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灵宫里，卫贵妃坐在临窗的座椅上，见楚妃来了，并没有任何要迎接的意思。
只是对着身边伺候的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想来楚妃是有话要单独和本宫说。”
等伺候的人退了出去，楚妃朝着卫贵妃走近了一步。
“我腹中孩儿真是你害死的？”楚妃说话的时候胸口不断起伏，胸口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怒意，双目死死得盯着卫贵妃。
相比起楚妃，卫贵妃却一脸淡然，“是我，去年你那么受宠，我怎么能让你生下健康的皇子呢？”
卫贵妃的淡然更加激发了楚妃的愤怒，心中的最后一根弦轰然断裂。
滔天的怒火吞噬着楚妃的理智。
她直接拿出手中的发簪，趁着卫贵妃不注意直接朝她的胸口扎去。
卫贵妃本能得一躲，发簪直接就扎到了她的肩膀上。
小半截发簪没入皮肤，钻心的疼痛从肩膀传来。
卫贵妃挑衅得看着楚妃，“你就是今日杀了我又能怎样？你腹中的孩子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甚至连出生的资格都没有。而我的大皇子，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子，你的孩子又如何能跟他比呢？”
听完卫贵妃的话，楚妃心中更是愤怒，手中一用力拔出了发簪，又顺手往卫贵妃的背后扎了进去。
鲜血从卫贵妃的背部和肩膀流出，染红了半边的衣服。
卫贵妃忍不住惨叫一声，看向楚妃的目光却依旧带着嘲讽。
她想，若是就这么死了也好。
反正她身上的罪名加起来，也是难逃一死，就这么死在楚妃手里倒也痛快。
还能让楚妃背上一条人命，能拉着楚妃下马，死得也不亏了。
而楚妃却仿佛是红了眼，根本无法去思考这些问题。
扎了两下并不能让她解恨，从卫贵妃背部和脖颈流出的鲜血反而让她更加激动。
她继续举起发簪，一下又一下得朝卫贵妃扎去。
“你去死吧！去死！为我的孩子陪葬吧！”
卫贵妃蜷着身子，一下又一下的疼痛从背部传来，她的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仿佛是上苍不让她的意识模糊，她只能生生得承受着一下又一下尖锐的疼痛。
顺着伤口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几乎染红了她背后的衣衫。
外面的伺候的人听到了屋内的动静，赶进来的时候楚妃已经扎了好几下了。
两个内侍一左一右拉开了她。
楚妃双目通红，死死得盯着卫贵妃，“你为什么还不死？你这个贱人！毒妇！卫彤，你算什么贵妃？你就该下十八层修罗地狱！”
渐渐的，她只能感觉到钻心的疼痛，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快，快去传太医！”
迷茫中，卫贵妃听到了有人在喊着叫太医。
一边楚妃发泄完之后，现在也有些清醒过来，她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事情，害她失去一子，卫贵妃今天必须死！
可她的身体依旧忍不住得颤抖起来，她分不清是因为心中的恨意还是因为看到血腥的场面感到害怕了。
发簪从她的手里滑落，她整个人也有些无力得栽倒在地上。
盈盈还是放心不下楚妃，最终还是赶了过来。
一进门就看到了她心中最害怕的画面，卫贵妃的后背全是鲜血，而楚妃则是脱力得半坐在地上。
而她的手上也尽是鲜血。
她赶紧过去，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楚妃。
“娘娘，您没事吧？”
楚妃被盈盈扶起来，双目空洞，嘴里念叨着，“死了吗？她死了吗？”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您要想想，您还有太后啊，她一定会为你作主的，您一定要振作起来啊。”盈盈有些心疼道。
可今日，因为曾经失去的一个儿子，她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妃子，还有太后要依靠自己。
如果卫贵妃真的就这么被她杀死了，那她会不会被处死？以后她怎么当皇后。
想到这里，楚妃心中又有一丝后怕，她开始后悔。
自己真的是太冲动了，真的被心中的恨意冲昏了头脑了。
卫贵妃终究还是没死，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有些遗憾。
要是就这么闭上眼睛，再也不睁开就好了。
第二日，皇上宣布了卫贵妃的罪行。
卫贵妃所犯数罪累累，罄竹难书。
不仅仅是后宫，就连朝堂上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自古后宫的事情就不是皇家的私事，牵涉到皇子的事情就牵涉到了大魏朝的江山社稷。
一时间，弹劾卫家和卫贵妃的折子络绎不绝，堆满了皇上的桌案。
不过，卫贵妃母族卫家也是兢兢业业辅佐皇室好几代的世家了。
皇上只是贬黜了卫贵妃这一支，不过这一支也是卫家最为显赫的一支。
这一支都被贬黜了，卫家可以说是树倒弥孙散，其余卫氏的旁支自然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卫家百年世家，就此没落。
至于卫贵妃自己，她本来就已经身受重伤了。
楚太医说了，卫贵妃伤的不轻，大多数的伤口又是在背部，躺着歇息的时候就会压到，只能暂时趴着。
而且若是得不到不及时医治，不精细得上药换药，卫贵妃的伤口很容易出现化脓恶化的情况，无法很好得愈合，到时候就会威胁到卫贵妃的生命了。
皇上听后，直接开口，“那便不用治了。将卫贵妃贬为庶人，由着她自生自灭吧。”
至于卫贵妃跟前伺候的人，大部分也都参与过卫贵妃害人的事情。
贤灵宫上上下下，无论是贴身的伺候还是粗使洒扫的，一律打入内狱，于秋后问斩。
卫贵妃身上有伤，又调走了所有身边伺候的人，她的境遇可想而知。
而冷宫的苏青瑶，洗清了冤屈，终于可以从冷宫里头出来了。
她离开冷宫的那日，李婧菀还有惜淑妃都来为她接风洗尘。
九公主听说苏青瑶可以回到仙灵殿了，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4月一日早上，就吵着要李婧菀带他过来接她的母妃。
苏青瑶看到许久不见的力公主，也难掩心中的激动。
当初她刚入冷宫的时候，九公主才刚会说话不久，但一转眼就五岁了。
而如今，九公主已经会跑了，还会背诗了。
她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忍不住又湿了眼眶。
“你们放心，以后母妃会更小心。会好好陪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随后她又对着李婧菀和惜淑妃道，“你们把我的孩子养得这样好，这些日子我在冷宫也多亏你们照拂着，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们。”
李婧菀抓起苏青瑶的手，“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惜淑妃也笑着道，“人在后宫，难免有掉坑里的时候，守望相助，我们才能在宫里走得更加长远。”
苏青瑶离开冷宫的时候，宁儿并没有出来送她，苏青瑶就把自己的一部分银子放在了宁儿的房门口。
宁儿也是一个苦命人，有了这些银子她今后想吃点好的穿点好的也好打点。
苏青瑶走后，宁儿才从窗户探出头。
看着苏青瑶云鬓高耸，带着女儿离开冷宫，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别人离开冷宫了，又能和自己的孩子团聚。
而她这一生，恐怕就要在这潮湿阴冷的冷宫中蹉跎，她也再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孩了。
仙灵殿里，李婧菀和惜淑妃给苏青瑶准备了接风洗尘宴。
甚至进门的时候还让苏青瑶跨火盆，去去从冷宫带出来的晦气。
跨完火盆进门，就是迎接她的宫人。
小天小文子，连翘七月九月还有春红秋雨，都齐齐朝着苏青瑶行礼。
“奴婢/奴才恭迎娘娘回宫。”
“快起来，快起来吧。”
苏青瑶看着眼前这些人，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一年前，她还没进冷宫的时候。
这些人都是她用惯了的，能回到身边她也高兴。
惜淑妃笑道，“这是皇上特意安排的，其他粗使的宫人也就算了，这些眼前的人，皇上知道你都是用惯了的，特意还叫他们回来伺候。至于还缺的一些粗使的空位，等你封宸妃典礼之后，也会从内廷司调人来补上。”
苏青瑶点点头。
宫人肯定是用惯了的好，若是冷不丁换成新的人，她还未必敢用。
皇上愿意为她费心去张罗这些事情，就是好的。
“快进去吧，晚了菜就都凉了。”李婧菀催促道。
三人并排往里走去，仙灵殿的正殿里，摆着满满一桌子精致菜肴。
“瑶瑶，你在冷宫那么久，看着都瘦了今日你可得好好吃一顿。”李婧菀笑着道。
苏青瑶也笑，“好，我一定多多的吃。”
几人坐在一块，这样开心的日子，自然少不了要喝点小酒。
不过大家喝得都不多，并未喝醉，只是有些微醺。
用完午膳又聊了一会儿，李婧菀和惜淑妃就各自回去了。
两人刚走不久，外头就有内侍来报，皇上来了。
苏青瑶起身去迎接。
皇上看到苏青瑶精致梳妆后的模样，一如往日容光焕发。
他不禁感叹，苏青瑶这个人就配用好的东西，平日那个举手投足间熠熠生辉的阿瑶终于又回来了。
那些金啊玉啊的，虽然贵重。可有些人用了却压不住那珠玉的贵气，反而显得俗了。
但是这些东西在苏青瑶的头上，一点也不显俗气。
她就压得住这些，似乎她生来就该是如此的贵气。
苏青瑶浅浅行了一礼，“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快步向前，很自然的牵起苏青瑶的手就往里走去。
进屋之后两人相对而坐。
皇上先开口道，“这些日子，阿瑶受苦了。”
苏青瑶摇了摇头，“如今罪魁祸首已然伏法，臣妾身上的冤屈也洗清了，如今还能和皇上坐在一处，臣妾便觉得很好了。”
皇上笑着喝茶，“嗯嗯，你如今在朕的身边，很好。”
“不过……”苏青瑶道，“卫贵妃做了那么多事，除了靠她身边的人，肯定还有很多藏在后宫各处的眼线和棋子，这些人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皇上其实也想过这些，不过往各处安插眼线，也是后妃们之间常用的手段。
后宫人员数量庞大，体系复杂，要揪出这些眼线不容易。
况且卫贵妃都倒了，这些眼线自然也就会散了。
他答应过卫贵妃，只要她将自己罪状写得清楚明白，就不再对她身边的人动刑。
卫贵妃虽可恶，可萧槿离作为一国之君，也放不下身段去做那些出尔反尔之事。
苏青瑶轻笑，“臣妾倒是有一个法子，皇上不妨听听，若是觉得好臣妾也算是替您分忧了，要是皇上觉得不行，那就当臣妾瞎说便是了。”
皇上看着苏青瑶好笑，“行，那阿瑶说来听听。”
“卫贵妃身边伺候的人，即将要被问斩。可他们在宫外都是有亲人家眷的。凡是正常人总希望亲人能过的好一些。”
苏青瑶端起茶盏，轻轻吹着气，随后继续道，“皇上不如以小恩小惠收买之，凡是供出卫贵妃在其他地方的眼线者，皆有赏，这些赏赐直接送回他们家中。供出一人就赏五两，知道的越多，得到的就也越多。”
“宫女内侍家里多清贫，如此，为了家人肯定会有人松口。”皇上轻笑起来，“朕的阿瑶就是聪明。还有一事，不如阿瑶也替朕出出主意？”
苏青瑶略有些嗔怪道，“皇上惯会偷懒。您都开口了，臣妾还能不依吗？”
皇上杯盏中的茶空了，他抬手又亲自倒上，顺便给苏青瑶添了一些茶。
“卫贵妃曾设计害死楚妃腹中的皇子，楚妃怒而欲行刺卫贵妃，这个事情阿瑶应该清楚吧？”
苏青瑶点了点头，“没想到楚妃也会有如此刚烈的一面。”
皇上点头，“这件事情，说来楚妃也是触犯了宫规，可事出有因，况且卫贵妃本就是应处死之人。阿瑶觉得朕应该惩治楚妃吗？”
苏青瑶端起茶盏，“嗯，皇上其实心里面是不想因此事惩治楚妃的，可依律又不能轻轻揭过，所以为难，是也不是。”
“是！”皇上的回答简明直接。
“既然如此，不如点到为止。楚妃的做法虽事出有因，卫贵妃也确实有罪。可宫中不是江湖，一切应当依律处置。楚妃擅自行刺若是不罚，日后谁心中若是有不平了都直接动手，后宫不就乱套了吗？”
“可若是罚的过重，难免失了人情，或许会让后宫姐妹觉得皇上冷血。依臣妾看，皇上不如罚一些禁足、罚奉之类的，既起到警示作用，又不会对楚妃有太大的伤害。”
皇上听完，思索片刻道，“那就罚禁足三月，罚奉一年。阿瑶以为如何？”
“太轻了吧，罚俸一年，禁足一年，还差不多。”苏青瑶说道。
“那依你所言，阿瑶！”皇上说道。
随后就是一些御膳哪道菜点好吃，江南又进贡了什么布帛之类的话题。
…………
皇上依照苏青瑶所说，逐一问了卫贵妃身边伺候的人，果然，其中一半的人都愿意提供线索。
短短两日之内，后宫之中揪出的卫贵妃的眼线就有几十人。
上至楚妃身边的如兰，诗贵嫔身边的若儿还有沈婕妤身边的一个内侍等等这些妃嫔身边伺候的人。
下至御膳房、尚衣局、内廷司、冷宫等等，都有卫贵妃的人。
这次虽说不能保证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至少也是揪出了半数以上了。
江婕妤这两天都担惊受怕的。
卫贵妃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还四下排查为贤贵妃做事的人。
她是真的很怕自己会被供出来。
好在，她每次去见卫贵妃商议“重要事件”的时候都很是隐蔽，基本上只有卫贵妃跟前的静心知道她也是为卫贵妃办事的。
所以温昭仪好歹逃过了一劫。
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传来消息说皇上已经揪出来好几十个卫贵妃身前安插在各个地方的眼线。
这些资源都是卫贵妃留给她的，她本以为有了这些人以后能走得容易一些。
如今这样一来，可就没剩多少了。
如今的她，还没有从卫贵妃落马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她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根本不敢出头。
江婕妤告诉自己，如今只能先蛰伏，等卫贵妃的事情完全平息下来。
如今没有了卫贵妃，日后她还是需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走。
五皇子与四公主还仰仗着她呢，她不能乱，也不能走错任何一步。
下午时分，月仙殿接到了圣旨。
楚妃早想到了，她那样刺杀卫贵妃，肯定会有惩罚的。
所以圣旨过来的时候，她倒是十分平静地跪下接旨。
待李长枫宣读完圣旨之后，楚妃有些惊讶。
就只是禁足一年和罚一年的俸禄？
禁足对于刚入宫的小姑娘来说当然是可怕的，因为那样相当于断了前程，日后就很难再起来了。
可楚妃入宫多年，又有秦太后撑腰，地位早就稳固了。
月仙殿地方又大，一时不出去虽说闷了点，可也是可以忍受的。
至于罚俸，就更是不痛不痒了。
楚妃坐到这个位分上，早就不是靠着那点子俸禄过日子的了。
她母家家底又厚。
皇上的赏赐，还有家里送的银子，才是她主要的开销来源。
除此之外，楚妃这么些年攒下来的财富也不少。
一年不领俸禄，对她实在不算什么。
盈盈听了圣旨也松了口气。
李长枫走后，她笑着对楚妃道，“皇上毕竟还是体恤娘娘的，这样的惩罚，也是做给其他嫔妃们看的吧。”
楚妃没有说话，接旨之后依旧坐在床上摆弄着一年前她给未出生的腹中孩儿做的小玩具。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盈盈，你说……要是没有卫贵妃，没有如兰的话，本宫的孩子也该出生了吧？
盈盈只能劝慰，可不管怎么劝，楚妃都无法开怀。
“盈盈，要是本宫足够聪明，足够细心。也不至于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如兰的不对劲，也就不会白白失去孩子了。”
楚妃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盈盈知道，楚妃这是生了心病了，原来不知道原因，也就那么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就这么过来了。
从这日起，楚妃就病倒了。
虽是在禁足，皇上倒没有不允许她看太医。
只是吃了药，楚妃也不见好。
李太医看了之后只是说楚妃这是心病导致的肝火郁结，要楚妃多放宽心。
楚妃这是要用悔恨和自责把自己折磨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