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雨林村灯火辉煌,村里的人都聚在一起,听着陈天渔描绘着景颐王即位大典的盛大场面,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陈天渔的父亲频频给虞清泓敬酒,一边表达歉意,一边表达谢意。他从来没想过他们陈家真能出个能讨军功,领封赏的人物,回想虞清泓之前的话,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敬意。
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散去。
虞清泓背着熟睡的象儿回到草堂,草堂外站着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似乎已经等候了许久。
只见他约四十岁左右的模样,身披素袍,头顶玉束冠,手里拿着一把羽扇,文质彬彬,一副学富五车的模样。
见到虞清泓,那人便急忙跪下说道:“劝学阁毕童,拜见宗主!”
“起来起来,虞门自三百年前开宗伊始,便没有这下跪的礼数,怎的如今你们一个个见了老夫,都搞起这假模假样的东西,这都是去哪里学来的?”虞清泓不悦道。
“回禀宗主,这是内阁和影门要求的,说是如今的虞门已不同往年,当下这临天已尽在宗主掌中,您称得起这屈膝之礼。”毕童回答道。
“放屁!临天是天子的临天,不是虞门的,也不是老夫的!你此次回去,便让他们把这鸟礼数去掉,就说是老夫说的。”虞清泓把象儿抱上床,和毕童来到书房。
“毕童遵命。”毕童拱手道。
“说正事,陈天渔那孩子,你已经见过了吧?如何?”虞清泓问道。
“回宗主,毕童于王宫内观察过了,这陈天渔,虽青涩却聪慧,虽武弱却勇敢,是个不错的武将苗子,如果培养得好,假以时日,定是个用兵打仗的能将。只是……毕童不太明白,宗主如今早早便把他抬上禁军中郎将的位置,其意为何?当下这孩子的实际条件,实在还是有些捉襟的。”毕童回答道。
“这便是我此番找你来的缘故。你是劝学阁阁主,应该是最懂得如何把他教好的了。”虞清泓笑道。
“毕童明白!”毕童恍然大悟道。
“切记,万不可让他知道是老夫授意。”虞清泓叮嘱道。
“遵命!还有一事,毕童不解,还望宗主明示。”
“何事?”
“您把那个孩子带在身边又是为何?”毕童示意了躺在床上的象儿。
“老夫年迈了,在这雨林村时常感觉无趣,需要这孩子讲讲话什么的。”
“毕童明白!”毕童见虞清泓没有细说,便不再多问。
“明日陈天渔便携全家动身去王城复命了,你也动身一同前去,一路上暗中保护。到了王城后,先去找老三,得到他首肯后,你就可以开始了。老夫希望此次你亲自出马,凑上一文一武,两年内我要看到陈天渔这孩子脱胎换骨。”虞清泓捋了捋胡子说道。
“遵命!宗主。”毕童拱手道。
“此次平叛,虞门共动用了多少人?”虞清泓问道。
“暗中保护太子颐的高手,共有三十人;华泽军中保护青衍公、何年二人的军士,共有一百人;林阳军中保护陆淼的军士,共有五十人;混在叛军中保护温后的禁军,都是最顶尖的高手,共有十六人;叛军中暗中观察王子阔等逆贼动向者,共有六十七人;临天城中伪装成百姓,保护蒙懿及各司官员的有三百二十一人;华泽军中保护陈天渔并协助他拿下王子阔人头的各门高手,共有一百二十人。此次平叛,虞门共计调用了七百零四人。如果加上我等旁观的,以及本就身处漩涡的,约有七百二十余人。”毕童回禀道。
“伤亡如何?”虞清泓又问。
“仅一人捐躯,乃暗中保护温后的门人。”毕童回答道。
“你替我修书给应儿,让他好生奖励这七百余人,牺牲的那人按门主的规格去抚恤,对于那些现在不得不隐姓埋名,不能明赏的门人,也要把奖励想办法给到他们的家人。此番平乱,虞门必将更加势大,我虞门本就身处暗处,上不得明面上,让门里所有人都尽量低调行事,不可仗势干预天下诸事。”虞清泓捋了捋胡子,略有担忧的说道。
“遵命!”毕童回道。
“你且休息去吧,明日便依老夫交待动身北上。”
“遵命!毕童告辞,望宗主保重!”毕童拱手拜别虞清泓,便退出草堂,翻身上马离去。
虞清泓望着夜色中远去的黑影,捋了捋胡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一夜无话。
清晨,陈天渔即将出发,他只身来到草堂向虞清泓拜别。
“这封信,你带上,到了王城,亲手把他交给大丞相蒙懿,切记,兹事机密,万万不可私窥。”虞清泓递过一封信,叮嘱陈天渔道。
陈天渔接过信,小心地藏入怀中,便向虞清泓告别。随后他携全家坐上马车,在全村人的欢送下离开了雨林村,向王城出发。
一路上紧赶慢赶,陈天渔终于是在半个月后抵达了临天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司士府报道,而是来到了大丞相府。
蒙懿热情的接待了这个孩子,夸赞了他在前次平乱中的英勇善战。二人寒暄客套一番后,陈天渔才掏出怀中的信。
“这是草堂老爷爷让末将带给蒙相您的信。”陈天渔说道。
蒙懿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他接过信,仔细地查看了信封的各处细节,确认信封未曾被开启后,才满意的笑了笑,随手把信放在桌上,继续与陈天渔聊起天来。
“蒙相,爷爷说此信机密,您不打开看看么?”陈天渔疑惑道。
“他说了机密,却未说紧急,不是吗?不着急,不着急。”蒙懿笑道。
陈天渔默默点了点头,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向蒙懿问道:“蒙相,末将斗胆向您打听爷爷的身份。”
蒙懿捋着胡子大笑起来,回答道:“你这爷爷,便是三百年前临天大丞相虞霖礼的后人,先王景文王亲封的虞侯之后,当今名满天下的虞侯府家主,虞清泓虞侯啊。”
陈天渔心里暗暗吃惊,想不到雨林村这个不起眼的老头,竟是大名鼎鼎的虞侯。
三百年前,六合一统,丞相虞霖礼被景文王封为文远侯。江山稳固后,虞霖礼并没有贪恋权力,而是毅然辞官去周游列国,成就了一段佳话。此后三百年来,虞侯府广收门客,每日讲经论道,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对朝廷有卓越贡献的良将能臣。虞侯也成为这临天最受王公贵族尊敬,备受百姓爱戴的存在。
随后,蒙懿又与陈天渔聊了许多朝廷之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午后留陈天渔吃过便饭,才把他送走。
待陈天渔走后,毕童摇着羽扇从内堂走了出来,笑着问蒙懿觉得此子如何。
蒙懿笑着捋了捋胡子,把虞清泓的信递给了毕童,示意他打开。
“宗主说这是机密,我可不敢打开。”毕童拒绝道。
“毕阁主,你不是问我对此子感觉如何吗?你打开信看看就知道了,这是我让你看的,不妨事。”蒙懿笑道。
见蒙懿这么说,毕童便拆开了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看了起来,只见信上只有十二个字,再无其他:
信封有损,弃之;信封无损,用之。
毕童一愣,与蒙懿相互对视,随后一同仰天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