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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墨线牢笼·精英图纸下的叹息(1 / 1)

会议室里的空气粘稠得仿佛能堵住你的喉咙。中央空调徒劳地嘶嘶吐着冷气,却压不住那股味儿——焦虑、疲惫,还有某种心照不宣的妥协,像劣质酒精一样在封闭空间里发酵,钻进你的鼻腔。巨大的投影屏上,是你陆屿熬了三个通宵、榨干了心血才熬出来的“云栖”会所方案。那些干净的线条,那些精心计算的光影层次,现代简约的骨架里藏着东方园林的魂,像一首用空间写就的、会呼吸的诗。

你站在屏幕旁,白衬衫熨帖得一丝不苟,袖口的纽扣紧紧扣在腕骨上,勒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声音不高,语速平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标尺刻出来的,精准地指向设计的逻辑、材料的触感、空间的流动。*专业,无可挑剔的专业*。这是你的铠甲,也是此刻勒得你喘不过气的囚笼。

“……所以,这个下沉式水景庭院,不只是视觉焦点,”你清晰地吐出每个音节,试图稳住那根紧绷的弦,“它是整个空间序列的情绪阀门,引导访客从喧嚣…滑入宁静。”讲解结束,目光扫过会议桌对面。

“乐筑地产”的王总监,那个脑门锃亮、笑容像抹了层猪油的中年男人,率先鼓起掌,啪啪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精彩!绝了!”王总监身体夸张地前倾,双手叠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咧开嘴,露出几颗烟熏的牙,“陆工的水平,顶尖!这方案,立意、格调,没得挑!”

你微微颔首,喉头有点发紧。经验像冰冷的蛇,缠绕上来,低语着:“但是”要来了。

“不过嘛,”王总监果然话锋一转,油腻的手指戳向屏幕上那方让你引以为傲的下沉水景,“陆工,咱们也得讲点实际,对吧?这水景,看着是美,可维护起来?嗬!蚊虫的温床!安全隐患!后期物业投诉能把你淹了!再说这造价,”他咂咂嘴,仿佛尝到了什么苦东西,“啧啧,超了,超不少啊。”

旁边几个“乐筑”的人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动作整齐划一。

“王总的意思是?”你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但只有你自己知道,桌下的手指已经用力掐进了掌心。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地,死死锁着那张油光满面的脸。

“简化!务实!”王总监大手一挥,像驱赶苍蝇一样驱散那些“不切实际”的“格调”,“水景?去掉!直接铺——大草坪!绿油油,多敞亮!多喜庆!客户看了就高兴!还有这个,”他的胖手指又戳向那面承载着光影呼吸的精妙镂空屏风,“太复杂!造价高,工期拖不起!换掉!换成——大玻璃!整块的落地玻璃!通透!显档次!现在流行这个!懂不懂?”

嗡——你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猛地一跳,像是被钝器砸中。大草坪?落地玻璃?把你精心编织的空间脉络、光影私语,粗暴地扯断,塞进这些毫无灵魂的、所谓“流行”的罐头里?方案的精髓,那流动的静谧感,那水与光、与影的低声交谈……抽掉水景,换上直白刺眼的草坪;拆掉呼吸的屏风,塞进冰冷的玻璃盒子……这还剩下什么?一具披着“高端”画皮的平庸僵尸!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头。

“王总,”你开口,声音里那丝极力维持的平稳终于裂开了一道缝,语速快了一拍,“水景的维护问题,智能循环和生态处理能解决,成本在可控范围。它对‘云栖’追求的‘隐逸都市’理念,是灵魂核心!至于屏风……”

“哎呀陆工!”王总监亲热地打断,像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理念是理念,落地是落地嘛!咱们搞地产的,市场是爹!客户是娘!客户喜欢啥?敞亮!大气!看着倍儿有钱!你那些弯弯绕绕的‘意境’,普通客户能品出个啥?听我的,大草坪!大玻璃!效果绝对杠杠的!这叫——市场导向!合理优化!”

“合理优化”。这四个字像四根生锈的铁钉,狠狠楔进你的神经。你见过太多这样的“合理优化”。每一次“合理”,都伴随着设计理想被活生生剜去一块,直到最后面目全非。胸腔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棉絮,闷得你眼前发黑,手指在桌下痉挛般地蜷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会议室死寂。只有空调的嗡鸣,单调地碾压着你的耳膜。所有的目光都钉在你身上,无声的压力比任何咆哮都更沉重,压得你脊椎都在呻吟。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水泥,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几秒钟长得像一个世纪。你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那口憋在肺里的、灼热的气,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沉重的叹息,从紧抿的唇缝里艰难地挤了出来。你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冰冷的镜片反射着屏幕上刺目的光,彻底掩去了眼底最后一点挣扎的火星。

“……明白了。”声音重新变得平板,像一块被反复冲刷、棱角尽失的鹅卵石,“按王总的意思修改。”

“这就对了嘛!”王总监一拍大腿,笑容灿烂得像朵食人花,“陆工通情达理!合作愉快!细节就辛苦你们了,抓点紧,效果图我们等着看!”

会议在一种虚假的、粘腻的“融洽”中结束。人群像退潮般涌出。你最后一个收拾东西。拿起桌上的激光笔,指尖冰凉,像握着冰块。屏幕上,那个被判了死刑的下沉水景,在冷光下显得格外孤绝。

回到那间整洁得像停尸房一样的独立办公室,关上门,终于隔绝了外面那个世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钢铁森林的冰冷夜景,璀璨的灯火像无数冷漠的眼睛。你猛地扯开衬衫最上面那颗紧扣的纽扣,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探出了水面,贪婪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疲惫像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沉重得让你几乎站不稳。

你跌坐在电脑前,点开那个被宣判了“合理优化”的方案文件。鼠标光标悬停在“删除水景图层”和“移除屏风模型”的命令上,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闪着寒光的铡刀。指尖在冰凉的鼠标上停留了几秒,最终,你颤抖着点开了一个新的空白文档。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然后像被某种本能驱使,开始疯狂地敲击。不是修改,而是凭着记忆,近乎偏执地在空白处勾勒!寥寥数笔,那方下沉水景的优美轮廓,那屏风上精妙绝伦、充满呼吸感的镂空纹样,便带着一股不甘的怨气,跃然于冰冷的屏幕上。线条流畅而锐利,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精准。这是被“优化”掉的心脏,是你设计灵魂的遗照。画完,你死死盯着屏幕,仿佛要将它刻进视网膜里,然后,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感,猛地按下“保存”——文件命名:《废稿_水与光》。

刚做完这一切,桌上的手机就像索命铃一样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亮起,那个跳动的名字——“母亲”——瞬间让你的胃又沉了下去。

你看着那个名字,用力捏了捏突突直跳的眉心,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才拿起手机接通。声音被强行熨烫回一种平稳温和的假象:

“妈。”

电话那头传来陆母一贯的、带着南方口音的温柔嗓音,像浸泡过蜜糖的丝绸:

“阿屿啊,还在公司?饭吃过了伐?勿要老是加班,身体顶顶要紧呀。”没等你回答,那温柔的丝绸里就悄然织进了坚韧的钢线,“今朝碰到侬李阿姨了,伊拉囡囡,就是那个美国读博士的,回来啦!进了啥个…哦对,顶顶好的投行!年薪讲出来吓死人哦!”电话那头报了个天文数字,“真真是有出息,生得也交关登样…”

你沉默地听着,目光失焦地落在窗外远处某个模糊的光斑上。又来了。每一次看似关切的絮叨,都是通往“别人家孩子”辉煌成就展的必经之路。那温软的语调下,是对那个“标准答案”的顽固信仰——顶尖的学历,顶尖的工作,顶尖的伴侣,像精确轨道运行般“顶尖”的人生。

“妈,晓得了。”你打断母亲对“囡囡”履历的细致描摹,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这边方案还要赶。”

“哦哦,忙啊?忙点好,忙点有出息。”陆母立刻收住话头,语气是滴水不漏的体谅,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潜台词,“不过阿屿啊,工作再要紧,个人问题也要摆上日程了。侬看看人家囡囡,事业家庭样样好,这才是正道。侬也勿小啦,该定下来了。寻个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安安稳稳过日脚。眼光呢,也勿要忒高,人无完人,该…**将就**的辰光,也要**将就**一点,啊?”

将就。

又是将就!

这个词,和清晨便利店那个陌生女孩愤怒的“**妥协**”隔着时空,诡异地重叠、放大,如同两柄重锤,狠狠砸在你早已闷痛不堪的心口上!工作要妥协,生活也要将就?你的人生,难道就是在这无休止的“合理优化”和“差不多就行”的指令下,被一刀刀修剪、扭曲,最终塑造成一盆符合所有人审美、却毫无生气、任人摆布的盆景?

“嗯,晓得了妈。”你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空洞而模糊,“真有事体,挂了。”

放下手机,办公室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窗外城市的流光溢彩,此刻只在你眼底投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麻木。你重重靠进椅背,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焦躁地敲击着冰凉的金属扶手。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会议桌一角——那里残留着一小点不起眼的、干涸的粉红色印渍。形状…像一滴凝固的草莓牛奶?大概是哪个粗心的行政小妹留下的痕迹。

草莓牛奶…

那个词,那个在便利店爆发出的、充满愤怒和不甘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带着惊人的穿透力,再次狠狠撞进你的脑海:

“连这点甜头都要抢?这该死的**妥协人生**!”

那声音里的绝望、愤怒、不甘,还有那一丝不管不顾、近乎野蛮的生命力…像一道微弱却异常尖锐的电流,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你层层包裹的麻木和沉重的疲惫。

你猛地睁开眼,视线从桌角那点刺目的粉红污渍,移向屏幕上那个名为《废稿_水与光》的孤魂野鬼。眼神复杂地翻涌着,疲惫之下,似乎有某种被压抑已久的东西,正被那滴凝固的“甜头”和那句愤怒的呐喊,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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