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既定,日月共证,两姓联姻,良缘缔结。新郎迎亲入宅,一进门,万事安康,福禄绵长!”
鬼喜娘在前头高喊着,垂头跟着红绸牵引往前走的司槐耳尖微动,捕捉到了些许奇异,照它这么说,这里并非鬼新娘的家宅?
司槐的神色淡漠,完全没把脚下牵制着她的鬼手放在眼里,全心盘算着未解疑问。
纸扎宅院底下压着数量如此多的鬼祟,多半是山腰法阵的缘故,布阵之人为何要强留下它们?
另外,现在引活人成亲拜堂又是何原由?当然,旁边这位不算。不知为何,鬼喜娘竟没有拆穿玄无涯的身份,明明他非常人这件事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
“二进门,天定佳偶,永世同心。”
喜娘的贺词落下,假扮新娘的司槐本该迈步跨过门槛,紧攀着她双腿的鬼手越聚越多,恨不得将她往地底里拽。
司槐本就耐心不多,藏在宽袖下的手指捏紧来时路上捡到的黄纸,正欲单手附灵,替她拖住这些烦人的障碍。
忽而扫见身边之人往前重踏了一步,整座纸扎宅院跟着抖了三抖,潜藏在底下的竹骨险些折断崩塌。
正是在此顷刻间,拽拖着司槐的无数鬼手似受到了威胁,如龟缩般齐齐钻回了地底。
司槐双脚的负担瞬间荡然消散,连带着思绪也清明许多,亲眼看着攀附着自己的怪力退去,脑海中蓦然闪过一抹伫立在河边的月下红影。
她总算想起自己为什么一直觉得玄无涯很眼熟了,这人不就是那晚她在河边送走附着在纸扎内的冤魂后,准备离开时,突然出现的阴差吗?
可他一个阴差来这儿做什么?难道是阎王爷终于开眼,派人来收拾这个鬼地方了?
喜娘在两人前头领路,说出口的吉祥话听不出半分喜色,散发着一股按部就班的麻木,穿过游廊后拐进支路,似乎是朝着偏厅去的。
“你是……”司槐微微偏头正要问话,刚过拐角即刻觉察有异,贵喜娘絮叨不断的唱词停滞,手中攥着的红带另一端也没了牵绊,好似就在刚才一瞬间,身边的鬼怪全都不见了。
司槐轻掀盖头查看,发觉自己正对着一扇半开的宅院偏门,甚至透过缝隙能够看到院外遍地的枯枝野草,只要开门从这里出去,立即下山离开,她就能安全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院门,司槐不知是何人在暗地里帮忙,虽心怀感谢,但她并未选择就此离开。她很清楚这里不太对劲,可心里莫名有种自己早该来这儿的愧疚感在不断翻涌,并开始奋力冲击着她对眼前事物的迷茫。
几道呼吸之间,之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竟在她脑海里逐渐清晰,闪过几段无序的虚像。
司槐仰起头环顾所在院落,神色凝重地折返回了深宅。她半掀盖头看路,沿途偷偷划拉着藏在袖子里的手机,截止到目前大部分观众的反馈还算不错。
【幸好幸好,我还没看过瘾呢,以为主播刚才要从小门离开,下山中场休息呢!啊不过,主播刚才是怎么做到的,我就看到眼前突然被白光晃了一下,然后场景就变了,是过场特效吗?】
【啊,我知道了!主播这是在变相给我们介绍民宿出口吧,好用心啊!】
有观众帮忙找理由解释,司槐竟然有些感动,重重点了点头,顺着台阶往下走地赞同道:“是的,恭喜这位粉丝宝宝答对了!主播看到你下单了购物车,给你争取到了一个免单券哦,欢迎民宿开张后入住体验!”
一听说互动有免单机会,直播间的热度立马活跃了起来,原本只想潜水把直播当乐子看的普通观众也参与进了讨论。
【我更好奇,我们入住的时候也有和帅哥拜堂成亲的机会吗?不过那个喜娘也太敷衍了,是不是应该培训一下?】
【主播,除了这款还有没有其他新郎官可以挑选啊,需要加钱才能体验吗,购买渠道在哪里!】
“我有预感,再这么讨论下去,评论区迟早要被审核盯上,大家暂且打住!”司槐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将手机重新放回胸前衣襟后,只露出摄像头继续拍摄画面。
她压低声音说了句:“主播现在带大家继续云逛民宿。”
只要查清楚这座宅子的猫腻,杨翠翠的佣金是一回事,后续村里要是能大力发展旅游业,她光帮忙卖观光门票和民宿优惠券,就能狠狠捞上一笔,彻底实现经济自由。
谁说直播不好啊?直播可太好了,她爱直播!
司槐内心雀跃地缓推开一扇紧闭着的房门,门后堆得满满当当的祭品令她无处落脚,她呵笑了声借口道:“看来目前这个房间被民宿老板拿来存放道具了。”
她紧接着又打开了一道门,与刚才的拥挤截然不同,这间屋子里没有存放任何东西,甚至一件家具都没看见,真正散发着诡异的是挂满了四面墙的画像与角落是一叠还未来得及装裱的照片。
司槐在屋里转了一圈,那叠照片粗略翻看,发现这些记录的都是年青女子,年代远些的,看落款倒退计算,甚至已有上千年,近的不过百年之前。
“这多女孩子。”司槐隐约感到不妙,理好照片放在原处,紧接着出门走向隔壁稍大一些的屋子。
她双手抓住门环往里推,发现门后似是被人堵住了,怎么都打不开。越是被阻拦遮掩,司槐越对门后储藏的东西感到好奇,弯腰透过门上窗纸的窟窿往里偷瞧,竟看见了堆满整间屋子的灵牌。
司槐回身快步走下阶梯,路过中央天井,横向穿过小院来到另一侧,只见这间屋子里也存放着满满当当的灵牌,有的甚至还未刻上姓名。
“哒——哒——”
长短不一的脚步声兀然在身后响起,司槐立即放下盖头,什么事都不做的僵在了原地,只等着后方的人靠近。
一双缠过三寸金莲的小脚停在了她跟前,漫长的无声死寂后,一张惨白扭曲的脸顺着盖头下方将视线挤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