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重阳劫(1 / 1)

重阳节前的洛城,像是被撒了把金粉。城隍庙前的街上挂满了红灯笼,卖糖画的、捏面人的、唱小曲的摊贩早早占了位置,连空气里都飘着桂花糕的甜香。寒牙背着阴阳伞走在人群里,青布道袍混在各色衣裳中,倒不显得突兀。左眼的血瞳隐在帽檐下,悄悄扫过往来行人——大多数人身上都带着淡淡的喜气,只有城隍庙的方向,缠着层化不开的黑气。

“我说寒牙,这庙会看着热闹,可别等会儿杀出个玄清教的魔头,搅了老子的兴致。”阴阳伞里传来周鹏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他被困在伞里百年,还是头回见这阵仗。

寒牙拍了拍伞面:“安分点,别乱显形。忘了上次在清河镇,你差点被个卖豆腐的老太太当成妖怪?”

伞骨“咯吱”响了两声,像是在赌气。

两人拌嘴间,已走到城隍庙门口。庙门重修过,朱漆锃亮,门口的石狮子脖子上缠着红绸,看着倒有几分滑稽。香客络绎不绝,手里都提着祭品,往大殿里挤。寒牙注意到,几个穿黑衣的汉子混在香客中,腰间鼓鼓囊囊的,眼神时不时往庙后的方向瞟——那是洛城密探的记号,想来是提前布下的人手。

“往东边走,戏台那边阴气重。”周鹏突然低声道。

寒牙顺着他说的方向望去,只见庙东侧的戏台前围满了人,台上正演着《钟馗捉鬼》,钟馗的脸谱画得狰狞,手里的宝剑却泛着股说不出的邪气。他挤过人群,刚到戏台边,就听见个熟悉的声音:“道长,这边!”

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密探正混在戏班的道具箱后,朝他招手。她换了身粗布衣裳,头上裹着蓝布帕子,活像个戏班打杂的。

“有动静?”寒牙走过去,低声问。

女密探往戏台侧幕努了努嘴:“那扮钟馗的,是玄清教的护法。刚才看见他往幕布后塞了个黑坛子,坛口缠着符。”

寒牙左眼的血瞳泛起红光,视线穿透幕布,果然看见个半人高的黑坛,坛口的符纸上用朱砂画着血祭阵,坛身缠着圈铁链,链上沾着暗红色的血渍——那是用来锁住坛中邪物的。

“坛里是什么?”

“不清楚,但庙里的香客,十个里有八个是阴时生的。”女密探声音发紧,“我们查过,这些人都是收到匿名帖子,说今日来城隍庙烧香能祛灾,才特意赶来的。”

寒牙心里一沉。玄清教是想用这八十个阴时生人当祭品,配合坛中的邪物,在庙会最热闹时开启血祭阵——这阵一旦成了,整个洛城都会被煞气笼罩。

“官府的人呢?”

“都在庙外候着,等教主现身就动手。”女密探指了指庙门方向,“张司令亲自带着卫队守在那儿。”

寒牙刚要说话,戏台突然响起锣鼓声,扮钟馗的演员跳上台,手持宝剑舞得虎虎生风。台下的香客纷纷叫好,没人注意到他袖口的符纸正在发烫,也没人看见戏台的柱子后,悄悄爬上来几只黑色的虫子,虫子爬到红灯笼上,啃咬着灯芯。

“不好,他要引爆炸药!”寒牙突然低喝。那些虫子是玄清教用尸油喂大的“噬火虫”,专啃易燃之物,灯笼里的灯芯一旦被咬断,掉在地上的火药引线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刚要冲上台,就见扮钟馗的护法突然朝台下扔了个火把。火把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火星,火星落在香客中间,顿时有人惨叫起来——火星沾到的地方,皮肤竟像被硫酸泼过,瞬间溃烂。

“妖术!有妖术!”香客们顿时慌了,尖叫着往庙外跑,挤成一团。庙门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官府的人根本挤不进来。

“抓住他!”女密探拔出短刀,就要冲上台。

“别去!”寒牙拉住她,“他在拖延时间,等血祭阵启动。”他从怀里摸出张“镇邪符”,往空中一抛,符纸化作道金光,罩住戏台。金光中,那扮钟馗的护法惨叫一声,身上的戏服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黑袍,黑袍上绣着个骷髅头,正是玄清教的标志。

“小道士,坏我好事!”护法从怀里掏出个铜铃,使劲一摇。

铃声响起,戏台后的黑坛突然“哐当”一声炸了,坛中飞出个黑影,黑影落地化作个青面獠牙的鬼怪,手里拿着把巨斧,朝着香客们砍去。

“是‘血煞鬼王’!”寒牙瞳孔骤缩。这鬼王比黑风岭的血煞鬼强十倍,显然是用了上百个枉死之人的精血炼成的。

鬼王一斧劈下,戏台前的石桌顿时裂成两半,几个来不及躲闪的香客被劈中,当场毙命。鲜血溅在地上,竟顺着地砖的缝隙往戏台底下渗——那里藏着血祭阵的阵眼。

“快阻止他吸血!”周鹏在伞里急喊。

寒牙哪敢怠慢,脚尖一点,使出缩地术,瞬间冲到鬼王身后,桃木剑直刺鬼王的后心。剑尖刚碰到鬼王,就被一股黑气弹开,震得他虎口发麻。

“没用的!”护法在台上狂笑,“这鬼王刀枪不入,除非用纯阳之血献祭,否则谁也杀不了他!”

纯阳之血?寒牙心里一动。他想起师傅说过,阴阳眼的持有者,左眼的血瞳中藏着一丝纯阳真气,若以精血催动,可破天下阴邪——但这样做,会折损十年阳寿。

“道长!”女密探挥刀砍向鬼王的腿,却被鬼王一脚踹飞,撞在柱子上,口吐鲜血。

寒牙看了眼倒地的女密探,又看了看四处逃窜的香客,那些人里,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拄着拐杖的老人,还有些半大的孩子,吓得缩在角落里哭——像极了当年天蓝村被洗劫时的景象。

他咬了咬牙,左手按住左眼,指尖猛地刺入眼角。一股滚烫的精血顺着指尖流出,滴在桃木剑上。剑身上顿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金光中隐约传来龙吟之声。

“周鹏,借阴气稳住阵眼!”

“你疯了?这会耗掉你十年阳寿的!”周鹏在伞里急喊,却还是依言放出阴气,阴气顺着寒牙的指尖流入地砖,暂时挡住了鲜血往阵眼渗。

寒牙没工夫答话。他举起桃木剑,迎着鬼王的巨斧冲上去。金光与黑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鬼王惨叫一声,巨斧竟被金光震得脱手飞出,砸在戏台顶上,瓦片碎落一地。

“不可能!”护法目眦欲裂,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小鼎,往鼎里扔了些粉末,鼎中顿时冒出黑烟,黑烟中传来阵阵鬼哭。

“是炼魂鼎!”寒牙认出这鼎,和黑风岭仙师用的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些。他知道,若被鼎中的阴气缠上,轻则心神失守,重则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庙门突然传来一阵枪声,张司令带着卫队冲了进来:“保护百姓!诛杀妖邪!”

卫队的士兵举枪射击,子弹打在鬼王身上,却像泥牛入海,毫无作用。鬼王转身扑向士兵,一爪抓出,几个士兵顿时被撕成碎片。

“没用的!”护法狂笑着,往鼎里又扔了些粉末,“今日,整个洛城的人都要给我教主打祭!”

寒牙趁机冲到鼎前,桃木剑横扫,将炼魂鼎劈成两半。黑烟散去,那些被鼎控制的鬼魂纷纷消散,露出张惊恐的脸——正是城隍庙的住持,他不知何时被塞进了鼎里,早已没了气息。

“该轮到你了!”寒牙转身,桃木剑直指护法。

护法见势不妙,转身就往戏台后跑。寒牙哪能让他逃脱?纵身追上,一剑刺穿他的肩膀。护法惨叫一声,从怀里掏出个火把,往戏台的幕布上扔去——那里藏着更多的火药。

“不好!”寒牙瞳孔骤缩。幕布一旦着火,整个城隍庙都会被炸上天。

千钧一发之际,女密探突然扑过去,用身体压住火把。火苗烧着了她的衣裳,她却死死按住不放,直到火把熄灭,才软软地倒在地上,浑身焦黑。

“你……”寒牙愣住了。

女密探看着他,嘴角露出丝笑容:“我爹娘……也是被玄清教害死的……今日总算……报仇了……”说完,头一歪,没了气息。

寒牙握紧桃木剑,转身看向还在肆虐的鬼王。此时,地上的鲜血已渗进阵眼,血祭阵开始启动,戏台周围的地砖纷纷裂开,冒出暗红色的光。

“周鹏,最后一次帮我!”

“拼了!”

阴阳伞突然“嘭”地张开,伞面朝着鬼王,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浓的阴气从伞里涌出,阴气中竟夹杂着点点金光——那是周鹏百年的魂魄之力,以燃烧自身为代价,爆发出的最后一击。

鬼王被阴气缠住,动作顿时慢了下来。寒牙抓住这个机会,将全身真气灌注在桃木剑上,左眼的血瞳流出更多的精血,染红了剑身。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他大喝一声,桃木剑化作一道红光,直刺鬼王的眉心。红光穿透黑气,没入鬼王体内。鬼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身体开始寸寸碎裂,最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血祭阵的红光也随之熄灭。

城隍庙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远处的哭喊声。寒牙拄着桃木剑,大口喘着气,左眼传来阵阵剧痛,视线都模糊了。他摸了摸眼角,指尖全是血。

“周鹏?”他低声喊了句,声音沙哑。

阴阳伞轻轻晃了晃,伞面的布料变得有些透明,像是随时会散开。

寒牙笑了笑,把伞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个易碎的宝贝。他抬头看向天空,重阳节的太阳正挂在头顶,金光洒在城隍庙的琉璃瓦上,亮得刺眼。

张司令带着人走过来,看着满地狼藉,叹了口气:“道长,这次多亏了你。”

寒牙没说话,只是抱着伞,转身往庙外走。他要回静心谷,那里有等着他的李秀莲,有李狗蛋的拳脚声,有小石头的草药香,还有念安咯咯的笑声。

路过戏台时,他看见那女密探的尸体旁,放着块玉佩——和李狗蛋那块很像,想来也是亲人留给他的。寒牙弯腰捡起玉佩,揣进怀里。

走出城隍庙,街上的香客已经散去,只剩下些清理废墟的士兵。寒牙买了串糖画,是条威风凛凛的龙,他记得李狗蛋上次看见别人吃,眼馋了好久。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怀里的阴阳伞轻轻晃动,像是在说“快点走”。

寒牙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自己折了十年阳寿,周鹏也耗了大半魂魄,或许再过几年,这伞就再也不会响了。但没关系,他会把静心谷的日子过好,会教孩子们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会在每个重阳节,给他们讲一个关于道士和百年孤魂的故事。

至于玄清教的余孽,或许还会有。但只要有人守着正道,有光的地方,就不会被黑暗吞噬。

寒牙摸了摸怀里的糖画,笑了。阳光落在他的左眼上,那血红的瞳孔中,仿佛藏着整个乱世里,最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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