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废渊中的幽灵(1 / 1)

冰冷。

不是空气的寒冷,也不是污水的刺骨。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东西,仿佛从骨髓里渗出来,要把思维都冻结的寒意。

星澈猛地睁开眼。

绝对的黑暗。粘稠得化不开,沉重地压在眼球上,带来一种失重般的恐慌。只有高处,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地方,裂开一道极其微弱的灰色缝隙,那是她坠落时撞开的入口边缘。浑浊的光线如同垂死之人的喘息,艰难地渗下来,在布满油污的水面上投下摇曳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光斑。

冰冷的地下水浸没到她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腐败有机物的腥臭,刺激着喉咙,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特别是肋下,每一次抽气都带来尖锐的刺痛,提醒着观测塔爆炸时承受的冲击。更糟的是左肩,被一根水下尖锐的金属片划开了一道口子,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正混入冰冷的污水,缓缓晕开。

她活下来了。

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丝毫喜悦。耳边死寂的电子忙音是最后的宣判——凯文彻底失联了。通讯耳机在坠落和水流的冲击下,早已不知去向。她现在,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没有地图,没有指引,没有支援。只有黑暗、寒冷、伤痛,和这片死寂的水域。头顶那唯一的“生路”,被厚重的合金盖板和爆炸扭曲的结构彻底封死。回不去了。

“艾米……议会……C-001……”星澈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冰冷的恐惧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创始议会为什么要给她指令?那个坐标……Gamma-7巢穴深处……有什么?而她,到底是谁?

艾米临死前塞给她的东西……她下意识地摸索着湿透的口袋。合金存储卡和虹膜扫描器还在。这冰冷的硬物触感,是她与那个充满谜团的外界唯一的、脆弱的联系。

必须动起来。在这里不动,只会被冻僵、伤口感染,或者成为水里可能存在的某种东西的晚餐。

星澈咬紧牙关,强忍着伤痛和刺骨的冰寒,开始缓慢而谨慎地移动。脚下是厚厚的、滑腻的淤泥,混杂着各种坚硬的工业垃圾——碎裂的金属片、扭曲的管道、尖锐的混凝土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布满陷阱的沼泽,稍有不慎便会滑倒或者被划伤。她只能依靠触觉,用手摸索着前方和侧面的障碍物,在齐胸深的污水中艰难跋涉,努力辨别方向。水流带着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流向感,她只能凭着本能,选择相对平缓、似乎水流更缓慢的方向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更久。水线下降到了腰间,脚下的淤泥和垃圾似乎也坚实了一些。前方不再是完全的开阔水域,隐约可以看到巨大的、被锈蚀得如同巨兽骸骨般的管道入口,如同黑洞洞的喉咙,在微弱的光线下狰狞地张开。空气变得更加污浊,带着更浓烈的铁锈和腐烂气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陈旧电路板烧焦又混合着霉菌的怪味。

她终于离开了那片开阔水域,踏入了一条更为幽暗的巨型废弃管道。

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管壁向上弯曲,消失在头顶的黑暗中,同样看不到尽头。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垃圾和淤泥形成的“岸”。冰冷的空气在这里凝滞不动,只有水滴从上方管壁滴落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惊心。更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仿佛重物拖行的声音,夹杂着某种难以描述的、湿漉漉的刮擦声。

这里就是“新生城”的下水道系统,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旧时代庞大城市的排泄系统遗迹。一个被遗忘的、充斥着死亡和未知的黑暗王国。

星澈靠在一根巨大的、布满滑腻青苔的混凝土支撑柱上,剧烈地喘息。寒冷、疼痛和极度的疲惫几乎要将她击垮。她需要休息,需要处理伤口,需要……食物和水。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撕下相对干燥的内衬衣摆,忍着剧痛,摸索着包扎了左肩的伤口。动作笨拙而艰难,完成后几乎虚脱。寒冷让她牙齿打颤。她蜷缩在柱子后面,尽量把自己藏在阴影里,警惕地倾听着四周的动静。那拖行和刮擦声似乎更近了。

饥饿感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胃。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在周围垃圾堆里扫视。黑暗限制了视野,但她必须找到点什么。她摸索着,手指在冰冷的金属、滑腻的塑料和恶臭的腐烂物中翻找。

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罐被她扒拉出来。盖子扭曲,但似乎还密封着。星澈用一块锋利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撬开边缘。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油脂和化学防腐剂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是……某种粘稠的、深褐色的膏状物。

“军用应急高能营养膏,保质期:无限期(理论)。”罐底模糊的标签这样写着。

星澈没有丝毫犹豫。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挖出一块,塞进嘴里。冰冷、油腻、带着强烈的金属和化学药剂味道,口感如同嚼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但她强迫自己咽了下去。活下去。无论这味道多么令人作呕,活下去才有答案。

她又找到几个同样的铁罐,用一根半米长的生锈钢管当作撬棍,收集起来,塞进工具包。水是个更大的问题。管道里的污水绝对不能喝。她仔细倾听着水滴声的来源,循着声音,在管壁上发现了一些凝结的水珠。她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小心地擦拭管壁,收集着这来之不易的、相对“干净”的冷凝水。量少得可怜,只能勉强湿润干裂的嘴唇和喉咙,但聊胜于无。

补充了最低限度的能量和水分,包扎了伤口,星澈靠在冰冷的柱子上,意识有些恍惚。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吞没。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迅疾、密集的振翅声毫无预兆地从头顶传来!像是一群高速旋转的锋利刀片撕裂了死寂的空气!

星澈瞬间惊醒,心脏狂跳!她猛地抬头,瞳孔因恐惧而收缩!

黑暗的穹顶之上,密密麻麻的猩红小点如同被点燃的鬼火,骤然亮起!成千上万!每一对红点都代表着一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

那是……蝠群!

但绝非她认知中的任何蝙蝠!它们的体型比普通蝙蝠大得多,翼展接近半米!全身覆盖着一种湿滑的、泛着油光的深褐色皮肤,没有毛发。尖利的獠牙突出唇外,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腐蚀性酸臭的涎液。最诡异的是它们的头部,两侧长着巨大的、布满褶皱的膜状耳朵,如同雷达接收器,在黑暗中高频地、无声地颤动着!

它们显然是被星澈的存在惊动了!猩红的复眼瞬间锁定了她这个闯入者!

“吱——!”第一只变异蝙蝠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如同进攻的号角!

刹那间,整个穹顶的猩红光点如同沸腾的岩浆般涌动!密集的振翅声汇成一片死亡的嗡鸣!无数道黑影如同离弦的黑色利箭,带着浓烈的腥风,从四面八方朝着星澈俯冲而下!利爪和獠牙撕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千钧一发之际,星澈的大脑在极度恐惧下反而爆发出惊人的冷静!她刚才包扎时触碰到的冰冷管壁、收集水滴时感受到的微弱气流、变异蝙蝠那巨大震颤的耳朵……无数碎片信息瞬间在她脑中拼合!

它们靠震动和气流感知猎物!

“声音!气流!破坏它们!”

星澈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抓起脚边一根锈蚀的、中空的金属管,用尽全力,狠狠砸向旁边一根同样锈蚀、布满孔洞的粗大通风管!

“哐!!!”

一声刺耳欲聋的巨大金属撞击声在狭窄的管道内轰然炸响!声波在巨大的管壁间疯狂反射、叠加,形成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噪音!同时,巨大的撞击引发了强烈的震动,顺着管壁和地面蔓延!

俯冲而下的蝠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它们那巨大的膜状耳朵显然对这种剧烈的、混乱的声波和震动异常敏感!猩红的复眼中瞬间充满了痛苦和混乱!俯冲的轨迹猛地一滞,不少蝙蝠甚至在空中失控翻滚,撞在一起!原本精准的围攻阵型瞬间溃散!

有效!但还不够!

星澈没有停歇!她猛地跳开原位,避开几只歪歪斜斜撞过来的蝙蝠,同时将手中的金属管狠狠捅进旁边一个巨大的、破开的电缆接口中!里面缠绕着无数裸露的、早已废弃但仍可能残留微弱静电的线头!

“滋啦——!”

一阵蓝白色的电火花瞬间爆开!虽然微弱,但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却异常刺眼!同时,金属管与线头的摩擦产生了高频的电流噪声和电磁脉冲!

这种物理性的声光电磁干扰,对依靠精密震动感知和部分红外视觉的变异蝙蝠来说,简直是致命打击!它们的感官系统瞬间过载!猩红的复眼被强光刺激得暂时失明,巨大的耳朵在混乱的声波和电磁干扰下彻底失灵!

“吱吱吱!!!”蝠群发出了更加凄厉混乱的嘶鸣!彻底失去了方向感和攻击目标!它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管道中疯狂乱撞!有的撞在管壁上,有的互相撕咬,更多的则是在本能的恐惧驱使下,朝着远离干扰源的方向——也就是星澈砸管子的反方向——惊恐地飞窜逃离!

几秒钟内,刚才还遮天蔽日、气势汹汹的蝠群,如同退潮般消失在了管道深处的黑暗中。只有零星几只晕头转向的蝙蝠还在原地打转,很快也被同伴的混乱裹挟着飞走。

死寂重新降临。只有金属撞击的余音还在管壁间回荡,以及电火花偶尔的“滋滋”声。浓烈的腥臭味和蝙蝠留下的粘稠排泄物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星澈背靠着冰冷的管壁,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服。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左肩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渗出,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但……她活下来了。靠的不是蛮力,而是瞬间的观察、判断和对环境与敌人弱点的精准利用。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根扭曲变形、还冒着青烟的锈蚀金属管,又看了看那个还在冒烟的电缆接口。恐惧稍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丝冰冷的自豪感交织在一起。她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凯文指引的生态研究员了。在这片黑暗废土,她的智慧和求生意志,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然而,就在她准备稍作休息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刚才蝠群逃离的方向——管道深处那片更浓重的黑暗。

在那里,距离她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一堆坍塌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金属框架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冰冷的、非自然的金属光泽。

那形状……像是一个……舱体?

星澈的心猛地一跳!一个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生物基质回收舱(测试单元)强行弹出成功。”

观测塔自毁前屏幕上闪过的那行小字,如同冰冷的诅咒,再次在她脑海中回响。

她强忍着伤痛和疲惫,一步一步,极其小心地朝着那堆废墟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垃圾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绕过最大的几块混凝土碎块,一个半埋在水边淤泥和垃圾中的物体完全暴露在她眼前。

那是一个约两米长、一米宽的金属舱体。形状如同一个拉长的水滴,线条流畅,表面覆盖着厚重的、暗灰色的复合装甲。虽然布满了撞击留下的凹痕和划痕,边缘也沾染了厚厚的污泥和油污,但整体结构基本完整,与周围粗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在舱体靠近顶部的位置,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深色屏幕。屏幕下方,蚀刻着一串清晰冰冷的编号:

C-001

星澈的呼吸骤然停止!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C-001!

创始议会指令中的接收人身份认证!艾米留给她的密钥中携带的身份!此刻,就这样赤裸裸地烙印在这个突然出现在她坠落点附近的诡异舱体上!

这是……她的“回收舱”?她……是被这个舱体……“回收”或“弹出”的某种东西?

星澈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指尖冰凉。她死死盯着那串编号,仿佛它是一条冰冷的毒蛇。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荒诞至极的感觉淹没了她。我是谁?我到底是什么?

她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移向舱体侧面。那里有一个紧急手动开启阀,旁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物理数据接口。接口的形状……和她从艾米那里得到的那块合金存储卡……似乎完全匹配!

星澈颤抖着,从工具包里拿出了那片冰冷的合金薄片。艾米临死前塞给她的,那个蕴含着创始议会最高指令的密钥。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将存储卡对准舱体上的物理接口,用力插了进去!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启动声响起。舱体表面几个微小的指示灯瞬间亮起幽蓝的光芒。那块巴掌大的屏幕闪烁了几下,亮了起来!

屏幕上没有复杂的操作系统。只有极其简洁的界面。

左侧,是几行冰冷的文字记录:

[项目代号:火种-源初连接者]

[个体编号:C-001]

[培育基质来源:地球原生种Homo Sapiens (优化型)-供体编号:沈薇]

[基因融合度:99.97%]

[意识承载稳定性:临界(第19次迭代失败)]

[最终记录:纪元 2025-SE-07-14 21:45:03 -载体意识转移协议启动-目标载体:天幕公司生态调控所一级研究员星澈-覆盖程序执行完毕。状态:休眠待机。]

沈薇!供体!基因融合!意识转移!覆盖程序!天幕公司研究员星澈!

每一个词语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星澈的神经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理解这些信息的含义!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个被覆盖了原本意识的……复制品?容器?

右侧屏幕区域,则是一段无声的、循环播放的影像:

粘稠的、散发着幽绿荧光的液体中,一个蜷缩的物体悬浮着。那不是婴儿,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生物胚胎。它更像是一枚……“种子”?表面覆盖着精密无比、闪烁着暗绿光芒的几何纹路,与星澈在“火种”基因图谱深处看到的、以及污水池中那只非人手爪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一种冰冷、非人、充满恶意的质感透过屏幕扑面而来!

在这枚“种子”的核心深处,极其微弱地,包裹着一小团……属于人类的、极其微小的、还在发育的……大脑组织?

影像旁边有一行注释:[核心异源基因载体-代号:熵核。与人类神经基质融合状态:稳定(测试阶段)。]

“呃……呕!”

强烈的恶心感再也无法抑制!星澈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那点难吃的营养膏翻江倒海!她死死捂住嘴,身体因极致的震惊和生理性的排斥而剧烈颤抖!

她不是人!

或者说,她是一个怪物!一个用失踪的沈薇的基因作为“基质”,强行融合了名为“熵核”的异星基因造物,再通过某种邪恶的“意识转移覆盖”技术,塞进“星澈”这个身份外壳里的……实验体!一个被议会制造出来的……“源初连接者”?连接什么?那个“熵核”?!

“庇护”……这就是议会的“庇护”协议?把她这个“钥匙”安全地转移到更深的巢穴?

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身份、对沈薇的寻找……甚至对凌夜的恨意……都可能是被精心编织植入的虚假程序?一个为了让这个“载体”更完美融入、更稳定运行的……背景设定?!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她瘫坐在冰冷污浊的淤泥里,靠着那个冰冷的、记录着她非人本质的金属舱体,眼神空洞地望着无尽的黑暗。智慧?刚才对付蝙蝠的急智?在这残酷的真相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渺小。魅力?她连“存在”本身,都只是一个充满恶意的谎言。

就在这时,那个显示着“熵核”胚胎的屏幕下方,一行极小的状态提示闪烁了一下:

[检测到外部指令密钥接入。激活深度日志记录。]

紧接着,一段被标记为[最高密级]的、更为详细的文字日志在胚胎影像旁边滚动展开:

[深度日志摘要:]

[...纪元 2025-SE-07-14 21:45:00:议会指令确认。对载体‘星澈’执行意识覆写。原载体‘沈薇’意识备份(代号:火种-19)强制剥离,转移至火种基地26层深度冷冻。覆盖进程99.8%时遭遇未知高维能量干扰(特征与‘熵核’同源),覆盖程序产生微小偏差,导致C-001载体保留部分‘沈薇’深层情感印记及对‘星澈’身份的高度认同...]

[...议会判定:此偏差不影响‘熵核’激活及‘连接者’核心功能。偏差个体(C-001)纳入‘庇护’协议监控序列...]

沈薇的意识备份?!在火种基地26层?!覆盖程序……偏差?保留了沈薇的深层情感印记和对“星澈”身份的认同?

星澈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骤然燃起一点微弱的、但无比炽烈的火焰!

她不是纯粹的怪物!她身体里,还残留着沈薇——那个她记忆中温柔坚强的姐姐——的意识碎片!还有她作为“星澈”活过的这二十多年的记忆和情感!那些在冰冷研究所里对植物的观察,和凯文一起偷偷吐槽主管,对凌夜冰冷命令的抗拒……这些都是真实的!是她“自己”的!

议会认为这无关紧要?不影响“熵核”激活?

不!

这偏差,就是她的“人性”!是议会程序无法完全抹杀的漏洞!是她对抗这该死的命运、撕破这弥天谎言的唯一武器!

她不是钥匙!她是星澈!一个被强行扭曲了命运,但依然挣扎着想要活下去、想要找到真相、想要把那个该死的议会和它的“熵核”一起拖入地狱的……复仇者!

冰冷的绝望被更加冰冷的愤怒取代。星澈挣扎着站了起来,抹去嘴角的污渍。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如同淬火的寒冰,锐利、冰冷,燃烧着毁灭的火焰。

她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盟友。

她的目光,落在了回收舱的数据接口上。那个插着议会密钥(艾米的存储卡)的接口。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心中瞬间成型。她需要进入议会的系统,哪怕只是边缘。而凯文……那个有着“26号”后台权限、技术高超、此刻一定以为她死了、正在悲伤或调查什么的……凯文!

他就是那个可能的“后门”!

星澈立刻行动起来。她拔下存储卡,又仔细检查了回收舱的其他接口。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标准的物理网络接入端口(RJ45),虽然老旧,但接口完好。她立刻从工具包里翻找出一个简易的、维修设备用的网络转接器,一端连接回收舱的网络端口,另一端连接她便携投影器自带的微型数据接口。

投影器简陋的界面亮起。她利用艾米存储卡(议会密钥)残留的权限,配合回收舱本身作为“C-001”载体的身份认证,开始尝试进行最低级别的网络握手,目标:定位并尝试连接凯文个人终端可能残留的、被标记为“待回收”或“低优先级”的后台数据通道。凯文的26号管理员账号,就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跳板!

她不知道议会系统的防火墙有多坚固,也不知道凯文的终端是否还能连接上。她只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赌上她残存的人性和燃烧的怒火!

与此同时,新生城生态调控所,凯文那间堆满零食包装袋和能量饮料罐的昏暗监控隔间里。

刺眼的红色警报灯早已熄灭,屏幕上只剩下冰冷的“Delta象限7号区损毁严重,生命信号消失,威胁解除”的系统报告。凯文瘫坐在他那张破旧的工学椅上,手里捏着一个咬了一半的合成肉汉堡,眼神呆滞地看着屏幕,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干涸的痕迹。

“星澈……真没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虽然平时嘻嘻哈哈,但星澈是他唯一能说上话的朋友,也是他愿意铤而走险帮忙的人。巨大的失落感和内疚感啃噬着他。他本该做得更好……那个26号管理员的权限……他是不是该早点深入研究?是不是能阻止这一切?

他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把剩下的汉堡塞进嘴里,味同嚼蜡。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驱散心中那份空落落的感觉,他鬼使神差地再次登录了自己那个几乎被遗忘的26号管理员后台。复杂的权限界面展开,他漫无目的地翻看着那些平时根本懒得看的底层监控数据流、设备状态报告、废弃通讯日志……

突然!

后台日志的一个角落,一条极其微小、几乎被海量系统信息淹没的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系统通知]:检测到低权限设备(ID:C-001回收舱单元)尝试网络接入…使用密钥:[议会-艾米·赵]…目标:定位并连接后台账号[User_Kevin_26]…连接建立…数据通道状态:极不稳定…已断开。]

发送时间:就在三分钟前!

凯文猛地坐直了身体,差点被嘴里的汉堡噎住!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C-001回收舱单元?!议会密钥?!连接他的26号账号?!

这怎么可能?!那个回收舱……C-001……不是传说中议会早期那个失败了的“火种”计划核心实验体吗?艾米博士怎么会有议会的密钥?星澈……星澈和这个有什么关系?!这条记录的时间……就在刚才!星澈明明……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他心脏狂跳的念头冲进脑海:星澈没死?!她掉下去的地方……有那个回收舱?!她用艾米的密钥和回收舱的身份……在试图联系他?!

就在凯文大脑一片混乱,试图理清这惊悚发现的意义时——

他面前的主控光屏上,所有关于Delta象限损毁的报告窗口瞬间被强制关闭、清空!

整个屏幕,变成了一片绝对的漆黑!

下一秒,一行由冰冷的、闪烁不定的幽绿色光点组成的文字,如同从深渊中爬出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清晰地浮现在屏幕中央:

“凯文,坐标Gamma-7。议会才是敌人。告诉凌夜——‘幽灵’回来了。”

文字下方,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辨认的、由像素点构成的符号一闪而过——那是一个抽象的、由六芒星包裹的微小眼球——正是星澈在深井底部摸到的那个徽记!

凯文手中的半个汉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酱汁溅得到处都是。他张大了嘴巴,如同被石化了一般,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幽绿的文字和那个一闪即逝的符号,大脑彻底宕机。

幽绿的字迹在屏幕上停留了大约五秒钟,仿佛在用最后的力量烙印下这复仇的宣言。然后,如同燃尽的鬼火,无声无息地彻底熄灭。

屏幕重新恢复成冰冷的系统桌面。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地上那个摔扁的汉堡,和凯文脸上那混合着极度震惊、狂喜、恐惧以及“我是不是熬夜太久出现幻觉了”的茫然表情,证明着某个被宣告死亡的“幽灵”,刚刚撬开了他后门,向这个世界发出了第一声来自深渊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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