像来时那样无忧无虑,有些心事重重心不在焉,以至于长风跟她说话都是敷衍地回应着。
两人去了小半天,这都下午了还没回来,翁伯担心地在小院门口张望了好几回。
“爹,我们回来了!”本心像往常一样乖巧地说。在弄清楚真相之前,她不能让爹知道,不能让他担心。
“终于回来了,爹还担心呢。”爹看到本心安然归来,心里也算是放心了。
“长风今天多亏有你,如不嫌弃,就留下一起用膳吧?”
“不了,谢谢翁伯,我得回去看看娘,她肯定在等我呢。翁伯,本心那我回去了,有事知乎一声,千万别客气!”长风不顾挽留,执意回家了。
“这孩子”翁伯摇摇头,这些年幸好有长风的帮助,这些他都看在眼里,长风对本心的心思他知道,这孩子本性不坏,能安稳过日子。只是儿大不由娘,本心长大了,她的终身大事还是由她自己做主吧。
“今天爹特意为你做了元宵,希望你一生多喜乐长安宁,圆圆满满!”桌上放着两碗煮好的汤圆,翁伯宠溺地看着本心。
“嗯,谢谢爹,爹你也吃!”本心端起碗,看着爹,心中一丝酸楚,这么多年爹都是这样疼爱照顾着自己,十六年前若不是爹的善意相救,恐怕自己早已不存在了吧。
“好!”爹看着本心低头似乎吃得很香的样子,会心地笑了。十六年前的那一幕再次浮上心头,有些事他也想告诉他,可本心在他心里永远是个孩子,不想让她承受太多,所以再等等。
等以后再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