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零 冥界往生(1 / 1)

“碧落,我的妻子,你也于这个时空复活过来了吗”

“玄霄,这一切都是命运之轮的选择,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

黄龙士看着玄霄帝君:好久没见过这么纯血的龙族了。

黄龙士站在青石阶前,指尖摩挲着腰间玉牌上斑驳的龙鳞纹。檐角铜铃被骤雨打得叮当作响,他望着雨幕中走来的玄霄帝君,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昆仑墟见过的那尾白蛟——也是这样湿漉漉的银发垂落肩头,只是蛟族眼瞳里总蒙着层化不开的雾气。

“好久不见。“玄霄的声音比檐下悬着的冰棱更冷,玄色广袖拂过石阶时,暗纹里浮动的金芒像极了龙族血脉里流淌的青焰。黄龙士眯起眼睛,看着那人腰间玉佩被雨水冲刷出粼粼微光,那是北海龙族嫡系的信物,剔透得能照见血脉里最细微的龙鳞纹路。

雨丝斜斜掠过玄霄的眉骨,在他眼尾凝成细碎的水珠。黄龙士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失了半截,那是千年前与天界战神对决时留下的伤痕,如今却像被某种秘法修补过,断口处流转着细若游丝的金线,倒像是把破碎的星辰重新熔铸成了骨骼。

“纯血龙族的气运,连雨水都要避让三分。“黄龙士忽然开口,袖中飞出一枚龟甲,在半空炸开成万千星屑。玄霄广袖下的手掌蓦地攥紧,指节发白处隐约现出青色龙鳞,那是龙族动用本源之力时才会显现的征兆。远处古寺的钟声撞碎雨幕,黄龙士望着玄霄身后若隐若现的龙影虚影,忽然想起北海深处那座被冰封的龙冢——那里沉睡着所有被天道剥离血脉的龙族,他们的骸骨上开出的冰花,也是这般清冷又执拗地亮着微光。

玄霄忽然抬手接住一滴坠落的雨珠,掌心腾起的青焰将雨滴烧成袅袅青烟:“前辈看错了,这不是血脉。“他转身时玄色衣摆掀起的气流卷起满地落花,龙吟声却比落花更轻,“是执念。“黄龙士望着那抹消失在雨幕中的玄色背影,玉牌上的龙鳞纹突然灼烫起来,烫得他想起千年前某个雪夜,自己亲手将半块龙骨埋进昆仑山巅时,冻土下传来的悲鸣。

迟遇航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终于从手下口中确认,这人确实是百万年前的黄龙士,就好像你看到活的爱因斯坦,牛顿,普朗克从画像中复活过来了一样。

黄龙士看向迟遇航:奴道不是这么用的,你脑子不要了?

迟遇航的指节叩在青铜灯台上,火星迸溅的刹那,他看清了石像眼瞳里浮动的鎏金篆文。那些字符像活过来的赤练蛇,在虚空中扭动出《九章奴术�0�2》第七卷的起手式——这分明是黄龙士独创的“天工开物“起势。

“大人,是活的。“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案头二十七盏长明灯突然齐齐暗了三息,又在龙涎香重新升腾时亮起,将跪在阴影里的黑衣侍从照得如同琥珀中的虫豸。

地宫穹顶传来玉璧相击的清鸣,迟遇航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百万年前的星屑正从壁画裂缝里渗出来,那些被史书抹去的画面在琉璃瓦上流动:黄龙士以一人之力镇压十二祖巫的尸骸,白发垂落处,洪荒巨兽的哀嚎凝成冰棱坠向人间。

“把《奴道九要�0�2》呈上来。“沙哑的嗓音惊醒了沉睡的青铜兽首,机关齿轮咬合的轰鸣中,迟遇航捧着泛黄的玉简后退半步。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十二重鲛绡帐上扭曲变形,宛如被钉在祭坛上的困兽。

黄龙士的指尖抚过玉简化作飞灰,那些承载着上古禁制的文字竟如春雪消融。老人玄色广袖无风自动,露出腕间缠绕的二十八星宿命线,迟遇航突然想起师尊临终前那句谶语——“见星陨而奴道生,遇黄泉而知天命“。

“你可知奴道为何要逆天改命?“黄龙士的声音让地脉深处传来龙吟,迟遇航怀中的量天尺突然发烫。老人枯槁的手掌按在他眉心,刹那间百万年的时光褶皱在识海炸开:他看见自己跪在燃烧的青铜树下,亲手将挚友的名字刻进人牲名录;看见血月当空时,用至亲之人的魂魄浇筑通天塔基座。

玉扳指叩击声惊散了幻象,迟遇航踉跄着扶住青铜鼎。鼎中沸腾的丹液映出他扭曲的面容,那些被奴道侵蚀的岁月正从毛孔里渗出黑雾。黄龙士突然嗤笑出声,笑声震得头顶蟠龙灯台簌簌落灰:“你以为奴道是这般用的?“

老人并指如剑,迟遇航胸前的家传玉佩应声而碎。飞溅的玉屑在空中凝成《万川归海图�0�2》,图中万千支流突然调转方向,朝着某个被抹去的坐标奔涌而去。“奴道的真意,在于让天下人甘愿为奴。“黄龙士的声音裹挟着洪荒气息,迟遇航看见自己的心脏在丹田处化作青铜齿轮,与地脉深处的某个存在悄然咬合。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迟遇航的脊椎传来竹节爆裂般的剧痛。黄龙士的虚影在崩塌的穹顶下无限拉长,白发化作银河倾泻而下:“记住,真正的奴道不是枷锁,而是让众生看见锁链尽头星辰的幻术。“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地宫裂缝时,迟遇航跪在满地玉屑中。他掌心的奴纹已蔓延至手肘,而黄龙士消散的方向,残留着半阙未写完的《破奴赋�0�2》,墨迹如游龙直指二十八星宿中最黯淡的那颗——那是被所有史书抹杀的,初代奴主陨落之地。

玄霄恢复了人身,但迟遇航还是要抓他。

“你们抓我没用,还有大量的古仙会从空明界复活的”

玄霄握紧了碧落仙姬的手。

玄霄自千年玄冰中破茧而出的刹那,整座不周山都震颤着褪去积雪。他苍白指节抚过冰棱斑驳的眉骨,那些被天火灼烧的旧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的皮肤下却浮着细密的冰裂纹——那是混元真气与凡胎相斥的印记。

“迟大人当真要押我去斩仙台?“他转身时广袖带起霜风,玄铁锁链在足踝拖曳出幽蓝火星。天际盘旋的仙鹤突然齐声厉啸,振翅声震得崖边千年古松簌簌落雪。

迟遇航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玄色官服被罡风掀起衣摆。他望着这个本该魂飞魄散的男人,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昆仑墟看见的异象:九重天外飘落的不是雪,而是纷扬的凤凰翎羽。

“空明界的裂隙比预想中大得多。“迟遇航剑鞘叩在冰面上,激起清越回响,“昨夜占星阁的浑天仪裂了三道缝,紫微垣东南角的帝星...正在熄灭。“

玄霄低笑出声,震得胸前的镇魂玉珏叮当作响。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冰晶,六棱柱体在他掌心折射出万千幻象——有仙人自云端坠落化作飞灰,有城池在业火中坍缩成焦土,最后定格在迟遇航腰间玉佩浮现的裂纹。

“你当那些老东西为何甘愿兵解?“他忽然逼近,寒霜顺着衣襟爬上迟遇航的脖颈,“他们早算准了混元劫至时,空明界的古仙会顺着血脉认主...“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九霄云外竟有金色洪流倾泻而下,隐约可见无数模糊的金色人影在洪流中浮沉。

迟遇航瞳孔骤缩。那些虚影额间竟都闪烁着与玄霄如出一辙的冰裂纹印记,而他们脚下蜿蜒的血河,正朝着人间缓缓逼近。

“听见了吗?“玄霄指尖凝出霜刃划开虚空,露出地脉深处躁动的金色岩浆,“这是古仙归墟的胎动。“他忽然将霜刃刺入自己心口,喷涌的却不是鲜血,而是璀璨如星河的冰晶,“他们要的不是我的命,而是这人间山河...“

山风裹挟着冰晶掠过迟遇航的面颊,他看见玄霄破碎的衣袂下,心口处竟浮现出半枚残缺的凤凰图腾——与三日前昆仑墟天降的翎羽,完美契合。

愚神乐用“万壑鉴”把阿箬从监牢中“偷”了出来。

阿箬蜷缩在青石牢狱最深处。铁链穿透他圆滚滚的腕骨,在潮湿的墙壁上拖出暗红血痕。远处传来守卫换岗的铜铃声,惊起一群寒鸦,他望着羽翼掠过铁窗的阴影,忽然想起三年前偷吃供果时,师父那句“你这身皮囊倒像团浸了油的云絮“。

“咔嗒。“

锈蚀的门闩突然崩裂。阿箬惊恐地缩进墙角,却见来人手中那面玄铁古镜正吞吐着幽蓝光晕。镜框上九重暗金环扣如同活物游动,镜面裂痕里浮沉着万千星辰,竟比他藏在床底的那坛梨花白还要醉人。

“小胖子,“来人指尖轻叩镜沿,十二道半透明锁链应声绷直,“想不想尝尝真正的云絮滋味?“

这面唤作“万壑鉴“的邪物,原是上古太虚镜主碎裂神魂所铸。江南笔下的神器总带着宿命般的破碎感,正如青铜城映照的命运回廊。此刻镜中裂隙扭曲如巨兽食道,将方圆百里的灵气鲸吞而入。阿箬只觉周身毛孔渗出细密银芒,那是他苦修十年的《九转玲珑诀�0�2》真元,正被镜面裂痕里伸出的透明触须缠绕抽离。

“万物窃影,逆阴阳而窃造化。“愚神乐低笑时,镜框暗金环扣突然收紧,“就像你偷藏的桂花糕,总要留下点碎屑才算圆满。“

【镜像】中,愚神乐突然放声大笑,镜框暗金环扣迸发出刺目血光。两枚万壑鉴从虚空中浮现,镜面倒影里走出另一个阿箬——那个本该在黑市当铺当掉玉佩的少年,此刻正握着染血匕首刺向师尊咽喉。

“双生镜像,因果轮回。“镜中传来时空错乱的轰鸣,阿箬看见无数个自己从裂隙中走出:有在万鬼窟啃食同门的恶鬼,有抱着妹妹尸体跳下悬崖的疯子,还有...那个永远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守鉴人的剑锋突然转向镜中幻影:“你以为窃取他人因果就能逃脱宿命?“剑光斩落的瞬间,阿箬怀中的玉佩突然化作流光,镜面裂痕里伸出无数苍白手臂,将整个世界拖入混沌旋涡。

愚神乐对阿箬说道:玄霄好像是永夜噬魂体

阿箬:你够勇啊,你也真敢想,我本来是想去拉坨屎的,都是因为你非要看什么怪兽,我现在屎都不想拉了。

黄龙士动用了仙道杀招“冥界往生”,云隐真人的灵魂再入轮回海。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上,不这么做,很有可能像圣殿一样闹丧尸”

海潮在看不见的深渊处呜咽,青铜罗盘悬浮在祭坛中央,十二道锁链穿透黄龙士的琵琶骨,将他钉死在星图织就的阵眼。老道士灰白鬓角垂落细密汗珠,指尖捏着半截断裂的玉简,仿佛攥着最后半截性命。

“云隐的魂魄是琉璃做的。“他忽然开口,声音像锈蚀的齿轮碾过龟甲,“碰不得阳世的风霜。“

祭坛下方三百丈处,轮回海正翻涌着银蓝色漩涡。无数半透明的魂魄如磷火漂浮,其中一道青衫身影格外清晰——云隐真人广袖当风立在虚空,眉间一点金芒明灭不定。三日前他亲手诛杀的圣殿使者正在他识海里尖啸,腐烂的声带摩擦出粘稠的诅咒:“你以为斩断因果就能逃过业火?这些吸食怨气的怪物......“

“闭嘴。“云隐并指划开识海,剑气却在中途溃散成星屑。他望着掌心浮现的尸斑,忽然想起七十年前收的哑巴徒弟。那孩子总在晨雾里擦拭他的佩剑,直到某日剑锋染上血色才惊觉,自己早已被种下噬心蛊。

海面突然炸开千丈高的水幕,黄龙士的道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他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罗盘上,十二道锁链应声崩断,整座祭坛开始向海底沉陷。“冥界往生,开!“

万千魂魄如退潮的银鱼仓皇逃窜,却在触及那道青衫身影时骤然凝固。云隐看见自己眉心血痣裂开细缝,前世今生如走马灯掠过——他看见自己握着徒弟的手将剑刺入心口,看见圣殿使者的毒牙咬穿咽喉,最后定格在某个春夜:哑巴少年背着药篓消失在山雾里,腰间玉佩刻着半阙《往生咒�0�2》。

“原来是你。“云隐伸手接住飘落的星屑,掌心传来灼烧般的剧痛。轮回海上空忽然裂开漆黑的缝隙,无数惨白手臂攀着岩缝蠕动,腐烂的嘴唇开合着唱诵圣歌。最前排的尸傀脖颈裂开,露出镶嵌在喉骨深处的青铜铃铛。

黄龙士的咳嗽声混在浪涛里:“圣殿的尸潮......比上次早了二十年......“

青衫剑修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三百年前某个雪夜,自己在同一片海域见过相似的铃铛。那时有个戴傩面的术士立在冰崖,脚下踩着具冰封的女尸——女尸心口插着半截断簪,正是他当年送给哑巴徒弟的生辰礼。

“小心!“

云隐的惊呼与骨骼碎裂声同时响起。某个浑身长满骨刺的尸傀突然暴起,利爪穿透他胸膛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喷涌而出:哑巴少年在药庐熬煮汤药时颤抖的指尖,圣殿祭坛上沸腾的血池,还有......还有黄龙士年轻时站在尸山血海前,亲手将青铜铃铛钉进徒弟天灵盖的画面。

“果然是你。“云隐染血的手指扼住尸傀咽喉,轮回之力顺着指缝渗入对方体内。尸傀发出非人的嘶吼,皮肤下凸起密密麻麻的咒文,最终化作飞灰散入星海。他望着掌心逐渐黯淡的金芒,忽然明白黄龙士为何要选在月蚀之夜动手。

海底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整座幽冥祭坛开始崩塌。黄龙士扯断最后一根锁链,任由青铜罗盘坠向深渊:“记住,轮回海没有彼岸......“他的声音被海水吞没,唯有道袍碎片如残蝶般掠过云隐染血的衣襟。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海雾时,云隐真人站在尸傀堆砌的王座上。他脚下踩着圣殿使者的头骨,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青铜铃铛。海风吹散他鬓角白发,露出眉心崭新的血色咒印——那形状竟与三百年前冰崖上的傩面纹路一模一样。

“师父,该喝药了。“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云隐猛然转身。晨雾中浮现出青衫少年的轮廓,腰间玉佩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少年举起药碗的瞬间,云隐看见他瞳孔深处游动的金线,那是轮回海最深处才有的......神罚之雷的印记。

海面突然掀起滔天巨浪,无数尸傀从深渊爬出。少年却笑着将药碗塞进他手中,转身迎向翻涌的黑暗。云隐低头看着碗中漆黑的药汁泛起涟漪,突然想起昨夜黄龙士消散前的低语:“他本就是你斩落的七情六欲所化,如今你又要......“

“又要把自己炼成剑鞘么?“云隐仰头饮尽药汁,任由腐蚀性的液体灼烧喉咙。他伸手接住坠落的青铜铃铛,任其嵌入掌心血肉。当铃铛与血肉交融的刹那,整片轮回海突然响起清越的剑鸣。

海天相接处,少年背影与云隐重叠。他握着那柄从黄龙士眉心血痣中取出的断剑,剑锋所指处,圣殿使者的尸骸正在朝阳下化为金粉。而更深处的黑暗里,某个戴着傩面的身影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与云隐少年时期七分相似的面容。

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从死地上滋生出紫丁香,将记忆和欲望混合在一起,用春雨将迟钝的根搅动。

四月的雨是钝刀,割开冻土时总带着铁锈味。那些被寒冬绞碎的骸骨还蜷缩在柏油路缝隙里,潮湿的青苔已顺着砖缝爬上墓碑,将褪色的铭文洇成墨绿色的泪痕。空气里浮动着某种粘稠的甜腥,像是谁打翻了装满记忆的玻璃罐,让发霉的往事顺着雨水渗入每道砖缝。

巷尾那株紫丁香开得惊心动魄。暗紫色的花瓣裹着细密的绒毛,在暮色里泛着湿漉漉的光,像无数只蜷缩的蝶翼。枝条上布满细小的裂口,渗出琥珀色的汁液,风一吹就簌簌落下,落在老式留声机的铜喇叭上,将《玫瑰人生�0�2》的旋律泡得发胀。穿白棉布裙的少女蹲在树下,裙摆浸在积水里,脚踝上银链随抽泣轻晃。她捡起被雨水泡软的花瓣,对着路灯端详脉络里蜿蜒的暗纹,那些扭曲的纹路突然幻化成无数张人脸——父亲抽烟时明灭的烟头,母亲摔碎的香水瓶,还有午夜梦回时地铁隧道里呼啸而过的光。

雨水正把整个城市的根系搅成混沌的泥浆。排水管里翻涌着隔年的枯叶,蚂蚁抱着泡胀的面包屑沉浮,电线杆上的麻雀啄食着融化的沥青。图书馆地下室的老旧档案柜渗出霉斑,泛黄的纸页在铁架间轻轻震颤,某个被遗忘的雨夜,有人用红笔在借书卡上画出带血的玫瑰。咖啡馆的霓虹灯管滋啦作响,女服务生擦拭玻璃杯时,水痕在杯壁拖曳出彗星的轨迹,而冰柜深处冻着半盒去年圣诞的草莓,果酱正缓慢地渗出蛛网般的裂隙。

紫丁香的根系在泥土下痉挛。那些半透明的须状物缠绕着生锈的钢筋,钻进地铁隧道的裂缝,吮吸着地底涌出的黑色液体。当第一缕月光刺破云层时,花瓣上的露珠突然炸裂,飞溅的水珠在空中凝结成无数个微缩的城——有燃烧的图书馆,沉没的游乐园,还有永远停在四点零七分的地铁车厢。少女终于松开攥紧的花枝,任由那些湿漉漉的火焰坠落,在积水的柏油路上绽开成转瞬即逝的星群。

后半夜起了风,卷着紫丁香的花粉扑向每扇亮着灯的窗户。有人从泛黄的日记本里抽出一张老照片,相纸边缘立刻卷曲成焦黑的蝶翅;有人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股票曲线发呆,光标闪烁的节奏与远处工地的打桩声重叠;还有人站在天桥俯瞰车流,发现霓虹灯牌的倒影里,无数个自己正以不同的姿势坠落。而那株紫丁香仍在雨中生长,枝条刺破柏油路面,向着地心深处的岩浆伸出渴求的根须。

此刻的四月是口沸腾的坩埚,将腐烂的悼词与新鲜的欲望熬煮成粘稠的糖浆。地铁闸机吞吐着带着体温的硬币,便利店冰柜里速冻水饺凝结着霜花,自动贩卖机的荧光屏映着少女模糊的泪痕。当春雨再次倾泻时,所有未寄出的信笺都开始发胀,墨迹在纸页上晕染成岛屿的形状,而邮票背面的胶质正缓慢地溶解,露出底下印刷厂机器碾过的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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