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是敌军斥候,快装死!”
刚才喊出声的老兵,此刻已经与满地的尸体融为一体,似乎对这种敌袭见怪不怪了。
可张栾几人,还是第一次碰见,一时间愣在原地。
她们身上穿的甲胄都被磨的锃亮,完全没有留下拼杀的痕迹。
真要跑进尸体中装死,一眼就能被认出。
“靠!”柳巧玉忍不住爆粗口,“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如今秦王赐下的玉佩被捏碎,隔着老远想通知唐军来援,简直痴人说梦。
听着马蹄声轰鸣,让她心脏猛地缩紧。
张栾手脚并用,爬上缓坡,探出个小脑袋朝前方打量。
对面一行约莫二十余骑,皆是突厥装束。
他们头戴铁制顶盔;身上罩皮革短甲;腰间束着宽腰带,左侧挂刀,右侧挂皮壶。
仅仅看了一眼,张栾心中便升起一股寒意,仿佛面前来的是千军万马,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意。
与此同时柳巧玉与黑袍师兄,脸色皆黑了下来,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傻愣愣的杵在原地。
张栾从缓坡上滑下,来到柳巧玉身边,望着她生无可恋的表情。
打气道:“柳姐姐,对方不过二十余骑,此地的缝尸匠都四十来人,加上一位八品与两位七品术师,难道就此放弃抵抗?”
张栾可不愿干等死,又不是对方主力军,不过一群斥候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真不敌,站着死也比跪着死体面,躲躲藏藏将自己的生命交托于别人手中,可不是她的风格!
柳巧玉强行挤出僵硬的笑容来:“栾妹妹,无论敌我斥候全都有五品武师。”
此话一出,刚拾起地上断枪的张栾,手中的动作都迟缓了几分。
她张了张嘴:“五……五品?!”
在她的认知中,五品可是程咬金一个级别的,怎么敌军派出的斥候都是五品武师。
一位五品武师需十位六品武师才能抗衡,也就是说要一百位七品术师,勉强拦住一位斥候。
这还怎么打,怪不得这群缝尸匠抱着尸体都不觉得恶心,完全没有任何胜算。
至于跑,更不现实,两条腿再快,也跑不过骏马,更何况是仙侠世界的马。
张栾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才穿越不过一个星期,总不能连金手指还没搞明白,就噶了吧……
不能死,肯定有活路!
她看着柳巧玉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用胳膊顶了顶她:“柳姐姐,就没有活路么?”
柳巧玉垂眸,木讷的点了点头:“刘武周是突厥的傀儡,草原上最缺的就是女人,放心你我是不会被杀的。”
她仿佛已经能预知到后面会发生什么,被斥候抓回突厥,以巫术废除境界,沦落为生育的机器。
张栾明白柳巧玉的意思,无论在什么时代,女人始终被定义为战争的附拥品。
一想到浑身羊骚味的男人往自己身子上爬,鸡皮疙瘩顺着后脖颈往下蔓延。
死也不能落到那步田地!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张栾一咬牙:“大不了就战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柳巧玉想伸手去拉住她,却在对方侧脸的那一瞬,看见曹师兄的影子,简直一模一样!
她的思绪被拉至十年前,那时还是个女童,第一次踏入司天台,就从人群中看见曹符师兄。
他没有背景后台,从乡考到洲,再考司天台,却因为武师身份被拒之门外。
他一怒之下想当面质问监正,靠自身八品武师的体魄一路打入司天台。
起初靠着武师体魄确实犹如无人之境,横推一众八品术师,动静越闹越大,最终引得四品司天丞下场。
大闹司天台可是死罪,司天丞惜才,以术师威压逼他下跪,只要低头认错便放他离去。
可幼年曹符觉得自己没错,明明完成了所有的试炼,凭什么不给他进司天台的机会。
强忍着身体撕裂,艰难站起身子,说出了一句让她如今都印象深刻的话:“天地有道,择贤而事,岂因武道,便拒我于门墙之外?
梁可断,躯纵碎,膝不跪,死我也要站着死!”
此刻张栾攥着断枪转身的模样,竟与当年的曹符重合。
同样是明知不敌,却偏要迎着刀锋站成一道不肯弯的脊梁。
柳巧玉心头一热,猛地抽出身侧尸首腰间的短剑:“等等,我随你一起!”
黑袍师兄早就褪下身上所有的衣物,将死尸甲胄往身上套,催动尸气覆盖全身,比真的尸体还要真。
他眯着眼看向张栾,心中冷笑:“不自量力,可惜了要浪费一张六品人皮!”
但一想到张栾会被那群斥候碾成碎片,心中暗暗爽快,只可惜不是自己亲手弄死她。
八品术师王老五看着张栾决绝的背影,已然是看到了对方的结局,惋惜这位杨茁的弟子。
“愚蠢的热血,这下秦王定要追责下来了!”
马蹄声已近在咫尺,为首的突厥斥候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尸堆,最后定格在张栾挺直的背影上。
“活的,女子,抓回去!”
为首的斥候一声令下,三骑突厥兵立刻催马冲来。
弯刀出鞘的锐鸣,像一张无形的网朝张栾罩来。
张栾深吸一口气,将断枪横在身前,双眸炯炯有神,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
柳巧玉上前与她并肩,面对三名五品武师,双手还是止不住颤抖,整个人却没有表现出惧意。
“曹师兄,若有来世,我一定不会将爱埋在心底!”柳巧玉对着张栾说出自己心里话。
这一生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曹符师兄,对他的所有爱意被困在心中。
如今曹符师兄夭折,借着张栾才敢说出自己的心声。
五品武师自带气场,如同术师的威压一般,可威慑气场内低阶武师(术师),实力差距越大,气场影响越大。
像张栾与柳巧玉这种,三股气场叠加在一起,不需动手便可震晕过去。
张栾刚欲出枪,只觉眼前猛地炸开一片白光,胸口像是被重锤砸中。
喉头涌上腥甜,意识如断线的风筝般急速下坠。
距西坡十几里地外的一处断崖上,李世民双手扶在身后,墨色锦袍上绣着一条黑蛟。
身姿挺拔,肩宽腰窄,仿佛将这天地的脊梁都担在了身上。
他目光却如鹰隼般穿透十几里的烟尘与风障,直直落在西坡方向。
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笑道:“鱼儿上钩了!”