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芮潼无比庆幸自己此时没有喝水,不然准要一口水喷出去。
她被他的无厘头发言吓得手一抖,手机脱落砸在桌面,“咚”的一声,划破了房内沉闷的空气。
“就算被我说中也不用这么激动吧。”周恪辞笑道。
沈芮潼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一丝挑逗的意味。
太过分了!
她咬咬牙,不知哪来的胆子,正儿八经的吐出几个字:“你想屁吃。”
周恪辞:“……”
通话还在继续,但两边死寂一般。
沈芮潼没什么影响,趁这段时间将桌面的新鲜花材进行分类。
沉默不知多久。
周恪辞声音压得低,尾音滞涩,像是话刚到嘴边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怎么讲话这么糙。”
“被某些人的不要脸逼的,已经算是很委婉了。”
周恪辞静了静,又似笑了笑:“小沈,还能再委婉些吗?”
“对别人可以,但对周先生,不行。”
“怎么说?”
“怕太委婉,你得寸进尺。”
周恪辞佯装不懂,很快夺回主动权,从始至终音调都是和缓的,操着与她你一言我一语拌嘴的轻快,颇有几分纵容。
“你指的得寸进尺,是什么?”
沈芮潼被噎,将问题抛回去:“你明知故问。”
“我不知。”
沈芮潼不打算同他犟:“周先生,我想送你一句话。”
“你说。”
“最先挑明某些话的人,往往是心里先揣着那份心思的,人家说,念头在心里转了不知几圈才敢化作声音说出来……”
电话另一头的人明显被硬控住,一丝声响都没发出。
沈芮潼继续客观描述事实:“说到底,不过是有人以开玩笑或者以极不经意的态度把藏着的想法亮了个相。”
“周先生,你觉得呢?”
周恪辞久不出声,仿佛掉线。
沈芮潼瞥了眼屏幕,还通着。
证明他在听。
兴许是被她一番话弄得不知所措,正理不清思绪。
她嘴角不禁上扬,为自己成功掰回一局而沾沾自喜。
殊不知,周恪辞因此开始认真琢磨那番话,想得太深,连旁边宋鹤休要与他碰杯都没注意到。
耳边听筒里时不时窸窸窣窣的响,隐约夹杂女人轻快哼歌的声音。
周恪辞支着下颚安静听赏。
得寸进尺的人是她,似是故意为了让他听清,偶尔低头凑近听筒哼歌。
她像在挑衅,又像在显摆,总之带着隐隐的得瑟。
还挺符合她的小腹黑人格。
周恪辞无声的弯唇,此刻觉着她声音媲美世间美乐,心底有什么东西流淌而过。
想起她方才那句“你想屁吃”,倒似把两人之间那层理不清道不明的疏离且僵硬的关系震碎了一小块。
“你……”安静得太久,沈芮潼情不自禁想开口询问,刚开口一字,被乍然推开房门的人打断。
她抬头看去。
沈宗寻站在门口,眉目敛着为难,甚至不敢看她一眼。
沈芮潼不露痕迹的冷笑。
懂了,这是受裴燕的命令前来找麻烦的,又碍于亲生父亲的身份,两边纠结,最后不得已选择站在裴燕那边,自知愧对女儿,一时难为情。
沈芮潼并不意外,毕竟不是第一次。
她也早已放下二人之间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父女情。
她表面淡定,心里也淡定。
但沈宗寻既然来了,还一脸犯愁,那话题理应由她开启:“爸,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沈宗寻先是悻悻一笑,关心一番:“这么晚还在做花呢,小潼,你别熬太晚,对身体不好。”
他不是裴燕,沈芮潼对他不会装得太客气。
说起来,进入裴家这些年遭受的委屈还得归因于当年的沈宗寻,若不是他使手段,她断不会进入这处处是束缚的铁笼。
沈芮潼恍惚一瞬,有些心酸,心中暗暗埋怨自己怎么就突然回忆起从前了。
她正色,不看沈宗寻,却微微一笑:“我要是早些睡,只怕会在睡梦中被你的闯入吓醒,还不如晚睡。”
沈宗寻没料到她会噎自己,尴尬得有些不知所措。
半响,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小潼,你裴阿姨醒了,她让我过来看看你。”
沈芮潼手上剪花根的动作不停,闻言没有任何反应,平淡得好似没听见:“裴阿姨太操心了,自己生病的情况下还能想起我来,她人真好。”
“呵呵……是啊小潼,你裴阿姨一直都挺关心你……”
“爸,有话您就直说吧。”沈芮潼实在不愿听他一堆废话,冷言打断。
沈宗寻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垂在身侧,无端透出些许局促不安来。
他目光落在沈芮潼桌面碎了一角正在录像的平板上。
沈芮潼跟随他驻目,心神一动。
“小潼,你不要怨爸爸,爸爸也是没有办法。”话起话落,沈宗寻拿起平板就往地面上重重砸去。
“嘭”的一声巨响。
本就半废的平板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分散在各处角落。
沈芮潼浑身僵住,头发像被人一根根揪起,头皮发麻。
心也瞬间坠入深渊,寒凉一片。
她能清楚的感知到对父亲最后残存的情感也在此刻彻底消逝。
沈宗寻垂下头,看似在安慰女儿,实则在抚平自己心中的愧对:“小潼,要怪就怪你平时做花习惯录视频,爸爸知道花里藏虫子的事你是清白的,但那天晚上客厅的监控你裴阿姨都让人删光了,所以你平板里的视频也要……”
“你裴阿姨特意吩咐我来解决,我也很无奈,这件事就此了了,谁对谁错也没有太大意义,小潼,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以后不要再提起,不然你裴阿姨会生气的。”
“还有,你妹妹她被我们娇惯坏了,有时做事不计后果,这次是她调皮,爸爸一定会好好训诫她,保证她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
沈宗寻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没底气。
蓦地,沈芮潼自嘲的哼笑一声,对他说话头一回露骨:“爸,您的保证有用的话,今晚这平板就不至于碎成这样了,而且,您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裴兮沅姓裴,您身为一个赘婿,哪有真正的资格训诫她。”
“别把自己裴家上门女婿的头衔弄丢了,不然您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她面露讥讽之色,冷漠的将人请出去。
“没其他事的话,您就回去继续照顾裴阿姨吧,现在正是您该努力表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