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庙变大庙(1 / 1)

说起来,我对妈妈的感情比较复杂(用精神分析的眼光看,其实所有母子关系都挺复杂),复杂在哪儿呢?那就是既因其得爱,又因其得伤。我跟妈妈的关系,如果用非常深情的语言,可以这样写,它也是一种真实:

受尽苦难的妈妈,非常爱我们姐弟四个,为我们这四个孩子,她可以牺牲一切,把我们看得比她的生命都重要,妈妈就像那蜡烛,燃烧了自己,点亮了我们。

如果用冷静的心理学的视角,可以这样写:

一个女人,因从丈夫那里得不到情感的满足,转而将全部的精神,寄托在四个孩子身上,从而形成了强烈的共生关系,这种关系是一种爱,也是一种束缚,也是一种控制。

让孩子一生都活在“让妈妈过得更好”的阴影之中,而不是如何让自己的人生活得更好。

这种心理学的表述,可能很多人都觉得过于冷酷,不符合我国传统的孝道。

但从家族传承发展的角度来说,如果一个妈培养的孩子,孩子的能量不是花在让自己活得更好上,而是将能量消耗在如何让妈妈活得更好上,那么,这个妈妈的爱便是一种不健康的爱。

当然,我这样说,并不是不爱我的妈妈,相反非常非常爱。

在路边看到比较可怜的老人,我会想,我妈妈曾经也为我吃过这样的苦,我自己吃好吃的食物时,我会想,我妈妈可从来没有吃过这种食物。

凡事相生相克,有正必有反,爱也是。

我小时候写作文,曾这样写过我妈妈:我很爱我妈妈,但又不愿靠近我妈妈,她头上就好像有一朵乌云,云下大雨倾盆,谁靠近她,就不可避免地被淋透全身,心情压抑。

在学习心理学之前,我为我曾经写过这样“大逆不道”的文章,而深深自责。

学过心理学之后,我反而为那时的我高兴,高兴于那时我孩子的本能感觉是如此敏锐,凭感觉便深深地觉察到了我们母子关系的本质,又对自己如此真诚,有一说一。

不说了,这些过于复杂,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恐怕深不以为然。

我推开门,看到堂屋的白炽灯管亮着,就在我推开门的时候,妈妈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可是小东子回来啦?

我回答说,妈妈,是我回来啦。

紧接着,便看到妈妈走出来。

白炽灯管幽白的灯光下,是一个陀背的小老太婆。

她留着革命年代的齐耳短发,身上是深蓝色的棉衣棉裤,相比于我春节离家时妈妈的印象,此刻的妈妈白发更多了,似乎又更老了些。

我的眼角便是一酸,妈妈这一生,真的吃了太多的苦,而得到的回报又太少。

妈妈指了指旁边的脸盆架子,让我先洗把脸——脸盆里的水是热的,不一会儿便从东边的厨房里端出一碗香喷喷的鸡汤手工米面条。

我接过来便狼吞此咽地吃起来,我是真的饿了,先前急着赶路还不觉得,闻到了这香味,那饿劲儿一股子涌上来,风卷残云,一会儿就扫荡一空了。

我跟妈妈闲聊了一会,主要是聊下村里我熟识的人的发展近况。又谈了下我接下来的计划。

之前在电话里我便跟妈妈说,这次我们无为县城有项目,我是过来跟开发商开会的,顺便就回家来,公司事情不太紧,我就想着出去找以前的同学朋友玩玩。

我还特意谈到了我要去看看毛小林,毛小林是我的初中同学,还做过一年同桌,但那时我们的关系一般般,后来他初中未读完就缀学了,便不再联系。后来我妈妈在龙岩拾荒,恰巧缀学的毛松林便是跟着他爸爸也在龙岩拾荒,那时毛松林帮过我妈妈很多忙。

妈妈心里一直感激他,经常感叹他,好好的一个孩子,要人品有人品,要身高有身高,就是没有一个好老子,也不知道他娶到老婆没有。

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挺感激毛小林,不只是感激,还有愧疚,他在跟我同桌时,我还总是欺负他嫌弃他,虽然知道那时年少无知,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但心里还是有些愧疚在的。

谈到要去看看毛小林,妈妈自然是高兴的。要见朋友同学,也不完全是说给妈妈听的谎话,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能见到自然是想见的,不过肯定是要在办完正事之后。

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吧,妈妈便催着我去床上休息一下,我便乖乖地去睡了,原本是想着早上早点起床,去青岗寺去求那香灰与樟木根,但一躺上床,瞌睡虫便猖獗起来,我哪里还能掌控,一觉睡到太阳照屁股,才睁开了眼。

醒了后,脑子还有一种今夕何夕的短路感觉,可见这一觉睡得那个舒爽。

我从短路状态回神之后,一看手机(这么多年,我唯一做到了持之以衡的事,就是给手机充电!),十二点四十了,便急匆匆地穿好衣服,准备去青岗寺。

妈妈好说呆说,偏让我吃了中午饭再走,好不容易回家一次,怎么能不吃午饭呢。

妈妈的安排,我向来难以抗拒。

在妈妈“吃这么快干嘛哟,真是的!”的责怪声中,吃完了饭,便立即起身去青岗寺。

青岗寺离我家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上初中之前,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的凌晨,我都会陪妈妈一起去那里烧香。路上要路过一个村庄,还有一段大坝,再路过一段田埂,再绕过一座小丘陵,便到了。

其中最长的一段路便是那田埂,二十分钟的路径,那田埂要占去十多分钟的时间,田埂高高低低,两边多是水稻,也有少量的黄豆什么的。

我便背上了背包就出发了,背包里有我回家之前在惠州置办的“法宝”,或许还能用得上,希望用得上。

好多年没有来青岗寺了,虽然听妈妈说起过,青岗寺大变样了,增加了很多建筑,但当我看到眼前青岗诗高约十米的庙门时,我还是吃了一惊啊。

我印象中,青岗寺就是一个小小的三间小庙,外面是一个有足球场大小的竹子与树木围合的篱笆院子,包括这院子在内,也只占山体的一个小小的一角。

而此刻几乎占了整座山的一半,一半是寺庙的房产,一半是树林子。这十米高的庙门就竖立在脚,门体是高档的红木,黑红中透着油亮,门粱门柱是青灰色的大理石,既气派,又有一种朴实无华的美。

门是开着的,门口无人值守,透过门,看到里面花木俨然,花木后是一栋飞檐灰瓦的大殿,大殿门前隐隐约约有一个巨大的香炉,那里香烟缭绕。不时有悠扬的罄声传来。

我跨进门廊,穿过花木间的青砖小径,来到中间大殿前,绕过巨大的铜铸香炉,我看见大殿中间树着一尊金色观音像,高达十米,观音慈眉善目,合掌于胸前,抬头仰望,顿时心生肃穆。

观音像两侧树立着我看着面熟但又叫不上名字的佛象。这三尊佛象两边还各立着有两组佛象,每组也是三个佛象,我也是叫不上名字。大殿两侧是走廊,走廊靠墙处坚立着很多佛象,我大概认识,那些应该是十八罗汉。

我大概扫视了一遍之后,立即先朝观音像拜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又合掌朝观音像鞠了三躬。

我已很久没进过寺庙了,没有这样认真地拜过佛,如今拜起来,仿佛还是很熟练,不用脑子回忆,身体便自然而然地做了这些动作,想必这便是我小学那几年陪妈妈礼佛的成果吧。

拜过观音之后,我又认真地朝每尊佛像下拜。

就在我拜完所有佛之后,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罄声在我身后响起,就见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站在我身后的大罄旁,手中拿着一个木槌敲击着。

这和尚见我回头,朝我念了声佛号:南-无-阿-弥-驼-佛,声音清亮,中正庄严,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我也回了个礼。

问这小师傅:敢问师傅佛号如何称呼!

哪知这小师傅一开口回答给了一个巨大的惊叹,满口的河南腔:啥佛号不佛号,叫我鲁西就好了,俺是个野和尚,暂时在这挂单。

满口河南腔,满脸的肥肉,满脸的生动表情,就是个行走的表情包啊。这可真是“闭口大师傅,开口毁所有”。

我忍住心中的鄙夷,正色问道:敢问鲁西师傅,这庙里原来的云起师傅可还在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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