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书葬枯井(1 / 1)

枯井深处的情书不是情话,而是淬了断肠散的催命符。

姜沉璧看着暗桩妻子悬在梁下的绣鞋,将一枚青铜钥匙塞进哭闹的幼子手中。

“乖,”她拭去孩子脸上的泪,指尖染着孩子生母的胭脂,“把这龙纹……指给你祖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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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梆子声闷闷地穿透雨幕,像裹了湿布的丧钟。姜沉璧立在抄手游廊的暗影里,冰冷的雨水顺着黛瓦沟槽汇聚成线,砸在脚边的青石上,溅起细碎的水珠,濡湿了她素白的裙裾下摆。

她手中捏着一枚小巧的青铜钥匙,钥匙尾端錾刻着一朵极精细的、含苞待放的玉簪花——谢氏长房嫡女谢无瑕的私印。

钥匙冰冷刺骨,残留着枯井深处特有的、混合着淤泥与腐叶的阴湿气息。就在半个时辰前,它还在谢家埋在姜府最深的那颗钉子,内院管事赵六的贴身暗袋里。

现在,赵六那双总是闪烁着市侩精光的眼睛,正空洞地仰望着井口那一方被雨丝割裂的灰暗天空,颈骨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井底浑浊的水面,漂浮着几片被血染成褐色的情书碎屑。

雨声淅沥,掩盖了远处正房传来的压抑争执与瓷器碎裂声。赵六的妻子柳氏,那个总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妇人,此刻想必正捧着那封足以让她丈夫万劫不复的“情书”——一封姜沉璧模仿晋王萧璟笔迹,字字缱绻、句句露骨,落款处还按着从晋王私章上小心拓印下来、再以特制药泥伪造成吻痕的“铁证”。信中不仅诉尽相思,更“详述”了赵六如何借姜府管事之便,为晋王传递谢氏核心军机。

“赵六家的!你这贱人!竟敢私藏这等污秽!”一声尖利的咆哮撕裂雨幕,带着谢氏旁支特有的刻薄腔调。是赵六的顶头上司,谢家安插在姜府的二管家谢全。紧接着是柳氏凄厉的辩白和哭嚎,以及更响亮的耳光声。

姜沉璧面无表情地听着。柳氏活不过今夜。谢氏清理门户的手段,她前世见得太多。一封足以让谢氏蒙羞、让晋王与谢氏生出嫌隙的“通奸情书”,比任何毒药都致命。谢全为了撇清自己,定会将柳氏“畏罪自尽”的戏码做得天衣无缝。

她转身,悄无声息地穿过月洞门,走向姜府西侧最偏僻的柴院。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一股混合着干草、尘土和劣质灯油的气味扑面而来。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稻草堆上,正是赵六年仅五岁的独子,虎儿。孩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惊恐的大眼睛在昏黄的油灯光下像受惊的小鹿。

“虎儿。”姜沉璧唤了一声,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

孩子猛地一抖,看清是她,小嘴一瘪,带着哭腔扑过来:“姜姑姑!阿爹…阿爹被坏人抓走了吗?阿娘哭得好凶……”

姜沉璧蹲下身,任由孩子沾满泥污的小手抓住她干净的衣袖。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素帕,动作轻柔地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指腹不经意掠过孩子柔软的耳廓,那里,一枚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朱砂痣隐藏在细软的胎发下——这是谢家暗桩血脉的隐秘标记,前世她也是在谢家倒台后才知道。

“虎儿不怕,”她声音低柔,像在哼唱一首安魂曲,“阿爹去办一件顶顶要紧的差事了。阿娘…是太想他了。”她将擦过孩子眼泪的帕子随手丢在肮脏的草堆上,帕角沾染的胭脂在昏暗中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那是方才在柳氏房外窗棂下蹭到的,属于柳氏今日特意为丈夫生辰涂抹的、最后一抹鲜亮颜色。

孩子懵懂地点头,依赖地靠着她。

姜沉璧从怀中取出另一件东西——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明黄绸布。她缓缓展开,绸布上赫然是用极细的银线绣出的五爪金龙纹样!龙目以米粒大小的赤色宝石镶嵌,在油灯下闪烁着冰冷威严的光芒。这纹样,与先帝密诏所用的规制一般无二!只是龙爪之下,本该是诏书正文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

“虎儿认得这是什么吗?”她将绸布在孩子眼前展开,指尖点着那狰狞的龙首。

孩子瞪大了眼,下意识地摇头,又怯生生地点头,小手指着龙纹:“大…大虫虫!凶!”

“对,是龙,最尊贵的龙。”姜沉璧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低沉,她将那块刺眼的明黄绸布仔细地塞进虎儿贴身穿着的、打着补丁的小褂内侧,用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染成同样明黄色的丝带,穿过衣襟内侧的破洞,巧妙地将绸布固定住,从外面看,只像是一块普通的补丁内衬。

“虎儿记住,”她双手捧住孩子的小脸,强迫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睛看着自己深不见底的瞳孔,“明天是你祖父的寿辰,府里会来很多很多客人。你要穿好这件衣服,乖乖待在祖父身边。等到…等到最热闹的时候,”她凑近孩子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就悄悄拉着祖父的手,告诉他——”

她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

“**告诉他,姜姑姑教你认龙纹了。**”

孩子茫然地重复:“姜姑姑…教虎儿认龙纹……”

“很好。”姜沉璧嘴角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嘉许,眼底却是一片冻彻骨髓的寒冰。她松开手,最后看了一眼孩子衣襟内那块致命的“空白衣带诏”,起身。

就在她转身欲离开柴房的刹那,油灯的火苗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一股强烈的眩晕感毫无征兆地袭来,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现:冰冷的湖水…一只绝望伸出的、戴着翡翠镯子的手…水面下散开的如墨长发…还有…还有一块在水中沉浮的、刻着“无瑕”的青铜牌!

“呃……”姜沉璧闷哼一声,踉跄扶住冰冷的土墙,指甲深深抠进墙皮。是重生带来的记忆裂痕!那枚刚刚从赵六身上得到的、刻着“无瑕”的青铜钥匙,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撬开了她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

“姑姑?”孩子怯生生的呼唤将她从混乱的漩涡中拉回。

姜沉璧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和脑中的剧痛。她直起身,脸上瞬间恢复了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只有紧握的拳心里,指甲深陷皮肉带来的尖锐痛楚,提醒着方才记忆反噬的凶险。

“睡吧,虎儿。”她丢下最后三个字,像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推开门,身影无声地没入门外瓢泼的雨幕和深沉的夜色中。

柴房的门在她身后吱呀着合拢,隔绝了屋内昏黄的灯火和孩子懵懂不安的视线。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发髻和肩头,寒意刺骨。她抬起头,任由雨点狠狠砸在脸上,望向姜府主院方向。

那里,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穿透重重雨帘,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谢全刻意拔高的、带着哭腔的惊呼:“快来人啊!柳氏…柳氏她悬梁了!她…她这是畏罪自尽啊!”

雨,下得更急了。冲刷着青石板上的污秽,也冲刷着即将到来的、以稚子为刃的滔天血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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