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把天禧集团打理得像株向阳而生的红杉,枝繁叶茂,连集团里最挑剔的元老见了她,都会颔首说句“梅总厉害”。所有人都以为,这棵被她亲手浇灌的大树会一直长青,谁也没料到,一场骤雨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前几天,助理递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说是法院传票。梅子指尖划过冰凉的封皮时,还笑着打趣“这年头谁还会寄纸质传票”,拆开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却像被冻住了——原告栏里,赫然写着“梅长苏私生子林某”。
她捏着那张纸,指节泛白。父亲梅长苏在她记忆里,永远是温温和和的模样,会把她架在肩头看烟花,会在母亲生病时守在床边熬粥,一辈子连句重话都没说过,更别提什么绯闻了。可传票上的字迹像烧红的针,扎得她眼睛生疼——不止一个,竟是十几个。那些陌生的名字背后,藏着十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而她那位“不近女色”的父亲,竟在婚姻之外,悄悄养了十几房人。
他们要分遗产。这些人怕是早就盯着天禧集团这块肥肉了——谁都知道,父亲当年是集团掌舵人,只因走得太早,爷爷才把担子交到了她手上。千亿市值的盘子,足够让任何人心动。
午后的阳光把迈巴赫的车身照得锃亮,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身后跟着的几辆奔驰,更衬得这支车队气势逼人。潘泽在岗亭里远远望见,连忙整了整制服,等车队开到近前,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梅总好。”
车窗没降,车队径直往里开。潘泽刚要收回手,最前头的迈巴赫却“吱呀”一声停在了入口处。
车门打开,梅子踩着细高跟走了下来。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西装套裙,长发利落地挽在脑后,可平日里那双含笑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冰。手机贴在耳边,声音不大,却带着股能冻裂石头的寒意:“就凭你们?也配动梅家的东西?”
“我爸名下早就没半分资产,天禧是爷爷的,你们一根头发丝都别想拿走!”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腹泛白,“要起诉?尽管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东西,有没有胆子站到太阳底下!”
后面的车被堵得不耐烦,喇叭声此起彼伏,像一串炸开的鞭炮。可梅子像是没听见,脊背挺得笔直,站在车旁与电话那头对峙,阳光落在她紧抿的唇上,竟透出几分孤勇的决绝。
潘泽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不知怎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出了岗亭。
潘泽走上前,轻声唤道:“梅总,您好。”
梅子抬眼瞪了他一下,没说话。
“梅总,您看能不能先把车开进小区,找个地方停下再打电话?”他放低了声音,“您的车堵着入口,后面的车进不来,里头的车也出不去。”
“我停哪儿关你什么事?”梅子的怒火像被点燃的引线,“一个小保安也敢多嘴?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滚蛋!”
潘泽还想再说些什么,眼前的一切忽然慢了下来——时间像被拉成了一条黏稠的线,梅子怒斥的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花传来。
这熟悉的症状又来了。
他头痛得像要炸开,感官却敏锐得可怕。母亲曾带他跑遍C国的医院,检查单堆得像小山,最后也只换来一句“不影响生活,不用治”。好在这几年症状没再犯,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有这样的“怪病”。
就在这时,脑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是子弹!
潘泽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做出反应,猛地向左一扑——混乱中,他下意识地将身前的梅子也带倒在地。
“噗!”
子弹擦过他的右肩,狠狠钉在迈巴赫的车窗上。玻璃瞬间蛛网般碎裂,晶莹的碎片簌簌往下掉。
更荒唐的是,倒地的瞬间,他的手不知怎的按在了一片柔软上,唇瓣也不偏不倚,撞上了另一双微凉的唇。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了。
梅子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映着他错愕的脸,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千亿女总裁有个不能说的秘密——她天生对男性的触碰过敏,哪怕只是指尖相触,也会立刻起红疹,严重时甚至会休克。因此,四十岁的她守着处女之身,从未与任何异性有过逾矩的接触。
可现在,这个陌生的小保安,不仅压在她身上,还……
初吻被夺的屈辱像野火般窜上心头,梅子猛地推开潘泽,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里,她的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黏腻——是血。潘泽右肩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染红了她的掌心。
“啊!”梅子吓得后退一步,脸色惨白。
这时,奔驰车上瞬间冲下来十几个保镖,举着手枪、提着防爆盾,警惕地扫视四周,迅速将梅子围在中间。
而潘泽,早已因失血过多,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潘泽睁开眼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晃眼的雪白——天花板干净得像刚落的雪,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他动了动手指,左肩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有根细针在骨头缝里搅。偏头望去,肩头缠着厚厚的纱布,白得刺眼。右手手背微凉,原来是插着输液针,针口处渗了点殷红的血珠,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潘泽转过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梅子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酒红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肤色胜雪,只是那双总是带着锐气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薄雾。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住了。
潘泽的耳尖倏地发烫。他想起那天倒下时的混乱,想起掌心触到的柔软,想起唇瓣相碰的微凉……而眼前这位千亿女总裁,四十年守着冰清玉洁的身子,怕是从未与异性有过这般亲近。
梅子的脸颊也泛起浅浅的红,避开他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这里是梅奥诊所。”
潘泽张了张嘴,想问“您怎么会在这”,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
“谢谢你。”梅子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要不是你,那天子弹就射中我心脏了。我的安保团队测试过弹道,那枚狙击枪子弹如果不是你把我扑倒......”
潘泽愣住。他一直以为子弹是冲自己来的,那一扑不过是本能的自救。梅子的安保团队竟连弹道都测过了?
“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杀我?”梅子抬眼望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怯意。
潘泽挠了挠头,实在编不出花哨的谎话,便老实道:“我从小有点怪病,一紧张,周围的东西就像慢镜头,感官也会变灵。那天……就感觉有东西朝你飞过来,脑子一热就扑过去了。”
梅子的眼睛倏地睁大,像受惊的小鹿,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肩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输液管里的药液滴答作响,敲在心上,竟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