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门(1 / 1)

不知不觉间,在雷欧与米蕾惊诧的无言与姬冥疲惫的拥抱中,雨,停了。

金属的焦痕还在空气中游荡,不算大的战场碎裂,如同被狂风撕开的兽口,一片狼藉。

姬冥的左臂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紧紧抱着拉普拉斯头,感受着她牙齿微颤的触感和逐渐收紧又松开的力量。

她终于停下了。

他却知道,这并不是胜利。

是他,用自己的血与声音,将她从暴走的深渊边缘拉了回来;但代价,是他几近燃尽的体力,和被怒潮撕裂的意志。

他松开抱着拉普拉斯的手,轻轻垂下头,脸颊贴着她逐渐平缓的呼吸。

“没事了……”他喃喃重复。

风从破损的墙口吹入,带来北方冷冽的气息,也带走了他体内最后一点力气。

他的世界,终于塌陷成一片黑暗。

——

无知无觉,混沌之间。

他听见耳边回响起遥远的铃声,那是冥影枪上的小铃铛,在风中摇晃着,似乎还在安慰谁。

又好像是在引导什么。

有水流的声音。

有风穿过树叶的声音。

还有……谁的低语?

“故事……人类最伟大的力量,就是‘叙事’。”

是谁?

“无论是世界大陆的变迁,还是人类与宝可梦的相处,他们本质上也都是“故事”。”

眼前的黑暗在剧烈旋转,仿佛被风卷起的书页,一页一页地被翻开。

“当故事强大的时候,从‘理想’化成‘真实’,它就具备塑造世界的力量;而当故事被解构的时候,“真实”将“理想”破碎,它也往往会沦为废纸一张。”

“这是独属于生灵的力量,是‘神’掌控不了的……凡人的力量……”

姬冥想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下坠,越来越快,像是被抛入了一个比黑夜还深的梦中梦。

突然,一束光,从无尽的黑暗中浮现。

那是一个相当熟悉的影子,一个日思夜想的身影,长长的褐色耳朵,还有一截轻轻飘动的,有点残破的味精。

他想追过去。

他试图睁开眼,试图喊出那串沉睡在心底已久的名字。

“——伊布!”

可那身影只是停顿了一瞬,便转身走向无边的雾霭。

他的脚步沉重,每前进一步,那光影便远去一分。

脚下的路变成了破碎的时间碎片,踩上去,甚至能听见“滴答”的声音——仿佛是被切割的记忆。

而前方,有无数的声音在耳边交织而来:

“……暗黑……彩虹……”

“……既定的未来……钉死过去……”

“……故事……叙事……”

“……不属于这个……穿越……平行……”

是谁在说话?又是说给谁听的?

姬冥终于迈出一步,触碰到了那道微光。

那一刻,整个梦境骤然静止。

那是一扇,静静地伫立在虚无之中的门。

不是建在地面上,也不依附于任何墙体,它就那样悬浮着,仿佛存在于“存在”之前。

门的结构古老,似乎以亿万年时光中的尘沙和星辰铸成。表面镌刻着从未见过的文字与纹路,每一道刻痕都像在讲述着某种宏大的叙事。

“这……是什么地方……”姬冥低语,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你来早了……”

一道声音响起,不带情绪,像风吹过石碑,但又带着一丝疲倦。

姬冥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一双绿色的眼睛出现在门后,红色的瞳仁仿佛映照了姬冥过去与未来。

“看来你已经接触过@!%&’*了,时间倒也还算可以……万物的反面……”

那道声音停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说道。

“看来你要回去了,下次希望是正确的时间……和那个穿越之人的纠缠,是好事,也是坏事……”

“……创世,是神的创造,我的创造……叙事,是人的创造……”

声音在慢慢远离,绿色的眼睛缓缓的闭上了。

姬冥想再追问,却发现眼前的门开始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轰响,像是整个世界的心跳声骤然放慢。

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来,将他整个人向后猛然拽去,如同被时间的潮水重新吞没。

那一瞬,他看见,在混沌与波动混杂之中,出现了一只蛋,孵化出了某种生物。

那生物打破了混沌,时间、空间,以及支撑正面的反物质出现了。

而后世界上出现了一棵树,枝干层叠如同星轨,光线从其中流泻而下,交织成无数可能的生命。

红色的锁链出现,一分为三,所有的生灵拥有了知识、情感和意志。

心出现了,物质开始演变。

始源的海和终末的地开始出现争端,大气调和了一切。

彩虹与洋流辉映,生命与死亡被自然协调,生灵的真实与理想被虚无包容,外来的存在带来了日与月的光。

还有很多很多,传说的英雄驱走了闇夜,奇幻的生命因为能够产出铁被崇拜,火山喷发创造大地,巨大的河与水扩张海洋,巨大的巨人拖着陆地,旧的生命逝去又有新的生命出现……

直到最后的最后,包裹着黑暗的彩虹吞没了一切,那是一个男人,黑色的头发,同样黑色黑的西装,硬朗的脸……

但他来不及看清。

“唔……”

姬冥发出一声低哼,睫毛轻轻颤动。

鼻尖传来一股混合着清草气息与温暖木香的味道,耳边是一阵阵柔和的风声,像是树叶轻轻拍打窗框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

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天花板是编织得紧实的藤蔓,窗户外能看到斑驳的树影,在阳光中轻轻晃动。

有风透过窗格吹入,带来一点点凉意,但屋内温暖而安稳。

他低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用粗麻纱布和干草编成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层棉布,左臂裹着厚厚的绷带,隐约还能感受到些许麻木与刺痛。

“你醒啦!?”

一个有活力的声音响起,带着惊喜与一丝丝疲惫。

是米蕾,她正坐在床边的木墩上,手里抱着一个水壶,眼睛里泛着一点点红。

“你睡了三天两夜。”她轻轻放下水壶,“拉普拉斯……一直没离开你身边,哪怕不进精灵球。直到昨晚她才肯被雷欧安抚住,去外面的水池休息。”

姬冥动了动唇,却发现嗓子干得发涩。

他只挤出一句:“我们……在哪?”

“玛瑙村。”米蕾点点头,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我爷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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