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师尊!”
云皎皎随众人视线看过去,门外站着的竟是掌门李玄风。
老人家鹤发童颜,气度不凡。
往那一站,宛如高山仙石,沉稳内敛。
她赶紧躬身行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出戏,总算没白演。
跟过来的闲舟缩回双手,褪去忧色。
鹤清:“恭迎师父提前出关。”
“我再不出关,天衡宗都要被你们糟践成土匪窝了。”
李玄风目光扫过众人,在云皎皎身上停顿了一下,才走进议事厅,盘膝坐下。
“发生何事,你只管说来。”
云皎皎怯生生地偷瞄了一眼鹤清,正好对上他凶狠的目光,吓得她脖子一缩,跪到李玄风面前。
“师尊,弟子愚笨,悟性极低,常惹师父生气,弟子羞愧难当,求您垂怜,给弟子换个师父。”
李玄风温声询问:“你身上的伤,是鹤清打的?”
云皎皎犹豫了一下,摸着脖颈上的伤痕,摇摇头:“是弟子自己不小心弄的,和别人没关系。”
李玄风看她这副替人遮掩的样子,不免怜惜这弟子的良善与宽宥。
六个徒弟里,数鹤清脾气最为暴躁,遇上笨些的,难保不会误伤。
“鹤清,你怎么说?”
鹤清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师父,云皎皎性情乖张,在涅火峰最不合群。要是让她随便换师父,不仅会纵容她的坏毛病,还可能连累其他师兄弟。”
李玄风不置可否,看向其他几位弟子。
厅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时间仿佛静止了,将短暂的沉默无限拉长。
灵木峰的芦雾长老第一个开口:“师父,我收的都是从小带在身边的徒弟,云皎皎年岁大了,习性难改,我这实在教不了。”
曜金峰的拙石长老挠挠头,憨笑道:“师父,我这人粗手粗脚,可不会教女徒弟。”
镜水峰的齐霖长老眼皮微抬,淡淡道:“师父,我喜欢清净,三个徒弟已经够我操心了。”
坤土峰的镇岳长老板着脸,语气严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弟子轻慢师门,心性不正,我断不敢收。”
李玄风的目光最后落在关门弟子闲舟身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小子正兀自品酒,对众人的言行恍若未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早知道他如此不成器,当初就不该关什么门,弄得天衡宗几十年都不曾出现天才修士。
三年后的宗门大比,不知会是何光景。
云皎皎心里明镜似的,鹤清哪会轻易放她走。
那颗千年妖丹还没到手,她身上的气运,他们也还没榨干呢。
她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师尊,弟子想拜闲舟师叔为师!”
这话一出,整个议事厅瞬间安静。
芦雾忍不住提醒:“丫头,你可想清楚了,鹤清师兄虽严厉些,可闲舟师弟才筑基期的修为,能教你什么?”
闲舟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我这半吊子水平,说不定还没你强呢,可别耽误了你。”
云皎皎不为所动,能被掌门收为关门弟子的,绝非等闲之辈。
现在修为低,不代表将来也是如此。
要来做师父,好生调教便是,反正她气运加身,总不会让这便宜师父吃亏。
前世她死得早,这位小师叔又总在尘世晃悠,接触不多,但他是极少数真心待她好的人。
她生前得过闲舟赠送的疗伤丹药,死后魂魄飘荡冥府,还收到过闲舟供奉的香火。
与其在狼窝里等死,不如抓住这根看似最不牢靠的稻草。
至少,他不会像涅火峰这群人一样,将她剖丹剜心。
鹤清只觉得云皎皎今日所为,乃是他的奇耻大辱。
“云皎皎,你当真要拜这么一个废物为师?”
闲舟并不生气,笑呵呵应和:“可不是嘛,我就一废物,教不了你什么。”
这时,洛晞在青凌和青泽的搀扶下,虚弱地站起身,眼中含泪。
“师姐,我们才是一家人啊,你就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云皎皎置若罔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求师尊成全!”
已是骑虎难下,今日这师父她换定了。
她也想学洛晞,掉几滴泪水博取怜爱,酝酿半天,只挤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喷嚏。
李玄风捋着胡须沉吟,闲舟这小子,天赋是顶好的,罕见的冰水双灵根,就是心性太散漫。
要是给他塞个徒弟,说不定能让他收收心。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既然你心意已决,从今往后,你就跟着闲舟修行吧。”
“噗——”
闲舟一口酒全喷了出来,急声喊道:“师父!不行啊师父!”
云皎皎眼巴巴地望着他:“闲舟师叔,白天在后山碰见,您不是亲口答应收我为徒吗?”
闲舟顿时噎住了,这丫头是在威胁他啊。
他偷摘灵木峰灵果灵草的事儿可没少干,要是被捅到芦雾师姐那儿,以她的性子,罚他种三年灵田都是轻的。
可是收云皎皎为徒……
算了算了,大不了把人往天衡峰一丢,难道还能耽误自己下山逍遥快活?
“不行!”
一声怒喝打断了闲舟的盘算。
鹤清脸色铁青,言辞恳切:“师父,云皎皎再不成器,那也是我涅火峰的弟子,弟子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跟随闲舟师弟,毁却一生道途!”
“师尊,我们舍不得师姐。”
洛晞低声啜泣,又泪眼婆娑地看向闲舟,眼中满是委屈。
“小师叔,求求您了,别把师姐从我们身边抢走。”
长平在云皎皎身边跪下,语气坚定:“师尊,弟子向您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三师妹,绝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云皎皎冷眼看着这情深义重的一幕,哪怕已经在这群人手里死过一次,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脸皮厚度。
一个个恨不得把她榨干吸尽,却还能演得如此情真意切。
这涅火峰上下,还修什么仙,干脆搭个戏台子唱戏去,保准个个都是名角儿。
遇到邪魔外道,把脸往前一杵,保准刀剑不入,法力难破。
她心决绝,寒凉如冰。
“师尊,事已至此,弟子不敢再隐瞒。”
“弟子的内伤,乃是师父殴打所致,脖子处的勒痕,乃是长平师兄虐杀所致。”
“若让弟子继续留在涅火峰……”
云皎皎顿了顿,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弟子,唯求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