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晚晚?”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王秀兰虚弱又带着几分小心的声音。
“妈,是我。”
林晚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是不是没钱了?”
王秀兰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不是,我……”
林晚晚顿了顿,直接切入正题。
“妈,我给你转了点钱,你收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操作着手机银行,输入账号,输入金额。
三十万。
她把自己一半的保命钱,都填了进去。
“转钱?你哪来的钱?你是不是又没日没夜地去打工了?我跟你说了,你的学业要紧……”
“妈。”
林晚晚打断了母亲的唠叨,她按下了确认转账的按钮。
“您先看一下短信。”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随即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王秀兰在翻找手机。
紧接着,是一声短促又不敢置信的惊呼。
“晚晚!”
王秀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与恐慌。
“这……这……六个零!三十万!你……你到底干什么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犯法的事?你快告诉妈!”
母亲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晚晚听着电话里的咳嗽声,心也跟着揪紧。
她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刻意制造的、轻快的笑意。
“妈,我中彩票了。”
“什么?”
王秀兰显然不信。
“真的,就是学校门口那个彩票站,我随便买了一张刮刮乐,就中了。”
林晚晚把这个听起来无比荒诞的理由,说得像真的一样。
“运气好,挡都挡不住。”
电话那头沉默了。
良久的沉默。
王秀兰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又似乎在判断女儿话里的真假。
“真的……是中彩票?”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不敢相信的期盼。
“真的。”
林晚晚肯定地回答。
“这笔钱,您拿着,先去看病,别再省着了。”
“还有,剩下的钱存起来,千万,千万不要让爸知道。”
她一字一顿,把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我……”
王秀兰在那头哽咽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好……妈听你的,不让他知道。”
“晚晚……你……”
“妈,我先挂了,要去上课了。”
林晚晚不等母亲说完,就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她怕自己再多听一句,就会控制不住情绪。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她靠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
三十万,应该够母亲做很长一段时间的透析了。
可她心里的那块石头,非但没有落下,反而悬得更高了。
顾氏集团。
这四个字就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她以为自己逃出来了。
原来,她一直都在网里。
林晚晚最终还是被室友们从树荫下拉了出来。
“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干嘛?”
宋伊的手臂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力道不轻。
“脸都白了,不会是摔出什么后遗症了吧?”
“胡说什么呢。”
乔菲菲拍开宋伊的手,挽住林晚晚另一只胳膊,把她往食堂的方向拖。
“肯定是饿的。”
“走走走,我请客,庆祝我们即将到来的飞黄腾达。”
林晚晚被半推半就地裹挟在人群里。
食堂里人声鼎沸,空气中飘浮着各种饭菜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
打饭窗口排着长队,不锈钢餐盘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这些气息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隔绝在外。
乔菲菲点了一大桌子菜,糖醋里脊,水煮肉片,麻婆豆腐。
红亮的油光在食堂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我决定了。”
乔菲菲夹了一筷子肉片,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我的毕业作品,就拍一部都市爱情悬疑片。”
“女主角一定要美艳动人,男主角就要那种斯文败类的精英范。”
“要是能被顾氏的投资人看上,说不定我直接就能当院线电影的导演了。”
“你想得倒美。”
宋伊往嘴里扒拉着饭,毫不留情地打击她。
“全校多少个导演系的学生盯着这块肥肉,凭什么是你?”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乔菲菲不服气地反驳。
一旁的蒋玥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加入了讨论。
“顾氏集团的投资偏好,主要集中在科幻与现实主义题材。”
“他们的投资回报率要求极高,对剧本的完整度和商业价值评估非常苛刻。”
“你那个都市爱情片,成功的概率很低。”
三个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如何才能获得顾氏集团的青睐。
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投进林晚晚死水般的心湖。
她低着头,机械地把米饭送进嘴里。
食物的味道尝不真切,味同嚼蜡。
她只想逃。
逃离这个话题,逃离这个学校,逃离这座有顾氏集团在的城市。
一顿饭在喧闹的讨论中结束。
回到宿舍,午后的阳光正好,空气里浮动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暖意。
乔菲菲敷着面膜躺下了。
宋伊也难得地没有去举铁,戴上眼罩准备午休。
蒋玥看了一会儿书,也爬上了床。
宿舍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蝉鸣。
林晚晚躺在自己那张硬邦邦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斑驳的天花板。
她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
胃里沉甸甸的,刚才吃下去的饭菜仿佛都变成了石头。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
睡一觉。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身体的疲惫渐渐上涌,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她即将沉入睡眠的边缘。
一股冰冷的、带着侵略性的男士香水味,毫无预兆地钻入她的鼻腔。
不是幻觉。
那味道真实得可怕,瞬间唤醒了她所有的感官。
紧接着,是布料被撕开的,刺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