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王离去之后,拓悠如往日例行公事,找临贵芳的掌事之人闲谈了几句,从掌事的两堂兄弟口中,拓悠并未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随后便打发那两堂兄弟退下了。
他眉心微微蹙起,双手抱于胸前靠在柱子上,陷入了沉思,似在思索这背后隐藏的事因。
方予璃远远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月光照下来,于他身侧投影出一个形状——夜空、长廊、月影、身形较好的男人、拉长的投影……
这样的意境,看着别提多赏心悦目了。只不过这一“意境”,不多时就撤离后花园,朝临贵芳那边去了。方予璃本意想要跟着去看看,但才走出了几步,就被那身着浅蓝色长袍的少年拦下。
少年与被称作十一皇子之人,正与方予陌叽叽喳喳地聊着诸多琐事,见了方予璃的动作,不动神色便拦下。
“这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个姐姐?”他借这番话,把方予璃留下的同时,还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在先前他们的交谈里,方予璃了解到,这拦下她的浅蓝色长袍少年,名为公良决,另外一人,也就是被他弟称乎十一皇子的人,名为南宫梓墨。
听到公良这个姓氏,方予璃记起,下午方予陌带她去寻崔家姑娘时,崔府旁的将军府门外,赫然悬挂着“公良”二字。如此看来,这公良决便是将军府的人。
方予陌也曾提及,他有一位好友,乃是当朝大将军之子,想来便是这公良决无疑了。
方予璃在心底暗暗琢磨着公良决身份的同时,公良决的好奇心也悄然转移到了她身上。
“可我怎么看她年纪……倒像个妹妹?”公良决笑言。
公良决有着一双介于桃花眼跟杏眼之间的含笑眼,微微勾起嘴角时,眼角便就含了笑。他说话时,眼神里满是好奇。
公良决与方予陌年纪相仿,论容貌,他生得更为俊朗,穿着打扮也比方予陌更显精致。可初次相见,方予璃却觉得,自己还是更愿意与自家老弟待在一处。
只因这公良决实在太过聒噪,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恰似王者荣耀游戏里那小将军一般,吵得人耳朵生疼。
正如王者里有句调侃之语:“打曜先打嘴”,也不是无理由的。
十一皇子还在一旁附和,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嘴里吐出的话语,竟没有一句是能让人听了心里舒坦的。
两人像那种爱招惹女生的直男,要不是生得好看,方予璃当下就想翻他俩一记白眼。
而她闷声不说话,是因为无语而不想说话,反被误会成了“吓得不轻,所以还未反应过来”,这就更让方予璃无语了。
“吓得不轻吧,来,看你有几分姿色,本少将军的胸怀就暂时借你了!”公良决见她还没生气,又得寸进尺挑趣道。
“无聊。”方予璃斜了他一眼,依旧没打算发作。
好说歹说,这些个人,方才确实救了她。
但看到她那不悦的眼神,似乎又招惹到这些少年郎的逗趣的心思,连着自家弟弟方予陌一起,几个小男生凑一起,最容易有恶趣味,三言两语,虽不下做,但也足够惹人心烦。
不过很快,十一皇子的一句话,就让那公良决笑不出来了。
“调戏别的小姑娘,你也不怕崔家姑娘吃醋?”十一皇子调侃。
“什么崔家姑娘?”方予陌很快就抓到了他关心的关键字,故意招惹自家姐姐生气的心思也没了三分,变得有些焦急,“不会是在说崔二小姐吧?”
“啧,说什么呢,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她当妹妹呢!”公良决迅速狡辩。
“你把人家当妹妹,她可不一定把你当哥哥。”十一皇子继续调侃。
“你们在说什么?”方予陌看出来了什么,但提到自己心仪的姑娘仿佛心有所属,内心一阵不甘。“什么哥哥,什么妹妹,崔家姑娘又为何吃醋?!”
“啊呀,啧……”公良决显然不想多提这事,左顾右盼一阵,看到方予璃,就仿佛抓住了颗救命稻草,于是赶紧借故逗起了她。
“喂,怎么本少将军救了你,你也不说声谢谢?一点都没礼貌。”公良决又换上月牙状弯弯眼,冲方予璃说道。
方予璃听闻,又斜了他一眼,随即皮笑肉不笑地给了他一记假笑,还煞有介事地给他行了个大礼,并附言:“我谢谢您嘞!”。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我可说了谢谢,别再说我没礼貌。”
仿佛是第一次被姑娘家直接回呛,公良决微微一怔。突然他开始回想自己所认识的姑娘们,有泼辣似火的,似那夏日骄阳,炽热难挡;有含蓄婉约的,如那春日幽兰,暗香浮动;有温柔细腻的,恰似秋夜月光,轻柔似水;亦有俏皮灵动的,仿若冬日飞雪,轻盈俏皮……自然,还有那崔二小姐,娇柔内敛却又不失可爱,恰似林间小鹿,惹人怜惜。
然则,这些女子虽各有千秋,却皆不能似他与十一皇子、方予陌这般,直抒胸臆,畅快交谈。
而眼前这位姐姐,行事直爽,喜怒皆形于色,从不藏着掖着。
也不担心与她开玩笑失了分寸,会招惹尴尬。
“这就你那温柔有礼的姐?”公良决回过头和方予陌问道,模样带着一些故意。
该说不说,听到“温柔有礼”四个字,属实让方予璃诧异。
方予陌在家里总喜欢与她拌嘴,心里还觉得这家伙调皮,在外准不少说她不是,而今从外人嘴里听到他对她的描述,原来方予陌他小子在外还是挺夸奖她的。
“不是我说她,这人脾气肯定不好。”公良决继续着他的“诋毁”,开玩笑间,他也总在时不时观察方予璃。
方予璃白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乐起来了。仿佛诡计得逞,嘴角有压制不住的笑意。
拓悠在临贵芳寻了一圈,始终没能收获什么线索,遂回来大伙这边。
他来时,见方予璃定定地看着他,礼貌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礼貌给了招呼。随即就与十一皇子交谈,他表示自己要去一趟御猎府,询问起十一皇子的意思。
只这一个点头,方予璃的视线,就总舍不得离不开这男人了。
拓悠拓悠,乱人心悠悠。她心下念着,越发觉得眼前这男人越看越好看。
拓悠的理由是天色已晚,为安全起见,十一皇子差不多时辰就必须回宫。
明白的都知道,不过是个表面说辞。
皇宫内存在宵禁制度,通常仅允许圣上及特定人员在夜间活动,其余人均需严格遵守禁令。
此刻已经差不多是宵禁时间了。
“姑娘遇了妖怪恐身上沾了气味,今日如不介意,可在御猎府借宿一晚,待去了妖邪之气,明日再回。”拓悠提议道。
拓悠的这番关怀之语,像是一缕暖阳照进了方予璃的心,受宠若惊之下,她整个人瞬间矜持了几分,俏脸微红,轻声说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
“去什么御猎府呀,来我家便是。我与阿陌交情匪浅,姑娘到了我府上,定能好好招待。”公良决热情抢过话头,满脸笑意地邀约道。
其实不管是去什么御猎府,还是去将军府,方予璃都挺好奇,且十分想去。
林文斋临走时那个叮嘱,她还没忘记,再则今晚遇到这样的状况,胆子再肥,她也不要这个时间穿过荒草地,回去花瑶镇。
没准半路上还真又招惹了妖怪……
“这不太好吧……”虽然方予璃刚与此人斗嘴完毕,但她的婉拒,只是假装矜持一下而已,不是真的要拒绝。
哪曾想,公良决这厮竟故意顺着她的意思,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说道:“不想去便不去呗,不过从聿都回你那花瑶镇,这一路上可不知道还会遇上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嘿嘿嘿……”
那十一皇子竟也跟着他一起“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两人这模样,既让人觉得无语至极,又忍不住被气得发笑。
公良决这般,大概是想故意吓唬她,好让她心生惧意。
方予璃心中暗自腹诽,若不是碍于情面,她真想直接怼他一句“无不无聊”。
但她转念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而且她也瞧出来了,与面前这两个少年郎相处,无需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必端着那繁琐的礼仪态度。于是,她眼珠一转,也开起了玩笑。
“哦哟哟哟,小女子好害怕哟,公良少将军,就求你大发慈悲,收留收留小女子吧,小女子定当感激涕零,不胜感激呐~”她故意拉长了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
方予陌在一旁,早已对姐姐这般模样见怪不怪。倒是对面两个少年郎,似乎是头一次见着如此说话的姑娘。十一皇子因她阴阳的不是自己,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而公良决则感觉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摇摇头,无奈哭笑不得。
本身,今晚之事到此便也尚且无伤大雅。
可偏偏……
方予璃这才刚看上了哥拓悠大人,令她崩溃的,就马上来了。
将方予璃他们送到将军府之后,从拓悠与十一皇子的对话中,方予璃接收到一个讯息——拓悠,今晚也是要回宫的。
拓悠,要回皇宫……
拓悠为什么要回皇宫?
方予璃只觉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一个不好的想法,很不好的占据了她即将要不好的大脑。
她弟方予陌显然看出来她眼里的心思,两人被带到了厢房之后,他又开了门跑过来找她,方予陌拿她开起了玩笑。
“姐,你不是吧,看上拓悠大人了?”方予陌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打趣问着。
她得庆幸此时话多的那个公良决并不在场,否则,这事儿指不定要被闹成什么样子。她俏脸微红,强装镇定,“胡说什么呢,你小子别整天有的没的乱讲话!”
方予陌强忍着笑意,故意拖长了声音,慢悠悠地说道:“拓大人……拓大人可是九千岁…是宦官……”
“我才没有看上他咧,我好累,你出去出去,我要睡了!”说着,她便伸手将方予陌往门外推。
送走方予陌后,方予璃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双手托腮,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心中五味杂陈。
好不容易看上个家伙……
那个家伙……是个太监?!
他一个太监,长那么帅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