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封隅困势(1 / 1)

巨子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原结界的玄冰。谢屏山那对符文木球碰撞的脆响,此刻如同敲打在陈天元裸露的灵魂上,每一次叩击都溅起刺骨的寒意和尖锐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凿向陈天元心中最惨烈、也最隐秘的角落。

悲恸在胸腔里翻腾,二叔佝偻却坚韧的背影,冰鸟撕裂血肉的黏腻声响,冰棘花在意识深渊里燃烧般的金黄与暗红……无数碎片在陈天元脑中疯狂搅动,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体内那股被符文镣铐死死压制、畏缩蛰伏的力量,在这汹涌的情绪洪流的洗刷下,如同被激怒的困兽,猛烈冲撞着无形的牢笼!尚未痊愈的骨头传来撕裂般的胀痛,冰冷的寒意混合着暴烈的恨意,直冲头顶!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吼,身体绷紧,沉重的镣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脸上的汗凝结成密麻细小的冰粒,瞳孔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针尖般大小的暗金色光芒一闪而逝。

“有妖气!”雪长老身后那名目光凌厉的青年弟子猛地踏前一步,腰间佩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吟!一股沛然莫御的浩然正气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向陈天元。这威压带着强烈的震慑与净化意味,如同炽热的阳光试图驱散冰寒的邪祟。青年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陈天元身上那股躁动不安的异样气息。赤色的虚化火焰依附流转在长剑上,剑意藏敛,却仿佛拥有焚天的气势。

嗡——!陈天元手脚上那特制的、刻满繁复云纹的青铜镣铐,猛地爆发出强烈的青紫色光芒!镣铐表面的云纹如同活了过来,急速流转、交织。瞬间构成一个更加复杂精密的阵法!

居然是殛云五式中的“墩锢索云”!

一股比在“绳墨斋”时更加冰冷、更加霸道、带着绝对禁锢意味的力量,如同亿万根细小石柱,狠狠刺入陈天元的经脉、窍穴,甚至试图锢闭他沸腾的血液和混乱的精神!

“噗!”陈天元身体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一口带着冰渣的、暗红色的血雾猛地喷了出来!血雾尚未落地,就在那青紫色的阵法光芒中凝结成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

殛云派弟子的浩然正气威压如同灼热的烙铁,符文镣铐的阵法之力如同极寒的冰狱——陈天元体内的气息如同遭遇了天敌,发出源自本能的剧烈哀鸣!它害怕着以一种更深的、更彻底的畏缩姿态,如同受伤的蛟蛇,猛地缩回了陈天元生命本源的最深处,瞬间沉寂下去,只留下无边无际的虚弱。

陈天元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瘫软下去,全靠沉重的镣铐拉扯才勉强没有倒下。他跪倒在地,虚弱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肺腑的灼痛,每一次呼气都喷出的白气。他挣扎着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望向谢屏山,野兽般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悲愤。

“二叔。”陈天元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冰原特有的粗粝口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染血的沼泽里硬生生挖出来的,“是二叔的机关术…”他声音哽住,二叔头骨碎裂的闷响再次在耳边炸开,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些大鸟……那些冰傀……”陈天元剧烈地喘息着,噩梦般的回忆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情绪,“它们……突然就停了!然后……冰柱就塌了!还有……还有……”

他猛地停住,脑海中那朵在无边冰冷与剧痛中绽放的、暗红如血的冰棘花无比清晰!这感觉太过诡异,太过禁忌!直觉告诉他,一旦说出这朵花,说出那自毁般的剧痛与觉醒,他将彻底失去最后一点价值,变成真正的“样本”,被解剖分解得支离破碎!

“还有啥?!”右侧的方钦猛地抬起头,阴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直刺陈天元。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急切和贪婪,“说!那冰柱的崩塌,冰傀的冻结,是不是跟你有关?!”他几乎要站起来,身体前倾,仿佛要从陈天元身上得到他渴望的答案。

“方院正!”雪长老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分量的声音响起,如同清泉流过焦土,瞬间冲淡了大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手中的白玉拂尘轻轻一摆,一道柔和却坚韧的无形屏障悄然隔在了方钦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与陈天元之间,“此人心绪激荡,神魂不稳,体内异力时隐时现,此刻不宜再施压逼问。况且,冰傀异动,蓝凤显踪,此事牵涉甚广,非一人一力可决。真相如何,尚需详查。”他目光转向谢屏山,带着一丝探询。

谢屏山深邃的眼眸在陈天元惨白的脸上、喷溅的血水、以及那副青铜符文镣铐上缓缓扫过。他手中那对符文木球不知何时已停止了旋转,被他轻轻拢在掌心。那富态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如同墨玉般深沉的平静。

“雪长老所言极是。”谢屏山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磁性,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陈小友身遭巨变,心神激荡,情有可原。目外城巡狩不利,致使遗民罹难,此责在我。查明真相,追剿元凶,为逝者讨还公道,乃当务之急。至于陈小友体内异状及其所知所感……”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陈天元身上,那眼神如同在评估一件奇货可居、却又带着风险的珍宝。

“既是唯一的亲历者与幸存者,其价值不言而喻。然其体质特殊,力量不稳,贸然施压或探究,恐生不测,亦可能损毁关键线索。”他看向方钦,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方院正,悬衡院对此等特异体质当有妥善之法。不如此人暂由你悬衡院妥善安置,务必确保其安全无虞,待其心神稍定,再行细询。至于之后事宜,还需等几日后,听命于上官定夺。如此可好?”

“城主!”方钦眼中闪过一丝窃喜,但面对谢屏山平静却蕴含着盘算的目光,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急切,躬身领命,“属下遵命!定当妥善安置,详加研究……呃,看护。”

“殛云派对此案亦有追查之责。”谢屏山转向雪长老,语气转为一种合作的诚恳,“冰傀异动,蓝凤出世。雪长老见多识广,对此等妖邪异象必有高见。目外城愿全力配合贵派调查,共享情报。此子若有新线索,亦当及时知会贵派。”

雪长老微微颔首,温润的目光在陈天元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悲悯和深沉的异样:“谢城主深明大义。贫道自当尽力。此子身负异力,又遭此大难,心性难免偏激。望悬衡院看顾之时,亦存几分仁念。”他身后的青年弟子虽收回了威压,但目光依旧警惕地锁在陈天元身上。

“自然。”谢屏山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生意人的圆融和城主的威严,“我目外城行事,自有分寸。”

他不再看陈天元,仿佛一件重要的生意已经交易完毕,重新把玩起掌心的符文木球,那清脆的碰撞声再次响起,如同算盘珠拨动,敲定着利益的分割。

“带下去吧。”冰冷的命令下达。

陈天元虚弱无力的身体被架着,踉跄地拖向大殿侧后方一扇不起眼的、布满符文的暗门。沉重的青铜镣铐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刮擦声。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谢屏山在柔和星光下平静把玩木球的侧影,是雪长老复杂中带着审视的目光,是方钦那阴鸷脸上难以掩饰的贪婪与算计。

巨子堂那温润如玉的黑色冬山木,穹顶模拟的柔和星光,此刻都散发着比北海岸冰原更刺骨的严寒。这并非是这些遗民野人的庇护所,而是另一个更精致冷酷的囚笼。二叔的命,十三个村子的命,冰棘花的绽放,妖兽的入侵……他拼死守护的东西,却成了各方势力博弈的筹码。

暗门吱呀吱呀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延伸、布满青铜管道和闪烁符文的幽深甬道。浓重的机油、金属锈蚀和某种能量液混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压过了大殿内的檀香。

他被粗暴地推了进去。

沉重的暗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明亮的光线。只有甬道壁上符石发出的幽绿白光,映照着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体内,那股被强行压制到极致的神秘力量,在绝对的禁锢和虚弱中,再度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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