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抬高声音:“听说世子爷前日得了御赐的金步摇,怎么不见妹妹戴着?”
周围的贵女们听到这话,立刻凑在一起掩唇低笑。
谁不知道沈知意的世子妃之位是用来冲喜的,整个京城,根本没有看得起她的人。
一个庶女,又不得自己夫君喜欢....
有人顺势接话道:“沈姐姐怕是不知道,我听说王府里最近新来了位女子,生的花容月貌不说,世子爷更是将那女子在心尖尖上捧着。”
面对众人的羞辱,沈知意将脊背挺得笔直,面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浅笑:“御赐之物贵重,自然要好好收着。”
“哎呀,该不会是世子爷舍不得给妹妹戴吧?”
沈令仪故作惊讶地掩唇,眼中却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她就是要在众人面前奚落她,哪怕沈知意是世子妃又如何?终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
闻言,周围的贵女们又是一阵窃笑。
沈知意却在这时感到一阵眩晕,她额角隐隐作痛。
自从昨日不慎淋雨,她便有些不适,此刻在这闷热的花厅里更觉难受。
“世子妃脸色怎么这样差?莫不是...”一位穿着鹅黄襦裙的贵女意有所指地看向不远处,“看到世子爷与那位苏姑娘在一处,心里不痛快?”
顺着她的方向,众人的目光随即齐刷刷投向水榭那头。
谢衍一袭月白锦袍,正俯身为苏雨荷调整发间珠钗。
女人含羞带怯地抬眼看他,两人站得极近,在满园春色中宛如一对璧人。
沈知意胸口一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说起来,那位苏姑娘可真是好福气。”沈令仪轻摇团扇,“听说世子爷为了她,特意将离自己最近的偏院腾了出来,妹妹你曾经住的可正不是偏远吗?”
“如今那位苏小姐住了进去,妹妹你该不会搬到见不到自己夫君的角落去了吧!”
她越说越得意,好像这事是自己亲眼目睹的一样。
“嫡姐消息倒是灵通。”沈知意淡淡一笑,“不过我本就喜静,世子爷如此到遂了我的意。”
“沈姐姐这是哪里的话?”
苏雨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袭淡粉纱裙衬得她肤若凝脂。
她向众人行了个礼后又道,“世子爷常说姐姐贤惠大度,最是体贴不过。我住进偏院,还要多亏姐姐的功劳...”
谢衍跟在她身后,目光扫过沈知意时微微一顿,却什么也没说。
“苏小姐说笑了。”沈知意福了福身,“我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哪比得上您与世子爷情投意合。”
“妹妹这话...”苏雨荷眼圈突然红了,“可是在怪我?我、我与世子爷清清白白...”
见状,谢衍将女人护在身后。
“沈知意,注意你的言辞。”
沈知意只觉头这会儿晕的更厉害了,她眼前一阵发黑,却仍强撑着行礼道:“是妾身失言了。”
“世子爷别生气。”
苏雨荷站在身后,轻轻拉住男人的衣袖,“沈姐姐身子似乎不适,不如...”
谢衍还在生气昨日女人对自己那副冷漠异常的态度,见此一幕,顿觉不满。
她难道就不知道反抗吗?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
男人越想越恼。
于是冷淡开口道:“她能有什么事?装模作样罢了!”
周围的贵女闻言纷纷开始给对方使眼色,看来这世子妃确实不招人待见...
片刻后。
“长公主驾到——”
随着一道尖细的传报声穿透花厅,满座贵女瞬间噤声。
沈知意随着众人起身行礼,眼前却猛地一黑。
她慌忙扶住案几,桌上的茶盏却被碰得叮当作响。
长公主就是在此时随着众婢女的簇拥下走来,看到这一幕,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厌烦:“沈氏,若是身子不适,便去偏殿歇着,莫要搅了大家的兴致。”
沈知意深深福下身:“臣妇失礼了。”
转身时,她听见沈令仪刻意压低却足够让周围人听清的声音:“到底是庶女出身,上不得台面...”
谢衍望着那个挺得笔直的背影。
那日他故意让赵管家把她的东西搬到最远的清秋阁,这女人却连半句怨言都没有。
此刻她苍白着脸的模样,倒像是...
“姑母。”他突然开口,“内子近日感染风寒,不如我送她回府歇息...”
“衍儿。”长公主打断他,“今日是我的生辰宴,莫扫了兴致。再说了,你母亲临终前最挂念你的婚事,结果娶进来这么个...”
女人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本宫看你身边这粉裙姑娘就很好,落落大方,又长得标志。”
“若是衍儿中意,将她抬为正妻也不是不可。”
话音刚落,花厅里其他贵女的笑声就和长公主指桑骂槐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在沈知意背上。
她却只得机械地跟着引路宫女退了出去,却在拐过回廊时踉跄了一下。
“小心。”
一柄竹骨折扇稳稳托住她手腕。
沈知意抬头,正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
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靛青长衫外罩着白色外袍,腰间悬着的玉佩包随着动作轻晃。
“我瞧着小姐脸色很差。”他收回折扇,面上有几分担忧,“可是发热了?”
沈知意下意识后退半步:“多谢公子,我只是感了风寒有些虚弱,睡一觉就好了。”
她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顿时袭来。
沈知意本能地抓住一旁廊柱,却听见耳侧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那男子竟稳稳扶住了她。
“小姐的脉象怎么虚成这样!”他三指虚搭在她腕间,眉头渐渐蹙紧,“这热症来得急,怕是积郁已久。小姐难道就没请过大夫吗?”
沈知意怔怔望着他。
仅凭脉象就能看出自己的病症,莫非...
“在下江望州,新晋的太医院院史。”
男子仿佛看出她的疑惑,从袖中取出个青瓷瓶,“这药对退烧有奇效,小姐若信得过...”
还没等沈知意开口,引路宫女突然折返,见到这场景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江院史!这、这是镇北王府的世子妃!”
闻言,江望州的手顿在半空。
沈知意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成温和笑意:“原来是世子妃,那这药...”
“不必了。”沈知意退后半步,“宫规森严,还请江院史理解。”
“世子妃还是服下这药吧。”江望州将青瓷瓶往前递了递,眼中带着医者特有的坚持,“高热不退恐伤肺腑。”
沈知意正要婉拒,忽听回廊尽头传来一声冷笑。
“本王的夫人,不劳江院史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