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顶灯白得发冷,温杳的手机屏幕也白得发冷。
那段录音像一把钝刀,来回割着我耳膜——林叙气若游丝,却用最后一点清醒,把我的名字咬得滚烫。
我攥着一次性筷子,竹签在掌心折断,刺进皮肉。血珠冒出来,比关东煮的汤还红。
温杳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我,动作带着医者的习惯性温柔。
“录音原件我交给主治了,法律上也算他的‘术前声明’。”
我哑声问:“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因为我自私。”她坦白得近乎残忍,“我想看看,20岁的林叙会不会重新爱上我。”
我抬头,第一次认真打量她。
她睫毛很长,眼尾下垂,像温顺的鹿,却藏得住整个森林的暗涌。
“那你看到了吗?”我问。
“看到了。”她苦笑,“他连 20岁的温杳都不爱,他只爱 32岁的宋渝——只是他忘了。”
回医院长廊已是深夜。
灯管嗡嗡作响,像一群盘旋的飞虫。
我坐在 ICU门口的不锈钢椅子上,把那段录音听了七遍。
第八遍时,护士突然冲出玻璃门:“7床醒了,在找人!”
我踉跄起身,又僵住——找的是谁?
护士补完下半句:“一直在喊‘宋’……后面听不清。”
我冲进去,温杳跟在我后面。
林叙半躺在床上,氧气面罩下的唇干裂出血。
他看见我,眼底闪过一丝剧痛,像针尖刺破浓雾。
“宋……”
我握住他的手,掌心全是汗:“我在。”
他却像被烫到,猛地缩回,眉头拧紧:“疼。”
医生赶来,快速检查:“短暂闪回,记忆碎片撞击,正常现象。”
温杳靠在墙边,脸色比病人还白。
我知道,那一刻她彻底明白——
纵使他忘了全世界,身体的记忆仍先认出我。
第一次崩溃
探视结束后,我一个人躲进楼梯间。
防火门隔绝了所有光线,我蹲在角落,把脸埋进膝盖。
手机震动,是婚庆策划师发来的电子请柬模板:
【新郎林叙&新娘宋渝 2023.10.05邀您见证爱情】
我点删除,却怎么也滑不动手指。
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扭曲的脸。
我开始哭,没有声音,只有眼泪砸在地上的回声。
哭到干呕,胃酸涌上来,喉咙火辣辣地疼。
我忽然想起林叙求婚那天,他在长城烽火台单膝下跪,右腿旧伤未愈,却硬撑着站了很久。
那时他说:“如果我忘了你,你就把戒指砸我脸上,砸到我记起来为止。”
如今戒指在我无名指上箍出一圈青紫,我却连砸他的资格都没有——他不记得我,也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第二天,温杳把我约到医院天台。
风很大,吹乱她白大褂下摆。
“我要调去云南支援半年。”她开门见山。
我怔住:“什么时候?”
“下周一。”
她递给我一只牛皮纸袋,“里面是林叙 20岁之前的全部资料,福利院档案、照片、他写给我的信……还有,一张机票。”
我打开袋子,机票目的地:昆明。
“云南有全国最好的神经康复中心,也有……我和他曾经的回忆。”
温杳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我想赌最后一次:如果 20岁的林叙在云南想起我,我会带他回来;如果他还是只记得你——”
她顿了顿,眼眶微红,“我就把他还给你,完完整整地还。”
我捏着机票,指节发白:“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凭我救过他一命。”温杳抬头,第一次露出锋芒,“也凭我比你先认识他。”
我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