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沙海残页(1 / 1)

戈壁的风裹挟着砂砾,狠狠抽在沈青釉脸上。粗糙的麻布囚衣早已被汗水浸透,又在正午的烈日下烤得僵硬,磨得手腕脚踝的镣铐处渗出血痕。她蜷缩在押送囚车的角落,怀里紧紧揣着个油布包裹,那是她从冲天火光中抢出的唯一念想——父亲沈知远毕生心血《格致算经》的残页。

“咳……”剧烈的咳嗽让她胸腔发疼,眼前阵阵发黑。三天前从京城出发时,同车的流放犯已病死两人,尸体就随意扔在路边,成了秃鹫的食粮。押解的官差啐了口唾沫,用刀柄敲着囚车栏杆:“沈家丫头,别装死!到了沙门驿还得给老子干活呢!”

沈青釉缓缓睁开眼,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丝冷笑。她曾是钦天监监造之女,出入皆有车马,如今却成了阶下囚。父亲因“私撰妖书、图谋不轨”的罪名被斩于闹市,沈家满门流放三千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垄断盐铁与算学典籍的世家大族。

“妖书?”她抚摸着油布下的残页,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纹理。父亲耗费三十年编撰的《格致算经》,记载着从农田测量到水利工程的实用算学,只因戳破了世家通过篡改度量衡盘剥百姓的猫腻,就被扣上“妖书”的罪名。那些用算学符号写成的公式,在世家眼中竟成了洪水猛兽。

囚车突然颠簸着停下,前方传来押解官差的争执声。沈青釉费力地直起身,透过木栏缝隙望去,只见一支商队被困在沙丘下,十几匹骆驼焦躁地刨着蹄子,几个商人正围着沙坑唉声叹气。

“前面怎么回事?”押解队的头目勒住马问。

商队里一个戴着铜环的管事连忙上前:“官爷行行好!我们找水的沙坑塌了,骆驼快渴死了,能不能借点水?”

“滚开!流放犯的水都不够喝,哪有闲水给你们!”头目挥鞭欲打,却被商队中一个银灰色衣袍的少年拦住。

那少年约莫十八九岁,身形挺拔,肤色是常年奔波于风沙的蜜色,唯有一双眼眸像沙漠夜空的星辰,亮得惊人。他淡淡瞥了押解头目一眼,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十两银子,买你两皮囊水。”

头目顿时眉开眼笑,刚要答应,却见那少年已转向囚车,目光落在沈青釉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沈青釉看到他腰间挂着枚黑石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星纹,竟与《格致算经》残页边缘的符号隐隐呼应。

“这囚车有问题。”少年突然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沙丘,“骆驼负重倾斜度超过五度,车轮辙痕深浅不一,里面装的恐怕不止人。”

押解头目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少年却蹲下身,用手指测量车轮间距:“左轮比右轮磨损严重三成,说明重心偏移。按商队载重公式,这囚车至少多装了两百斤重物。”他抬头看向沈青釉,“姑娘怀里揣的是什么?”

沈青釉心头一紧,下意识抱紧油布包裹。父亲临终前说过,残页里藏着能动摇世家根基的秘密,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她刚要开口,却见那少年突然抬手,三枚银针精准地射向押解官差的马腿。

混乱中,少年的护卫们迅速控制住局面。他走到囚车旁,用弯刀挑开锁具:“我是黑石商会的夜玄霆,看姑娘不像普通流放犯。”他目光落在沈青釉手腕的算筹形胎记上,“沈家的人?”

沈青釉瞳孔骤缩。这个胎记是父亲按《格致算经》的开篇符号纹的,除了家人无人知晓。她警惕地看着夜玄霆:“你想干什么?”

“救你。”夜玄霆简明扼要,“也救我的商队。”他指向焦躁的骆驼,“我们缺水三日,按骆驼脱水速度,再有两个时辰就会倒毙。你父亲的算经里,应该有沙漠找水的方法。”

商队管事急道:“少主!怎能信一个流放犯?”

夜玄霆却不理会,只是看着沈青釉:“用你的算学换自由,划算吗?”

沈青釉看着奄奄一息的骆驼,又摸了摸怀里的残页。她知道父亲的算经里确实记载着“沙纹测水法”——通过沙丘迎风面的波纹间距和湿度,能推算地下水源位置。她深吸一口气:“取十根芦苇秆来,还有三丈麻绳。”

夜玄霆立刻让人取来物品。沈青釉在沙地上画出坐标系,将芦苇秆按等距插入沙丘:“看好芦苇秆的湿度变化,第三根到第七根之间,地下三尺必有水脉。”她用麻绳测量沙丘坡度,“这里的沙粒粗细比是三比一,属于含水层特征,出水量不会少于每时辰半桶。”

商队伙计们将信将疑地开挖,当挖到三尺深时,果然渗出湿润的沙土。欢呼声中,夜玄霆递给沈青釉一皮囊清水:“你怎么确定是三尺?”

“沙粒的渗透率与挖掘深度成反比。”沈青釉喝了口水解渴,干裂的嘴唇舒服了些,“父亲的算经里有公式:渗水速度=沙粒直径平方×0.618,按刚才芦苇秆的湿度变化,正好对应三尺深度。”

夜玄霆眼中闪过赞赏:“沈太史的格致之学,果然名不虚传。”他突然压低声音,“你父亲的案子有蹊跷,世家在查抄沈府时,专门搜过《格致算经》的全本。”

沈青釉心头剧震:“他们找到残页了?”

“没有,但他们知道残页在你手上。”夜玄霆指向西方,“后面有世家的追兵,比押解官差更危险。”

远处的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扬尘。沈青釉握紧残页:“我跟你走,但你要答应我,帮我查清父亲的冤案。”

“成交。”夜玄霆将一匹骆驼牵到她面前,“你的算学对我有用,而我的商队,能带你去任何地方。”

当追兵赶到时,商队早已带着沈青釉消失在茫茫戈壁。坐在平稳的骆驼背上,沈青釉终于有机会展开油布包裹。残缺的麻纸上,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格物致知,算学为本,天地万物,皆可量化……”

夜玄霆凑过来看:“这是《格致算经》的总纲?”

“嗯。”沈青釉轻抚纸页,“父亲说,算学不是束之高阁的学问,要让百姓能看懂、会使用。”她指着其中一页,“这里记载着改良织布机的方法,能让效率提高一倍,可惜……”

“可惜世家怕百姓学会算学,算出他们盘剥的猫腻。”夜玄霆接过话头,银灰色眼眸冷了几分,“他们垄断盐铁,控制度量衡,连每年的赋税都用模糊算法克扣百姓。”他看向沈青釉,“你想报仇吗?用算学。”

沈青釉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光芒。她想起父亲被斩前的眼神,想起那些被世家欺压的百姓。算学不仅是知识,更是武器。她握紧残页:“我要让《格致算经》重见天日,让天下人都知道,算学能丈量土地,能计算公平,更能……撬动山河。”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驼铃声在沙漠中回荡。沈青釉将残页小心收好,开始计算商队的行进路线。夜玄霆看着她用石子在沙地上画出的轨迹图,看着那些跳跃的算符在暮色中仿佛活了过来,突然觉得这趟沙漠之行,或许能改变很多事情。

远处的风沙渐起,预示着夜间的寒流即将到来。但沈青釉的心却渐渐温暖起来,怀里的残页仿佛有了温度,父亲的声音在风中回响:“青釉,记住,数字从不说谎,真理永远站在算学这边。”

她抬头望向东方,京城的方向被夜幕笼罩。那里有她的家仇,有未竟的理想,更有等待被唤醒的格致之光。而脚下的沙漠,只是这场漫长征途的开始。当第一颗星辰挂上夜空时,沈青釉在沙地上刻下父亲的名字,指尖的算筹形胎记在星光下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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